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程梨家世显赫,是老丞相捧在掌心的明珠,更是当朝第一美人。
原本爹疼母爱,她也有着一门大好的婚事,与太子定亲多年,不日便要喜结良缘,羡煞众人。
不想大婚当日,天子驾崩,皇权更迭,郢王兵变夺权。太子未能如愿登基,倒台被囚东宫。
祸不单行,父亲被查私藏甲胄,冠以谋反大罪,程梨全家面临流放问斩,安巢不复,苦不堪言。
是夜,宫廷中......
九五之尊一袭玄色金纹龙袍,长身玉立,负手垂眸,冷眼瞧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兄妻,良久哂笑,轻蔑开口:
“上京第一美人?你夫君对你好大的自信......”
一朝兵变,流水花落,昨非今是,她跌入泥潭,被囚东宫。
程梨满心虔诚,奉夫之命前去求他,寄希冀于他能念在兄弟一场的份子上,放过她的夫君与她。
不成想他生出它念,心中笃定,她是来勾引他的!
落荒而逃之后,她谨小慎微,生怕再招惹了他。
可她退到了天边,还是未能逃脱。
夤夜,玉殿之内烛火摇曳,她伏在他的腿上,男人的手缓缓摩挲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似笑非笑:“还跑么?”
后知后觉疯狗新帝×温软坚韧落魄太子妃
精彩节选:
天光元年秋,新帝登基第三日,东宫。
夜幕刚落,阒无人声,空中浓云盘旋,沉沉地压在天际。秋风卷着落叶在地上迅疾地打了个旋儿,惊雷乍现,四方随之亮起,映得瑶光殿前台阶上残留的血痕更加清晰可怖。空气凝结、压抑,路上几近无人,肃杀森冷的气息仿若浓重的雾霾,笼罩着整个东宫......
这时,一道匆遽的脚步声打破了原有的肃寂,来人是位宫女,唤名惠香,举步甚急,在萧萧风中绕过层层宫宇,匆匆而行,直奔重华殿。
进了暖阁,尚未待得喘息平稳,已然唤出声来。
“太子妃......”
银色珠帘内侧,茶盖掉落在杯盏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隔着帘幕,一道嬿婉倩影慌张地站起,拨帘迎出。
女子不过十七八岁,挽云鬓,着华裳,眉若新月,眼似秋水,肌肤白皙胜雪,玉骨纤柔,犹似沾露桃蕊,雾里芙蓉,生就一张清媚绝俗,极其美丽的脸,只是不难看出此时内心惶恐惊慌,粉嫩的指尖因着过于用力,被她捏的微微泛白。
人,正是那惠香口中的太子妃——程梨。
“如何?”
程梨上前两步,语声急切。
惠香几近带着哭腔:“太子妃,是真的,昨夜的事!老爷已经下狱,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夫人亲眼瞧见老爷被扒了官服,急火攻心,昏了过去,到现在......到现在人都还没醒......”
脑中“轰”地一声,消息得到证实,最后的希冀破灭,程梨身子一僵,脸上当即没了血色,口中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
“怎......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
上午,她还亲眼看见二叔红光满面地进了皇宫,朝见那人;下午,父亲下狱的消息便传进了东宫,原她以为祸不及程家,不及她父母,岂料......
这事还要从头说起。
程梨家世显赫,是老丞相程经赋的掌上明珠,更是这当朝的第一美人。
原本爹疼母爱,兄长宠溺,她也有着一门大好的婚事,一年前与心悦她的太子定下婚约,日子渐近,就要喜结良缘。
哪成想顺遂的一切在大婚当夜变作了噩梦!
皇帝驾崩、太子中毒,那人兵变夺权,以雷霆之势,血溅禁庭!
太子非但未能如愿登基,还被他囚禁在东宫。
连日来风雨如晦,人心惶惶,东宫上下,所有人的生死仿佛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如今此处已被重兵围困了五日,风声鹤唳,度日如年,里边的人出不去,外边的人进不来,连则消息都不知要花上多少周折方才能得来,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本就陷于此绝境之地,生死难料,噩耗连连,眼下又传来父亲被查私藏甲胄,下狱的消息,如此灭顶之灾,滔天大祸,程梨如何还能受得住?
