老周蹲在阳台瓷砖上抽烟时，手指头又习惯性地摸向无名指。当触到空荡荡的皮肤时，他猛地弹起来，烟灰簌簌落在拖鞋上。

"老婆！"他冲进客厅时差点撞翻鞋架，"我那枚金戒指不见了！"

厨房里传来剁肉声，妻子头也不回："早跟你说别总摘下来盘着玩，上个月在菜市场就差点掉进鱼池里。"

老周急得直转圈。这枚刻着牡丹花纹的戒指是结婚时老丈人送的，妻子家祖传的金匠手艺。当年金价才八十块一克，老丈人硬是打了三天三夜，把金镯子熔了改成对戒。

"你倒是帮我找找啊！"他扒着厨房门框喊。妻子把菜刀往案板上一剁，围裙上溅了几滴酱油："自己丢的自己找，我这锅排骨要是糊了，你晚上啃馒头去。"

老周把沙发垫全掀了，抖出几枚硬币和去年失踪的电视遥控器。掀开卧室床单时，结婚照突然从墙上掉下来，玻璃框裂了条缝。照片里25岁的妻子穿着红毛衣，正往他无名指上套戒指。

手机突然震动，业主群里弹出消息："3栋王阿姨在花园捡到男士金戒指，请失主联系。"老周套上鞋就要往外冲，妻子举着锅铲拦住他："先把饭吃了，王阿姨跳广场舞得九点才回。"

饭桌上清蒸鲈鱼冒着热气，老周筷子戳着米饭嘟囔："要真是被王阿姨捡到还好..."话音未落，妻子"啪"地放下碗："周建军，你意思是有人偷你戒指？"

老周缩了缩脖子。上周物业刚贴告示，说小区里混进了发小广告的。昨天他在电梯遇见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那人盯着他手指看了好几眼。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老周摸黑起来开抽屉。存折底下压着张泛黄的保证书，是结婚第三年他弄丢工资卡后写的："保证今后妥善保管财物"。月光照在空戒指盒上，红绒布凹陷处还留着戒圈的形状。

第二天一大早，王阿姨举着戒指在晨练队伍里嚷嚷："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像话！昨儿我在长椅缝里抠出来的，指圈里还刻着'永结同心'呢！"

老周接过戒指时手直抖，对着阳光看了三遍牡丹花纹。正要往手上套，突然发现指圈内壁发黑——他那个应该是"周"字，这枚刻的却是"李"。

物业办公室调监控到中午，画面里老周前天在花园长椅接电话，戒指从裤袋滑进砖缝。保洁大爷扫地时踢到了椅子腿，戒指滚进了下水道栅格。

"维修师傅说疏通得两天。"物业小妹递来矿泉水，"周叔要不先回家等消息？"

老周拖着步子进家门，听见妻子在阳台打电话："爸，您当年打的备用戒圈还在铺子里吧？对，还是原来的花纹...千万别告诉他啊，这倔驴要面子..."

厨房飘来红烧肉香气，妻子哼着《甜蜜蜜》在炒糖色。老周突然冲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脸埋在她起球的旧毛衣里。锅铲当啷掉进炒锅，妻子拍他手背："抽什么风！"

"那戒指...找不回来了。"老周声音闷闷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妻子挣开他继续翻炒，"我早嫌那款式土气，正好换个时兴的。"

三天后疏通管道，戒指已经泡得发乌。老周捧着新戒指盒进屋时，妻子正戴着老花镜缝他掉扣子的衬衫。阳光照在她无名指上，牡丹花纹微微发亮。

"你手上怎么..."老周瞪大眼睛。

妻子慌得把左手藏到背后："就...就去年我爸非要给我重打的..."

老周突然想起结婚二十周年那天，妻子盯着珠宝柜台看了好久。当时他说金价太贵，等降价再买。现在他握着的戒指盒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像揣着二十年时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