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把电动车锁在彩票店门口时,裤兜里的硬币叮当作响。玻璃门上“喜中双色球1000万”的红字横幅被晒得褪了色,像根蔫巴巴的胡萝卜。
“老板,照旧。”他抹了把脖子上的汗,手指在写满数字的草稿纸上摩挲。这是他为儿子设计的生日号码:20080808。
收银台后面正在刷短视频的老板娘头都没抬:“小李啊,你家小凯下个月该交择校费了吧?要我说这钱就该让你媳妇出,她当会计的......”
李明盯着墙上的走势图没接话。上个月妻子王芳把装着三万块钱的牛皮纸袋摔在桌上时,指甲油都崩了一块:“最后一次,你再往彩票里扔钱试试?”
彩票机滋滋吐出纸片时,卷帘门突然哗啦啦响起来。李明手一抖,纸片飘进了冰柜底下。
“我就知道你又在这儿!”王芳的高跟鞋踩得瓷砖咔咔响,胸前的工牌还在晃,“儿子班主任打电话催了三次学费,你倒有闲钱......”
彩票店里看热闹的目光让李明耳根发烫。他蹲在地上够那张彩票,冰柜冷凝水打湿了衬衫下摆,“等我中了奖......”
“中奖?你上个月说刮刮乐能中汽车,结果就中了袋洗衣粉!”王芳突然哽咽着掏出手机,“刚才妈又咳血了,检查费要两万,你看着办吧。”
那天夜里李明蹲在阳台上抽烟,听见卧室传来压抑的抽泣。月光把彩票上的数字照得发亮,他突然想起结婚时王芳穿着借来的婚纱,捧花是用绢布做的假花。
第二天开奖时,李明正在工地扛水泥。手机弹出推送那一刻,二十斤的水泥袋直接砸在脚背上。20080808,全中。
他瘸着腿冲进彩票中心,工作人员的话却像盆冰水:“先生,您这张是上周的旧票。”玻璃窗上倒映出他扭曲的脸,“这期开奖推迟了两天,新日期印在官网......”
回去的地铁上,李明盯着对面玻璃里的自己。安全帽下的头发白了一半,工装裤膝盖处磨得透亮,手机屏幕还停在王芳发来的照片上——她正给咳喘的母亲拍背,床头的药瓶摆成了小塔。
到家时夕阳把楼道照得像烤箱。李明握着皱巴巴的彩票刚要敲门,就听见儿子在哭:“妈妈为什么要把行李箱拿出来?”
门缝里飘出王芳沙哑的声音:“爸爸找到更幸运的人了。”她脚边堆着三个超市塑料袋,装着几件换洗衣服和降压药。
那张过期的彩票突然变得滚烫。李明想起十年前台风天,王芳趟着齐腰深的水给他送伞,结婚戒指就是那时掉进下水道的。
“媳妇!”他哐当撞开门,彩票碎片像雪花似的撒了一地,“我手机坏了没看到信息,中介说有人要租咱们车库......”
王芳红肿着眼睛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业主群的新消息:【8栋车库月租1200,中介勿扰】。发信时间显示是昨天凌晨两点——正是他在工地值夜班的时候。
窗外的晚霞突然化作漫天金箔。李明看着妻子手背上被药瓶划破的伤口,终于明白有些号码不需要等待开奖:比如结婚证上的日期,比如产房外跳动的时钟,比如此刻儿子攥着的三张皱巴巴的游乐园门票——那是用上个月那袋洗衣粉兑奖券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