双腿一软,一声轻吟,人当即便有些站不得了。
“太子妃!”
身旁的两名宫女与惠香一起扶住了她。
“太子妃,身体要紧。”
“太子妃,你怎么样啊?”
自家小姐身子骨柔弱。
宫女三人皆忍不住哭了出来,想着往昔风光无两的程家与温室中长大,无忧无虑的小姐,如今落得这般人命危浅,朝不保夕的局面,心中何止是酸楚?
程梨单薄的身子晃了几晃,手扶住额头,有些晕眩,心中翻江倒海了般,但没让眼泪落下,非但如此,缓缓抬手,截断了宫女几人的话。
屋中变得安静下去,唯剩下三名宫女抽噎的余音。
外边惊雷打响,室内大亮,更映得程梨娇面苍白。
事到如今,许多事情已是显而易见。
她父亲怎会私藏甲胄,蓄意谋反?
这是欲加之罪,是栽赃,是那人不肯放过她家,要她家和太子一起覆灭!
只是二叔......
程梨心中冰凉,不觉间紧攥了微颤的柔荑。
这时,殿外传来通报:
“太子妃,殿下唤您去永安宫。”
十月的天早已渐冷,尤其今夜,浓云蔽月,暴雨欲来,风凉的刺骨,空气中弥漫着久久不散的血腥味。
程梨裹着披风,心乱如麻,身边跟着几名宫女,朝着太子寝宫匆匆急行。
越是临近瑶光殿,她的心跳越是加速,五日前的画面历历在目。
不愿想,思绪也还是不受控制地飘向了彼时——
那日,阴沉沉的暗日下,那人手持滴血长剑,昂藏的身躯立在台阶上,侧身回眸,满眼轻蔑,像睥睨蝼蚁一般睥睨向众人......
一声惊雷割断记忆,程梨背脊寒凉,思绪被拉回现实。
再抬眼,已到了永安宫。
永安宫中早已今非昔比,没了往日的奢华,大殿上寂寥冷清,昏昏暗暗,只燃着一盏烛灯,刚一进来,她便听见萧知砚虚弱的咳声,心底一惊,更快了几步。
进了卧房,遥遥望去,只见陈公公侍奉在侧,萧知砚一身白色里衣,玉冠束发,脸色苍白如纸。
见她进来,艰难地开口:
“阿梨......”
“殿下......”
程梨疾步到了床边,小心地扶他起身。
萧知砚动作缓慢,体力难支,短短五日人已瘦了一圈,毒-药的折磨,纵使生的再好,也没了往日的风华,这般起身间又咳了起来。
“殿下......”
程梨心底更急,纤白的手一面轻拍着萧知砚的背脊,一面唤宫女递来水碗。
接过,刚要喂他喝水,被萧知砚打断。
“他弑父篡位,有备而来,孤......大势已去,命不久矣。”
俩人眸光相对。
听得那个“他”字,程梨端着碗的手毫无防备地抖动了一下。
昨晚照顾了夫君一夜,上午方才回去歇息,她知晓萧知砚是有要事方才会这会子把她唤来,更知晓事情与那人有关,但即便早有准备,听萧知砚提起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浑身发寒。
帝死有疑,是那人弑父,谋权篡位的阴谋,五日前,她便听夫君说过。
如今看来,已是不争的事实。
程梨鼻息微酸,心中难过:“殿下,别这么说......”
被萧知砚再度打断:“......眼下他囚孤未杀,不过是为掩盖罪孽,堵天下众人悠悠之口,为己立仁君之名。孤已如折翼之羽,被困笼中,任人宰割,生死一线,认命不过是早晚之事,莫说东山再起,便是像个人般地活着都已成了奢求......但,这终归是孤与他之间的事!终归是皇权之争!他要孤死,意欲如何,便冲着孤一个人来!与你和你的家人何干?!”
萧知砚越说情绪越激烈,额际上青筋暴起,情至深时,一口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殿下!”
