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友去海边拍照。
我手机没电先上岸，他留下来玩水。
等我回来时，他消失了。
我带伤在海边等了他足足十六个小时。
别人都以为我痴情，其实我是在等着亲眼确认他死亡。
1
我和肖明说“我们去看海吧，所有费用我出”，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我们在人潮汹涌的演唱会尽情狂欢，在海边玩水，等着看夕阳之后的海边星空。
六点十五分，我手机显示只有一格电。
我说“亲爱的，我手机没电了，先去沙滩商店租个充电宝。”
“干嘛租啊，回酒店拿不好吗？”肖明站在我给他租的冲浪板上，给了我一个白眼。
滴滴
手机发出电量不足的警告。
此时海面风平浪静，肖明踏着冲浪板摇摇晃晃出发了。
我关了机，朝酒店方向走去。
路上，突然下起暴雨。
我滑倒摔伤，被送进医院。
晚上八点二十分，手机充电后终于开机，十几个陌生未接来电充斥手机屏幕。
我急忙拨过去，三秒钟后电话接通。
“喂，是涂小姐吗？你男朋友失踪了！”
2
晚上九点的大海，暗流涌动。
几十米海岸线拉起警戒，十几个搜救人员组成小队，轮番出发搜寻肖明下落。
一位年轻警官拿着笔和本子坐在我旁边询问细节。
“涂小姐，你能不能再复述一下，你离开沙滩后的事情。”
我叹了一口气，不得不再次复述一遍。
“六点十五分我手机没电，回酒店充电，路上肚子饿买了三串炸串，那个摊贩还笑我抠门。”
“然后下暴雨了，我和其他人一起跑到凉亭躲雨，时间大概是二十多分钟吧，着急回酒店，雨没有完全停，我就走了。”
“到酒店我踩到水渍滑了一跤，脚骨折，是酒店经理和工作人员把我送去医院的。”
“手机冲进电，时间是八点二十，发现有十几个未接陌生来电，拨过去，才知道肖明出事了。”
“要不你先回酒店等消息，我们这边一有进展立马会电话通知你”年轻警官努力安抚我。
“不，我要呆在这里等，一个人回酒店我会更加不安心。”
年轻警官拿我没办法，收起本子，朝租赁冲浪板的黄老板走去。
3
二十分钟后，黄老板哭丧着脸跑过来。
“涂小姐，你快给警官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男朋友太抠门了，你才刚走，他就逼着我把陪练的三百元退给他了，你看，我这里还有他的保证书，出了事和我没关系啊。”
他手里捏着一团皱巴巴的白纸，我接过来展开，正是肖明字迹。
“我自愿退回冲浪陪练金三百元，如出现任何意外，均和黄老板无关。”
“他说退你就退？那可是一条命啊，万一他回不来，我就要变寡妇了，你知不知道？”
“不是，涂小姐，你不能这么说，客人执意要退钱，我没理由不接受啊，再说了，你也知道他抠门，连你要租充电宝他都不乐意，你现在也怨不得我啊。”黄老板想要抵赖，我气得抓起一把沙子就对他撒过去。
黄老板眼里进了沙子，痛得嗷嗷叫。
半小时前，我将搜救视频发到网上，希望能找到目击证人。
十六个小时后，一条留言吸引了我的注意。
“六点半左右，我在荃水湾附近看见一个穿着花短裤的男人在冲浪，好像不太会的样子，会不会是你男朋友？”
我举起手机对着一旁累得人仰马翻的搜救人员喊“有线索了。”
4
搜救队长给我看前方队员拍回来的照片，我整个人都凝固了。
照片里的男人，四肢朝下掩埋在沙堆里，看不见脸，后背九个拔火罐淤青，正是我花九十八团的一个理疗套餐其中一个项目留下的痕迹。
泪珠子啪嗒啪嗒滴在手机上，声音哽咽到无法辨认“带我去，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尸体抬过来时，我痛苦地嘶吼了几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晕厥过去。
5
再次醒来，我独自躺在医院，四周一片安静。
体力和脑力的透支让我每呼吸一次，都觉得费力。
“涂简言，你躲到哪里去了？滚出来，把儿子还给我”走廊上传来女人肆无忌惮的叫骂声。
我头皮发麻，没来得及起身，门已经被人大力撞开。
肖明他妈，蔡女士一脸怒气冲了进来。
我下意识去抓被子护头，还是被她抢了先。
她不顾三七二十一，像一头猛兽，扑过来对我劈头盖脸一顿厮打。
“你这个害人精，你害死我儿子，老娘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蔡女士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却有一百五十斤，我九十斤的体格哪里是她对手，没几下，她就锤得我鼻青脸肿。
我牢牢护住头，嗓子都喊哑了“妈，不是我，我也不想肖明死啊。”
可对方根本停不下来，密集的拳头，每一下都狠狠砸在我身上。
她见我死死护着头，索性改为掐我脖子。
我有进气无出气，只能徒劳地挥舞双手，试图推开她。
隔壁病床的病号吓得跑出去喊护士救命。
