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燕棠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很普通,运气也很差。
她喜欢的人永远不喜欢她,认真复习却从来都考不到理想的分数,努力实习直接在转正时遇上部门被解散。
大学最后一年,她终于认命,准备一毕业就按照爸妈安排,回老家考公相亲。
在毕业前,她机缘巧合接下一份外快:给一位富婆姐姐从俄罗斯回来的宝贝儿子补习中文。
富婆姐姐这样描述:
“我儿子刚刚回到国内,只听得懂很简单的中文,所以需要麻烦你周末陪他去兴趣班,多和他说说话。”
富婆姐姐还补充:
“他很乖很可爱的,像个小天使一样,只是有些爱哭,你一定不能惯着他。”
燕棠怀揣期待与小天使见面后,陷入无尽沉默。
他的确很可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像猫眼般剔透,皮肤奶白,头发柔软又浓密,淡色的唇像美丽的花瓣。
可富婆姐姐遗漏了一些关键信息:
——小天使有一米九的身高,兴趣班学的是射击和MMA综合格斗
——小天使说他热爱狩猎,在他莫斯科的豪宅里,一面墙挂着各式各样枪支,一面墙挂着他十五六岁时猎下的棕熊和野狼的头颅。
这位外貌优越的成年款小天使中文水平的确稀烂,仅限于“你好”“吃了吗”“傻逼”之类日常交流的词语,但如果夸他“漂亮”“可爱”“乖宝”“英俊”,他也全听得懂。
燕棠认认真真教了两个月,却在补习工作结束后发现一些教过的中文,这人却像是从来没学过。
“停下!停下!”她撑着他的胸膛,大喊。
宋郁扣着她的腰,用俄语问:“你在说什么,小宝贝?”
燕棠:“不要亲我了!”
他用猫儿一般的眸子看着她,继续凑上前。
于是燕棠给了他一巴掌。
把人打哭了,哄了两小时。
毕业后,她向富婆姐姐辞去了工作。
为了避免麻烦,她没有跟宋郁提,默默回了老家。
相亲那天,燕棠和相亲对象刚聊了一会儿,忽然看见门口有一道高挑的身影。
突然出现的宋郁径直走到他们这桌坐下,笑着对她的相亲对象说:
“你就是要跟燕棠结婚的男人?我要跟她,你不介意吧?”
你是松针雪林间逃遁的幼鸟/我将猎枪对准你/子弹却击中我的心脏
美貌自卑老实人妹宝x恶劣黏人小少爷
精彩节选:
“迟到一分钟也是迟到!”
值班柜后的经理头也不抬。
“今天你求情明天他求情,那干脆都别考勤了。”
燕棠试图解释她抵达的时候还有两分钟才到六点,是系统卡顿造成延迟录入,但经理啧了一声:这哪说得清楚,又没人看见。
她叹了口气。
迟到一分钟和迟到五十分钟都是扣五十元。这份临时工两个小时一百块,一次要干至少四个小时,这会儿还没上工呢,直接一小时白送。
“赶紧的,这个点儿人太多了,都等着结账呢。”
经理拿出两卷小票机打印纸和一张今日促销价格表给她,嘱咐在扫件的时候记得看产品,提醒客人去换购加购。
燕棠把红马甲套在白色卫衣外头,将头发夹在脑后,几缕发丝落在脸颊边。
墙面上斑驳的方形镜子映出一张鹅蛋脸,杏眼翘鼻。本是好看的五官,但低眉顺眼的温吞感让她像蒙了尘的珍珠,乍一看上去很不起眼。
她走到九号收银台前,开机,记录柜台余额,检查购物袋数量,装上小票机打印纸。
确定万事俱备,打开收银通道,清了下嗓子,扬手,“这边也可以结账——”
中关村周围高校多、公司也多,周五晚上的商场挤满了人,另一边排着长队的顾客跟蚂蚁抢食似地往她这里挤。
“您要购物袋吗?”