屋中顷刻大乱,程梨更慌,声音哽咽,眼尾泛红,扶住了他,拿帕子为他擦拭唇角的血,立马吩咐宫女为太子熬药,知道了他是知晓了她家的事。
“殿下毒伤未愈,万不可动怒,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要活着,只要活着便还有希望啊......”
萧知砚紧闭着双眸,浑身颤抖,被扶着躺下,似强忍着毒发的折磨,短短一会儿功夫已是精疲力竭,虚弱的再难起身,却还是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望向她,节骨分明的手颤抖着慢慢握住了程梨为他擦拭汗水的手,声音嘶哑,痛苦,几不可闻,眼含泪光,甚至带着几分乞求一般:
“......替孤去求他,孤愿认命,愿向他三拜九叩,愿与他演一出兄友弟恭,为他正名,愿为他做......他想要的一切,也......愿意去死......只求他......只求他看在兄弟一场的分子上......放过孤的阿梨......”
“殿下!”
萧知砚虚弱至极,这番话说完便再难支撑,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程梨到底还是哭了出来。
陈公公弯身立在一旁,亦不断拭泪。
“太子妃保重。”
程梨抽抽噎噎,哭了几声,待熬好的药端来,吹凉,亲手喂萧知砚服下。
陈公公劝道:“太子妃,您身子骨弱,昨晚已经熬了一夜,不可再熬,让奴才侍奉殿下吧......”
程梨点了点头,为萧知砚又盖了盖被子,安顿好一切,方才离去。
外边,暴雨早已落下,水雾层层,混着风声雷声,四下嘲哳。
几名宫女撑着伞,护在程梨身旁。
小姑娘眸中噙着泪,脸有些哭花,虽梳着人妇发髻,却还是难掩稚嫩。
许久,她皆一句话未说,然,心中却并非什么都未想。
一声惊雷当空霹落,震得人心发麻。
郢王——
那个男人的脸再度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不,是当今新帝,她的小叔——萧怀玹。
程梨对他无疑是惧怕的。
惧怕到极致,只消想想便周身上下如沁冰水,毛骨发寒,怵得很。
返回寝宫,宫女为她备了热水。
她浸在浴桶之中,祛着被暴雨侵染的寒气,心中五味杂陈,虽已不再觉得冷,身子却还是时而有些发颤。
宫女三人看在眼里,心中心疼。
外边雷声大作,暴雨滂沱,屋内水汽升腾,桶中散着粉白色的花瓣,满室清香。
然,那香气却并非全是花瓣带来,而是程梨的体香。
自幼,程梨身上便有着股很是特别的香气,有时外出,甚至要靠衣物遮掩方才不会过于引人目光。
此时屋中烛火虽暗,却也看得清楚,她肌肤棉柔白嫩,泻下的青丝如绸缎一般,眉眼如画,我见犹怜,娇嫩的仿若能掐出水来,当真担得起国色天香四字。
就是因为如此,宫女三人方才更加心疼。
原她和太子,该是极好的。
惠香语声迟疑,渐渐开口:“太子妃...会去么?”
程梨被她唤回了神,潋滟秋眸缓缓地动了一下,嗓音软糯,轻轻应声,答了宫女的话。
是的,她会去,即便希望渺茫。
眼下的处境是死局,替夫君去求他是唯一出路,也是唯一希望。
与其坐以待毙,早晚是死,倒不如一试。
或是就救下了夫君,救下了爹娘,一切还能重新开始......
只是她对萧怀玹实在惧怕,心中打怵,连想都想不得。
即便如此,程梨也早做了决定,心中重燃希冀,沐浴过后,早早便睡下了。
翌日清晨,大雨已停,窗牖外枝条扶疏,雨水顺着墨绿色的琉璃瓦顶滴下,落到地面,发出“嗒嗒”响声。
程梨醒得很早,打起精神,早膳都未等便带着惠香与茹翠出了门,留春喜守在宫中。
她心中忐忑,没有一刻是安稳的。
深秋的风有些刺骨,东宫之中四下萧瑟冷清,宫宇黯淡无光,昨夜暴雨残留的积水亦无人打扫,处处寂寥,处处哀。
直到临近玄德门,程梨方才听到些许人声,看到些许人影——
是士兵。
她加快脚步,朝之走去。
将将到了眼前,惠香先行一步,向那为首士兵开了口。
“劳烦军爷通融,帮我们传报一下,我家太子妃有要事面圣。”
宫女语声温顺,甚至带着几分低三下四的讨好,说话间已然将事先备好的银锭塞入了那士兵手中。
哪料对方冷若寒冰,一声粗粝的回声,抬起持剑的手,一把将惠香甩倒在地,银锭滚落......