几个医生冲进来拉架，奈何蔡女士的双手仿佛焊死在我脖子上了，怎么也掰不下来。
眼看着我双眼翻白，立马要背过气去，一个小护士带着两个五大三粗的保安冲了进来，一左一右合力，扯开蔡女士。
一大口新鲜空气冲进肺里，火辣辣的痛。
输液管被强行拔出，静脉处流出的血液浸湿了白色床单，看上去触目惊心。
小护士见状赶紧帮我止血，另外几个忙着帮我处理鼻血和脸上的伤口。
蔡女士被两个保安架起来往外抬，嘴里不停叫骂“涂简言，你是不是对我们要回那十八万彩礼怀恨在心，老娘告诉你，就算你弄死我儿子，你那三十八万买房钱也休想拿走一分，那是你欠我们肖家的，那个房子你也别想住，我要留给我孙子……”
6
病房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几个在海边见过我的人，附在人群里为我打抱不平。
“本来死了老公就够伤心了，现在还要被未来婆婆不问青红皂白锤，真是可怜哦。”
“就是，听说她自己摔伤了，还一直守在海滩等消息，这样的人，怎么会害死自己老公呢？”
“对啊，我听租冲浪板的老板讲，这次小两口出来玩，费用都是女方掏的，男的抠门精一个，如果不是他自己太抠门舍不得几百块陪练费，怎么会送命，这不怪他自己找死吗”
“就是，这女的遇到男方家真是倒血霉了，没听男方妈妈喊，买房子的钱还是女的出的，最后还要赶女方走，这是什么世道哦。”
“行了，大家散散吧，你们这样会影响别人休息。”一个白大褂走过来驱散了人群，又对护士说“小林，这个病人转一下特护病房吧，现在就转。”
他吩咐完，粗略地检查了一下我的伤口，叹了口气出去。
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隔壁病友一脸同情看着我，欲言又止。
替我清理伤口的小护士轻声安慰我“涂小姐，你放心，等下我就把你转到安全地方去，别怕，那个老泼妇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泪水浸湿了枕头。
没人知道，我有多么渴望肖明消失。
7
我和肖明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
他单亲家庭出生，一个妈妈在乡下务农。
我出生在普通工人家庭，没有兄弟姊妹，父母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我一个人身上，希望我能够找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过日子。
认识肖明时，他大学毕业两年，在一家网络公司担任程序员工作，收入不错，为人老实，无不良嗜好。
第一次见面，老实木讷的他为我挡了不少酒，之后又殷勤地送我回家。
此后更是隔三岔五往我单位楼下跑，又是鲜花又是美食攻略。
三个月后，我正式答应和他交往。
他当着一众好友的面拍胸脯保证，以后一切听我的，工资全部上交。
我带他回家见父母，他提着从乡下拿来的鸡蛋和母鸡进门。
我妈示意我去厨房说话。
门关上后，她语重心长提醒我“言言，你确定和小肖三观合拍吗？”
我当时被爱情冲昏头脑，自信满满怼我妈“妈，你嫁给我爸时，就确定三观合拍吗？”
我妈望着满屋子鸡屎，收回了剩下的话。
8
从那之后，肖明基本天天都会去我家蹭饭，刚开始他还买一些水果进门，后来次数多了，索性空着手进门。
我父母虽然颇有意见，奈何我同意，他们也没有太反对，只是劝我要再多观察一下，确立关系之前，千万不要偷尝禁果，免得后悔莫及。
我们交往半年，肢体接触最多只是亲吻拥抱。
肖明似乎有些心急，想要和我进一步发展，每次都被我严词拒绝。
时间久了，他越来越缺乏耐心，偶尔还会因为我拒绝，闹几天脾气，不理我。
我只当他是男性荷尔蒙作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他约我去他宿舍。
那晚，他舍友回老家了，小小一间房里，只剩下我和他。
他掏出一瓶红酒，说要和我庆祝他晋级成功。
我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脑子泛起迷糊。
他靠我越来越近，炙热的呼吸吐在脸上，我试图躲避，被他反压在床上。
几分钟后，他扒光了我的衣服。
一夜荒唐后，我枕着他手臂问“你会不会污了我清白，再甩了我？”
他闭着双眼，嘴里咕哝着“女人真是麻烦。”
看着他前后态度转变，我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9
端午节，肖明约我去他家吃饭，这是我和他恋爱以来，他第一次带我见他妈。
一大早，我妈给我准备了好几盒营养礼盒。
我们坐了三个多小时长途汽车，一路颠簸，傍晚才到他家。
他家环境确实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
三间低矮瓦房，他妈蔡女士蓬头垢面，提着一篮子猪草慌慌张张从后山下来。