“不要不要。”对面的阿姨有点儿着急,语气很不耐,“你快一点嘛。”
扫描机反应迟钝,商品过得快容易漏扫,要自己贴钱,掰扯着条形码多晃两下容易多扫,请值班经理删掉记录又会挨骂。
燕棠在客人嘟嘟哝哝的抱怨下扫完了商品,“一共249.5元,您怎么付?”
打零工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越是底层的工作规矩反而越多,到处都是挨骂扣钱的雷区。
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缺点。
燕棠就读于北京一所双非院校,和其他名牌高校挤在海淀区这一片,如果碰巧一点,容易遇上大学同学。
更碰巧一点,也许还会遇上一起从南市来北京念大学的高中同学。
但如果在这个时候碰到的人是江聿行,那就成倒霉了。
“燕棠?”江聿行推着购物车,有些意外地叫了她一声。
燕棠握着扫码仪,强作淡定地露出一个笑,“真是太巧了。”
江聿行眉眼清隽,个子高挑,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身边的女朋友也清秀可人。
“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在这里工作。”
他温声寒暄,把购物篮里的商品拿出来给她扫条形码。
燕棠笑笑:“闲着没事,来这里挣点儿零花钱。”
“原来是兼职,那你是打算找工作还是升学?”他语气轻巧地问。
同是在海淀区念书,对于江聿行这种在北大念书的学生而言,找工作、出国、保研,都轻而易举,但燕棠不是。
“我大概会准备考公。”她说。
“那是不是时间有点儿晚了?国考都过了,离省考也就两个来月了吧。”
“是这样,我打算考明年的。”
江聿行再问几句,燕棠就想把自己埋进土里了。
她从初一开始暗恋江聿行,他就像青春言情小说里的标准男主,长相好、学习好、性格温柔,会照顾人。
可现实不是小说。
江聿行考上了北大、交优秀的女友,而燕棠就像所有的路人甲一样,始终远远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燕棠沉默地扫着商品,最后拿起一个长方形小盒,动作一顿。
对面两人的目光落在她手上,也愣住了。
一盒避孕套。
早在得知江聿行恋爱时,燕棠就死了心。
但直到这一刻,她感觉自己那颗死了的心才被碾成了灰,风一吹,能把少女时代的自己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在诡异的安静中,燕棠面色不改地给避孕套扫了码,但偏偏扫码器这时候出故障,半天没反应后,突然响起滴滴两声,屏幕显示产品数量为二。
很好,多扫了一个。
燕棠看了眼不远处的值班经理,对方正一脸严肃地在训斥一名收银员漏扫商品。
她深吸一口气,随后指着收银台边上的促销活动,问:“这款产品在做活动,你们要吗?”
促销广告上用醒目的文字写着:凸点螺纹!极致感受!第二件半价!
江聿行和他的女朋友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沉默。
他们最终买了两盒,抱着购物袋迅速走了。
后面的顾客等了不少时间,燕棠没时间感伤,立刻招呼后面的人把要买的商品放在柜台上。
她喊了一声,可那人却一动不动。
燕棠带着服务性的微笑抬头,猝然和对方视线相对。
刚才还没注意到,这人高个子,白皮肤,被压低的棒球帽遮住眉眼,只露出小半张脸,下颌线条柔和,杵在这儿相当扎眼。
他也正笑着看她,像是观察了她很久。
燕棠微微一怔,用英文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这回对方听懂了,把购物篮里的东西拿出来。
香蕉和纯牛奶。
她扫完码之后,指着一旁的饮料:“香蕉牛奶在做活动,买一箱送六瓶。”
“No, thanks.”