“啊!”
程梨大惊,与茹翠快步上前扶人,抬眼再瞧那士兵,人已别过脸去,置若罔闻,便仿若她三人不存在一般,没有任何余地。
程梨心底翻腾,惊怒并存,却也再度认清现实。
是萧怀玹有令。
眼下的东宫在萧怀玹心中还哪里是东宫?是牢狱,是囚笼,而她们都是囚徒。
俩人扶起惠香,彼此相望,皆没再说什么,悻悻离开。
待有了屋宇掩映,方才开口。
茹翠语声中带着哭腔:“太子妃,怎么办?”
程梨出身高贵,不过区区一个士兵,别说她从未遭到过他人这般对待,便是从小陪在身边的丫鬟都从未受到过这等委屈。
小姑娘眼中现泪,但憋了下去。
“等时机。”
既然如此不行,她便找别的机会。
程梨略一思忖,记得第三日的时候曹公公来过。
那曹公公虽非萧怀玹的贴身近侍,但能被授意察视东宫,想来至少是他贴身近侍身边的红人。
既是有查,便会有禀,与他提及,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只是程梨不知人还会不会再来。
答案无论是否,眼下都是她唯一的希望,程梨只能等待。
当日平静过去,萧知砚昏昏沉沉,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东宫之内也仿若与世隔绝了般,没有任何外界的消息。
包括程家,她的父母,兄长,乃至二叔,皆音信全无。
翌日,程梨按部就班,照顾夫君,等待时机。
然,依旧未果,直到第三日,她盼来了那位曹公公。
人同五日前一样,带着人进来,大肆搜查东宫,连一个角落都不曾放过。
东宫之中,主仆上下,为今加到一起不过也就剩了二十余人。
宫女太监皆垂头跪在院内,任由他人出入房中,肆意翻查,一动亦是不敢动。
周围嘈杂,脚步声与翻弄声此起彼伏。
那曹公公安坐院内,悠闲喝茶。
良久,程梨方才从屋中走出。
见她出来,太监转了眸去,瞥了她一眼,唇角轻动。
她生的太美,实在让人忽视不得。
这般再度抬杯之际,见人已下了台阶,却是朝他走来。
曹公公不急不慌地放下杯盏,视线再度落到了她的身上。
程梨停在他面前,缓缓一福,语声温软。
“求公公施以援手,怜我夫妇,代劳通传,求陛下,见我一面。”
说话间,已又靠近一步,纤柔的手将一枚金锭恭敬地献入曹公公手中。
曹姓公公唇角微勾,渐渐笑出了声来,将她送入他手中的金锭掷地有声地拍到桌案上,语声慢慢:“太子妃不必枉费周折,陛下,不会见你。”
程梨料到了他会如此,拾起那枚金子,软声再献。
“劳烦公公施助于我,解我之困,至于陛下相见于否,皆我命数所在,就算不成,我对公公亦绝无半点怨言,我既是将死之人,钱是身外之物,这点心意,还望公公收下。”
曹公公垂眼慢笑,依旧未接。
不时搜查结束,人起身离去,未置一言。
待他走后,程梨被宫女扶入屋中。
她心口狂跳,眼中水盈盈的,坐下去缓了好一会儿。
萧怀玹会不会见她,她不知晓。
但知晓,东宫发生的一切,那曹公公都会如实禀报。
于她而言,那便足够了。
眼下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极为漫长,没有任何消息。
也间接说明,萧怀玹对她没有半分理会。
又五日,曹公公再来。
她故技重施,又一次相求。
结果如故。
虽心凉半截,但程梨未曾死心。
终是在那曹公公来过的第五次后,当日黄昏,大明宫中来了人提她......
“太子妃,请吧......”