我羞涩地喊了一声“阿姨”。
她笑着点了点头，目光越过我，落在我带来的礼盒上，笑意瞬间消失，半冷不热地说了句“城里大小姐来我们乡下，我可没准备什么山珍海味招待哈。”
我连忙说“没关系，我不挑食。”
他妈也不接我话，径直挎着篮子往猪圈走，临走丢下一句“明明，你过来帮我。”
母子两一前一后出门，留下我一个人尴尬地立在堂屋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肖明还没有过来，我寻思着过去帮忙，刚走到猪圈旁边，就听见蔡女士在和儿子抱怨“拿几盒破糕点就想打发我，当我不知道那玩意不值几个钱吗？”
“妈，你小声点”肖明压低了嗓子，试图阻止他妈继续说下去。
“我才不怕呢，她身子都给你了，还怕人跑了？”蔡女士故意扯着嗓门尖叫“隔壁赵家城里媳妇进门，都给你赵姨买金镯子呢？就她这穷酸样，哼，我不稀罕。”
说着，她朝地上啐了一口痰，发泄心中不满。
委屈的泪水在眼眶转了又转，我默默收回伸出去推门的手，转身朝堂屋走去。
坐了一个多小时冷板凳，这对母子才端着三碗素菜从厨房出来。
一碟酸黄瓜、一碗干豆角、一碗红薯叶。
肖明招呼我过去吃饭，我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半天无法动筷。
蔡女士看我迟迟不端碗，冷着讽刺道“看吧，城里姑娘就是娇贵，吃不惯我们农村的粗茶淡饭。”
肖明瞪了他妈一眼，飞快夹了一把红薯叶放进我碗里，叮嘱我快吃。
我端起碗，差点没忍住眼泪。
肖明扒拉两口，率先打破了沉默“妈，今天我们回来，是要宣布一件喜事。”
我筷子顿了一下，等着他下文。
“我们单位分福利房了，今年有我的指标，我和言言关系也确立了，我想把房子买下来，准备结婚用。”
“买房？我可没钱”蔡女士一筷子拍在桌子上，本就不愉快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我用余光瞟了瞟肖明，发现他一点也不着急，反倒是气定神闲的继续说道“妈，钱的事情不用你出，首付大概是三十八万，言言，你们家先出着，后面每月月供我来出，你看行吗？”
我愣在当场，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会突然给我来一招先斩后奏。
蔡女士一听我出钱买房，先前板着的冷脸瞬间笑出菊花“言言，我看行，你都已经是明明的人了，这钱你出最合适，反正是一家人，你出小头，我们月供出大头，两全其美，婚房解决了，下一步我就等着抱孙子了。”
“可是，我”事情来得太突然，我想再考虑一下，却根本连开口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他们一对母子，你一言我一语，堵得滴水不漏。
“我的就是你的，这房子属于我们共同财产，你也不想婚后还租房住吧？”
“是呀，姑娘，你身子都给了明明，还有什么犹豫的，就这么定了，我马上给你们杀只鸡庆祝一下啊。”
蔡女士说着，也不等我回话，挽起袖子就出门抓鸡去了。
我捧着一碗红薯叶哭笑不得。
肖明见他妈出门，啪，单膝跪地，拿着一只淘宝上淘来的镀络戒指套在我无名指上。
“言言，答应我，从此刻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生是我的妻，死是我的鬼。”
听了他的誓言，不知怎的，我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寒颤。
为什么要死？这算是什么誓言，感觉和咒语差不多。
10
一个礼拜后，他催我赶紧把三十八万转给他。
我妈说，要钱可以，必须要把结婚证打了。
我和肖明提条件，他一蹦三尺高“你当我什么？卖身啊，我们你情我愿在一起，需要这样互相不信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妈觉得打了结婚证再买房比较好。”
“你妈，又是你妈，我知道你妈一直瞧不上我，不行咱们散了算了，你和你妈过一辈子吧”不等我说完，他激动地摔门而去。
三天后，他给我发来一个短信，是他们公司催缴首付款的最后期限。
我摸了摸肚子，想着迟迟未来的大姨妈，咬牙给他转了三十八万。
11
一个礼拜后，房产证下来，只写了他一个人名字。
他搂着我解释“放心，等结婚以后，给你补一个名字。”
我从包里取出一根孕检试纸递给他“肖明，我们啥时候领证？”
他目瞪口呆盯着试纸上两道红线，半天缓不过来。
“你不会要我挺着大肚子办酒吧？”我试探性问他。
他说你等等我给妈打个电话，便丢下我一个人出去外面。
十分钟后，他进来说“明天有空吗？我们上午去领证。”
那时候，我认为自己没有选错人，虽然他妈有点难相处，好在不用住在一起。
隔天，我就被自己打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