他音量不大,依稀能听出清朗的声线。
如果非要说当收银员有什么好处——
那也许是在极其偶尔的情况下,也能碰上帅哥美女。
燕棠看着男孩儿消失在出口处的背影,心情稍微松快了些。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燕棠对自己就有了精准的定位。
「优秀」、「胜利」、「出众」这些词和她统统无关,「幸运」也是。
如果她够幸运,就不会拼尽全力还把生活过成这个乱七八糟的样子。
——青春虚度,无能为力。
她有时也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晚上十点终于下班,燕棠在商场一楼蛋糕店里买了半价蛋糕,搭乘地铁回到学校,洗漱一番躺上床。
伴随着宿管阿姨关电闸的“啪”“啪”“啪”声,宿舍陷入黑暗,迟归的舍友收拾东西的动静太大,吵得人睡不着。
又混过了一天。
燕棠想。
微信弹出消息,提示家庭群有人@她,燕棠打开一看才发现是姑姑问她什么时候有空,上次介绍给她的男孩儿说想见一面。
临近毕业,家里长辈就开始张罗相亲了,最积极的就是看着燕棠长大的姑姑,她生怕燕棠走上表姐程惠艺晚婚的路。
燕棠的爸妈倒是一直摇摆不定,不过今晚局势发生了扭转。
姑姑将相亲对象杨一舟的照片发到家庭群里,里头的男生眉目周正、看上去成熟可靠。果不其然,爸妈动摇了,劝她试试。
燕棠以前因为暗恋江聿行,一直没有谈过恋爱,再加上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接触的男生极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发生了那种尴尬的事情,她犹豫片刻,脑子一热,答应和对方见一面。
两人很快加上微信,对方头像是旅游抓拍,蓝天白云咖啡厅,很有精英气息,而朋友圈也都是精心打理过的痕迹。
周末见面的过程还算愉快,杨一舟说话热情,但听到她说已经离职星媒,打算回老家考公的时候,稍微迟疑了一下。
离职不过是委婉说法,她的offer是被鸽了。星媒部门被裁的事情上了商业新闻,杨一舟自然听过。
“回老家哪有什么好机会呢,不如现在再努力找个新工作。”杨一舟隐晦地说。
如果找得到合适的新工作,她还会兼职收银员来填补空窗期吗?
杨一舟还在继续谈找工作的事情,他读的是一所北京的211,至少在名头上要比燕棠所在的双非院校要好一些。
燕棠听他细数着周围哪些的同学又拿到了大厂、金融机构的offer,彻底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她不喜欢杨一舟身上那种精英感,那让她很不舒服。
这次见面之后,她回复杨一舟的消息变得很慢也很简短,这在成年人眼中是一种礼貌的婉拒信号。
燕棠继续在超市兼职,空余时间也会给公司岗位投递简历,但回应者寥寥,多数是涉外销售岗,底薪低、压力大,她本身沉默寡言,实在难以胜任。
不过生活里也偶尔会有小彩蛋。
燕棠每次收银的时候,都会遇上那位白皮肤的高个子男孩儿。
他总是戴着棒球帽,有时候还戴口罩,一身宽松的卫衣长裤,但能看出结实隆起的胸肌和臂肌的轮廓。
有的人哪怕打扮低调,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引人注目,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那男孩儿只固定买香蕉和牛奶两样商品,都挑进口最贵的那一档,久而久之,燕棠都记得结账的价格,对方好像也是一样,仿佛有了一种萍水相逢的默契。
燕棠偶尔会跟帽檐遮掩下的那双眸子对视,从而生出一种对方在观察她的错觉。
一个普普通通的收银员有什么可观察的?
她相信这的确是错觉。
十二月底的最后一个周六晚上,是燕棠最后一次在超市的排班。那男孩儿又来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打扮。
扫描仪在结账时又突发性失灵,燕棠举着仪器对着手机上的支付宝二维码努力尝试,一不小心看见了屏幕上正接连不断跳出微信英文消息。
她愣了一秒。
发消息的人微信名是Grace,女孩子的名字。
「为什么又不理我?」
「人呢?」
「我要生气了!」
那点儿欣赏帅哥的兴致忽然就散了。
滴一声,终于扫上了。
燕棠扯过小票递给他,迅速地移开目光,扭头喊:“下一位!”
失去了来之不易的一点乐趣,她精疲力尽地下班后,又不幸在商场门口碰见了杨一舟。
“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发了微信,说要过来接你。你最近怎么总不回我?”