十几人黑压压地立在门边,遮住了黄昏之际的光亮。
为首太监冷冷冰冰,将世态炎凉演绎的淋漓尽致。
程梨没功夫难过,柔荑紧攥,心中惊喜并存。
人来的毫无防备,连日来习惯了无果,她甚至没半分准备。
但眼下没犹豫,亦没过多言语,只唤宫女为她拿来披风,带了惠香一人,由着众人押出了门。
外面,霞光渐散,天色变暗。
几人几前几后,将她二人困在中间。
程梨强压下悸动,脸色微苍,略低着头。
半月前的杀戮、血腥及着那男人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也再度涌上心田。
程梨心中的惧怕达到了极致,以至她不知何时出了玄德门,更不知何时已被带入内廷。
天边墨云翻滚,高墙耸立,重重宫宇在一片墨绿之下显得愈发肃穆,压抑,让人堪堪透不过气。
那为首太监将她带到了碧霄殿。
殿上雕楹碧槛,灯火通亮,遥遥地不见上位有人。
程梨与宫女安跪其下,心弦紧绷,默默相侯,这许久,便没一刻是安的。
等待极为漫长,屋中死静,静到程梨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良久良久良久,久到程梨就要跪之不住,许是过了半个时辰,甚至更多,那声传报方才响起——
“陛下驾到——”
尖锐,陌生,疏离。
程梨无疑心口一颤。
落针可闻的大殿上响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声音分明是不大的,但却仿若震耳欲聋,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了一般,让她不觉间柔荑轻颤,头皮发麻,甚至全身都有着股子僵木之感,硬生生地缓了好一会儿,心绪方才略微平稳,镇静些许,也是在这时,携宫女拜了下去。
“臣妇程梨,拜见陛下.....”
语毕良久,她皆未听得那男人的回应。
不时,开口的依旧是那先前的太监。
“太子妃,有什么话便说吧,陛下听着呢。”
程梨软声相应,小心翼翼地微微抬起了头去。
遥遥相望,她看见了他,仅此一眼,便又马上低下了头。
那是一张极其好看的脸,玉质金相,五官精致深邃,皮肤极白,挑不出哪怕是半点瑕疵。
但也仅那一眼,她便瞧见了,那双幽幽深眸中透露出的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狂妄到了极致,也难近、血腥、狠辣到了极致。
一股令人毛骨发寒的压迫感瞬时侵袭了她的全身,让她不由得牙齿打颤。
程梨强压下了那股惧怕,恭恭敬敬,颤着娇糯的声音,断断续续,诚心诚意地缓缓开口。
“妾蒙得召对,得见天颜,伏惟幸甚......
“今承夫命,代为面圣,愿尽所能,为陛下分忧;愿举家远窜岭南,永不回朝;愿散尽家财,充作军饷;愿余生抄经万遍,为陛下积福消灾,愿为陛下做世间诸事,矢志不渝,只求陛下念在昔日情分,格外开恩,饶我夫君......”
话说至一半,耳边忽而传来声响,程梨的心顿时狠狠一沉,顷刻语塞,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再一句话也说之不出。
同适才一样的脚步声响彻大殿,不同的是,这一次,那脚步声渐行渐近,竟是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短短一会儿,仿若置身油锅中般煎熬,直到眼前渐暗,皂靴在近,她再抱不得半分幻想,也正是这时,纤柔的身子蓦地一晃,脸颊骤感一阵火辣辣的热气与一股刚硬的力量,被他一把捏住抬起。
两人眸光遽然相对。
一个冷漠狂妄;一个惊惧万分。
心跳漏了半拍,程梨惊喘连连,瞬时脑中一片空白,“轰隆”作响,唇瓣嗫喏,极力地想镇静,可非但如何也镇静不了,反而哆嗦的更加厉害。
男人唇角抽动,撩起眼皮,疏离冷寂的目光似染了一层寒雪,轻蔑开口:
“上京第一美人?你夫君对你,好大的自信......”
“乖一点,朕让你和你的丈夫多苟活几日;耍花招?朕让你二人,现在就死。”
语毕,一把甩开了她。
程梨纤柔,身子骨本就弱,如何禁得起他的力气,一声轻吟,娇面惨白,被他推到在地。
“太子妃!”
身边宫女惊声,眼圈登时泛红,爬过去相扶,转眼便抽噎出来,但又硬生生地将那哭声咽了回去,颤身转头瞧向那男人,便是连哭都不敢。
程梨亦然,梨花带雨,眼中噙泪,早已惊惧不已,却依旧是一句话也说之不出。
但心中不然。
她清楚地明白,从他眼中的轻蔑与话语中,清楚地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觉得她是真心来求他,而是觉得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在与他耍花招,来用美色,勾-引他的。
程梨从未有过如此念头,从未。
男人缓缓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垂眼睥睨着她,旋即便冷声唤了人。
“拉出去......”
程梨岂会等着被人轰出,跌伴着与宫女相互搀扶爬起。
不及被传唤的太监进门,已自己转了身去。
方才没行几步,听身后的男人狠声不耐地再度吩咐:
“把窗子打开!”
程梨与惠香皆脚步一顿。
旁人或是尚且还反应不过来,不知为何,可二人如何不知这是何意?
程梨身上有香气。
他竟是厌恶她至极。
从小到大,对于她身上的香,程梨得到的从来都是羡慕,从未被人嫌弃至此。
来时,她也特意让宫女为她拿了厚实的披风,已经遮掩了一些,不想竟是还是惹了人厌。
仅此一下,俩人便又马上如初,快步离去。
贴身近侍张明贤催促着被唤进来的太监开窗。
萧怀玹不疾不徐地在银盆中盥手,待得毕了,接过张明贤递来的帕子。
张明贤微微躬着身,眉眼含笑。
“奴才还当,这萧知砚能有什么把戏?”
萧怀玹声音冷的像淬了冰,缓缓挑了下眉,轻描淡写。
“是啊。”
他也还当他还能玩出什么高明的手段。
一个女人。
萧怀玹唇角轻扯,眼底万丈灰烬,将手中的帕子随意丢了出去......
夜幕早已落下,华灯升起,明月千里。
与东宫恰恰相反,这里璀璨明亮,白玉栏杆、花团锦簇,处处浸透奢华。
但程梨没心思观赏。
非但没有,她的心口仿若要炸开了一般,脸色苍白,脚步极急,恨不得飞回去!
适才的种种犹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断没想到萧怀玹会那般想。
俩人被押回东宫。
玄德门一过,跟来的太监便停住了脚步。
程梨一直未曾回头,与宫女步入暗夜之中。
东宫不比大明宫,只靠星月得光。
即便如此,程梨二人的脚步也丝毫未减,就这般一路直奔寝宫。
刚一进房门,留在宫中的茹翠、春喜便看出了程梨的异常,双双奔来。
“太子妃!”
程梨二人皆魂不守舍,很是匆忙,脸色甚差,旁人自然一眼就能瞧出。
“太子妃,惠香,怎么了?”
惠香打住了她二人的询问。
“让太子妃缓一会儿。”
茹翠、春喜这才注意到自家小姐的腿都是抖的。
三人急忙将程梨扶到矮榻上休息,为她脱去披风,端来温水。
许久,程梨方才渐渐平静。
惠香将适才的事说了出来。
茹翠、春喜听罢,无疑脸色皆变,人人惶惶。
茹翠道:“那他...是何意思?”
没人回答,也没人知道,唯知此番是徒劳,希冀破灭。
更甚,东宫之中现在所有人,必须老老实实,不可有半分不恰之举,以免触了那人逆鳞。
惠香三人俱不再做声,但心中皆有所想。
小姐受了委屈。
从小到大,她从未被人那般对待过。
还有便是那香气。
她香香的,旁人喜欢还来不及,不求他也喜欢,但怎么就讨人厌了?
程梨这许久皆一言未发,抱膝,捧着杯盏,缩在矮榻上一动未动,只那双水盈盈的眸子时而缓缓轻转。
她心中有着一种极其极其不好的预感。
这时,茹翠想起了什么,再度开口。
“太子妃,您刚出去不久后陈公公来过,说太子醒了,想见太子妃,不过这会子,应该已经又睡下了。”
程梨轻轻地点了下头:“我明早再去看他。”
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萧知砚大抵是熬不住的。
这半个多月来,他每日加到一起也不过就能清醒一两个时辰,有时甚至一两天都浑浑噩噩的。
何况,程梨现在腿软的很,哪也去不了了。
小姑娘将手中的杯盏握得更紧了几分,心中的那股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内廷,朝阳宫,新帝寝居。
张明贤弯身抬手,连同另一名太监恭恭敬敬地将迎面的珠帘拨开。
萧怀玹一袭墨色金纹龙袍,抬步进来。
他生的很高,身姿挺拔,身形伟岸,幽目深不见底,仿若无时无刻不透着股子冷冽猖狂的气息。
进来,人便张开了手臂。
太监二人侍候他脱下龙袍。
温池中的水早已备好。
净室灯线昏暗,水汽升腾,热气扑面。
男人宽肩窄腰,背部厚实,沟壑分明,沐入其中,健硕的臂膀搭落池边,前身胸膛肌理紧致,一半露在外面,一半浴在水中,影影绰绰,似隐似现,不觉间,一只节骨分明修长的手移至脸庞,触及鼻息,略略一顿,半眯着的眼睛眸色愈发晦暗。
夤夜,龙榻上独躺一人,纱幔微微轻动,琉璃灯盏中泛着昏黄的光线。
男人紧闭双眸,额际上缓现汗珠。
耳边传来女子的喘息声。水池中,她柔若无骨,好似一朵绽放在水中的白色海棠,清媚的面容渐渐自水底浮现,露出水面,青丝浸透,未着寸缕,朝他飘来,如藕细臂慢慢勾住他的脖颈,游至他身后,伏向他背脊,自后将他环住,贴将上来,纤软柔荑在他的胸膛上寸寸挪移。
灯光恍惚,烛影轻摇,四下迷离氤氲。
喉结微微滚动,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线条硬朗的脸颊慢慢流下,滴落,一滴接着一滴,许久。
突然,那双幽深的眼在黑夜之中,骤地睁开。
额际汗珠犹在,深眸漆黑,混着不明情绪,又是许久,萧怀玹冷声开口。
“来人。”
张明贤赶到的时候净房中已经响起水声,不及询问一二,里边,男人的语声传来。
“把曹顺德叫来。”
“是。”
张明贤应声,马上吩咐了下去。
那曹顺德便是每隔三五日去东宫察视一番的曹公公。
平日里除了禀告东宫事宜,陛下从不唤他,他也见不到龙颜。
眼下昨日刚刚查完,黄昏那会,他也刚刚禀报过,曹顺德想不到陛下会因何事唤他。
尤其此时不过寅时三刻,天还未亮。
太监心中忐忑,脚步更快。
不时,终于到了朝阳宫,他弯身进去,到了殿中安立一旁,静静相候。
没一会儿,净室中传来动静,脚步声渐起,曹顺德微微抬头,瞧见了出来的人正是陛下,马上躬身参拜。
萧怀玹里衣未系,敞着怀,出来后慢慢悠悠,直奔曹顺德而去。
到了眼前,一言未发,抬起长腿一脚便踹到了那曹顺德身上。
曹顺德吃痛,又何止是吃痛,跌倒在地,脸色当即惨白,浑身冷汗涔涔,一道自额际流下,马上爬起跪下,抬头,眼中带着乞求,含着费解。
“陛下......”
何故未问出口,但觉衣襟一紧,被萧怀玹一把拎起。
男人靠近,缓缓挑眉,语声极沉。
“吩咐你的事,都办好了?”
曹顺德这才明白缘故,知晓了是和东宫有关,连连点头,不敢有半分含糊:
“奴才都按陛下吩咐,办好了?”
萧怀玹再度:“是么?都查过了?包括...那个女人的脂粉?”
曹顺德心在打颤,翻腾不已。
“是是是,都查过了,包括太子妃的脂粉,没有,没有任何异常。”
萧怀玹镀着层冰雾般的眸子沉沉地眯着他,话听完,良久,甩开了他。
男人站直身子。
曹顺德立马从地上爬起,端身匍匐在地。
萧怀玹随意地倚坐到了一把椅上,双臂搭落在椅臂一旁,半垂着眼睛,眯着那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不时,拉着颇长的语调:
“更衣。”
天尚未亮,朝阳宫中便已忙碌起来。
灯火点燃,宫女太监各司其职,皆是匆匆。
几名嬷嬷被传唤过来,立在外边,躬身相候。
龙辇备起,寅时六刻,萧怀玹一身龙袍,从屋中出来,上了辇去,直奔东宫。
几近同一时候,程梨从睡梦中突然惊醒。
床榻边的惠香听得那微弱的动静也醒了过来。
“太子妃...怎么了?”
程梨摸着黑,缓缓地坐起了身子,缩在被衾之中,柔声道:“你去点盏灯来。”
惠香应声,起身去了。
眼下东宫储备不足,物品皆是用一点没一点,几日前,程梨夜晚便已开始不再点灯,条件比冷宫好不到哪去,纵使她手里有些银子也没什么用,金银在东宫不值钱,送都送不出去,根本没人敢接。
没得一会儿,屋中有了一点点微弱的亮光。
惠香端着烛台过来,放在床榻一边,将层层纱幔间次拉起。
烛火掩映下,更衬的程梨脸色苍白。
小姑娘开口:“惠香,我心慌......”
惠香心疼不已,连忙坐到了床边,把小姐抱到了怀里。
她也是。
这一夜,小姐都没大睡着。
“人各有命,该来的躲不掉,不该来的,也不会来,小姐别怕,没什么可怕。”
程梨没再说话,但心中并非什么都没想。
可她不想认命。
这般刚要再说什么,外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太子妃,太子妃!”
俩人无疑皆是一惊,分开,彼此相望,仔细辨认一番,听出那是这重华宫小太监安福的声音。
惠香马上起身去开门。
程梨也趁着这时赶紧穿了衣服。
不知为何,她就是心慌的很。
小姑娘端着烛台,快步出了卧房,过来之时,恰听那小太监气喘吁吁地道出话来。
“惠香,陛...陛下来了!快...快禀告太子妃,陛...陛下来了!”
程梨当即双腿一软,手中的烛台险些掉落地上,脑中“轰”地一声,放下东西便疾步朝着那安福而去,水盈盈的眸子中已满是惊惧。
“你说什么?可是真的?”
安福不断点头,慌张至极。
“太子妃,是真的,已就要到玄德门了!”
没用程梨再问下去,外边突然响起一片嘈杂,火光大亮。
脚步声混着铠甲与刀剑碰撞在一起的声音,短短一会儿功夫便有士兵将重华宫团团围了住。
其它房中的宫女太监也相继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人人惶惶不安,一片惊恐。
先行太监已步入院内,立在程梨门外,冷着脸面扬声道:
“太子妃,陛下来了,准备接驾吧.....”
程梨终于知道了这一夜自己为何如此不安。
她压下悸动,故作镇静,隔门回应:“知道了。”
他为何会来?又来干什么?
短短一会儿,程梨掌心已是一层冷汗,惊惧,困惑,不知所措,什么都有了。
茹翠、春喜也早过了来。
几人手忙脚乱,帮程梨梳了发髻,繁琐的衣裳已来不及穿,只穿了件简单的衣衫,外罩件极为厚实的披风,压着身上的那股他厌恶的香。
将将把衣服穿好,屋外便传来了太监的通报。
“陛下驾到——”
程梨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紧攥柔荑,一步步到了门口。
几近与她一起,龙辇被抬入院中,火光之下,她看见了他。
男人一身龙袍,在满院的火把映射下,衣前的金龙张牙舞爪,如他一样,嚣张肆意,周身上下仿若每一根毛孔,每一个眼神都透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程梨携宫女缓缓拜了下去。
“臣妇拜见陛下......”
亦如昨日在碧霄殿。
那男人没有回应。
但程梨感受到了他咄咄而来的步伐,人,却是绕过她进了她房。
程梨紧紧地攥住了手。
他,怎么能进她的房?
不及再想什么,但听那男人开了口,不是朝她,而是朝进来的几名医女与嬷嬷。
“把她的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