杨一舟应该是刚从实习的地方过来,羽绒服里面是一套像模像样的西装,外头背着双肩包,头发用发胶梳了个不怎么高明的发型。
燕棠微微皱眉,“工作的时候看不了手机。”
“早就说了这个工作不行,做收银员像什么话呀,你好歹是个大学生,说出去不觉得丢脸?”他自以为和燕棠已经很熟悉,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你这是职业歧视。”
“现实就是这样啊。”
其实杨一舟对燕棠很满意——学历过得去、长得顺眼,甚至越看越漂亮,可惜就是没有上进心。他一是希望她再努力找个好工作,二是要打消她回南市的念头。
“我家里已经在北京买了一套房子,这样我们就不愁住了。等领证之后,你家可以出装修费,我把你的名字也加在房产证上。我们毕业后至少都能拿一两万的工资,最好是两万,每个月共同往家庭账户里存五千用于日常花销,生活会很轻松,如果你不想做家务,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偶尔找个阿姨来搞卫生......”
他说得很顺,大概已经想过很多遍。
燕棠站定,转向杨一舟,“你的规划很不错,但我家都是男人做家务。如果你给我付两万的月薪,我倒不是不可以考虑接受这个清洁类offer。正好一举两得。”
她身后是一扇极简工业风的大门,灰沉的水泥墙面上挂着灯管拼成的“S Monster 格斗俱乐部”,一旁立着棵黑森森的树。
寒风卷过,冷厉得仿佛是从西伯利亚吹来,把那树吹得一晃,露出坐在后头椅子上的人影。
燕棠不经意间一瞥,发现竟然是那个买香蕉和牛奶的男孩儿。他正咬着牛奶吸管,目光朝这里看来。
她烦闷地收回视线。
杨一舟也不高兴了,还在说着:“我是为你好啊,你怎么说话总是带刺啊?”
那位站在角落里看戏的仁兄终于喝完了牛奶,拿着空牛奶盒走过来。
准确来说,是走到她和杨一舟身边的垃圾桶处。
这回燕棠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浅棕发,大眼睛长睫毛,妈生盒鼻,比多数女性还白嫩的皮肤,跟真人版BJD娃娃似的。
眉眼间还很青涩,大概是十八九岁的年纪。
对方注意到她视线,朝她瞥过来。
长睫垂下,半遮住眸光,视线仍然直白、强烈。
燕棠有一种被锁定的错觉,下意识转头避开他的视线。
街道冷寂,暖调的灯光自上而下洒落。
她的身体被对方拉长的影子密不透风地裹住。
这影子迟迟未动,那人就这么站在她身边,存在感极强,令人难以忽视。
燕棠没有给人看笑话的癖好,不想争辩了,踢了下脚下的石子:“反正以后你别来找我了,不需要你送我回学校。”
“你不至于吧。”
杨一舟见有别人站在这里,也不想多说,伸手准备把燕棠拉走。可他刚抬手,就被旁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扣住了手臂。
看上去不过是松松一握,偏偏力道大得惊人。
那突然插手的外国男孩儿缓缓开口,话却是对燕棠说的——
“你的男朋友真不合格。”
杨一舟气冲冲地走了,留下燕棠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她满脸迷惑,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甚至忘了解释那不是她的男朋友。
“我们在超市遇见过几次。”
男孩儿这才把盒子扔进标志着“Recyclable”的垃圾桶里,手斜插在兜里,语气友好地说:“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你似乎不想跟他走。”
燕棠察觉到善意,舒了口气,“谢谢。”
正在此时,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的女生从格斗馆里走出来,衣服上标有S Monster的标志,大概是这个俱乐部的员工。
“宋郁!”她叫了声他的名字,随后用英文说:“你怎么不在里面等我?车还没到?”
中文名?是混血?
燕棠心里暗自琢磨,猜测那女孩就是Grace。
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
车身线条流畅冷硬,每一寸都透露着高级感,车头三角标内是两个交叉的M。
杨一舟曾经在街边对着有这一标志的车赞不绝口,但燕棠忘记他说这车是什么牌子的,反正很贵就是了。
原来人家不是故意看戏,而是在等车。
燕棠正准备转身离开,又听宋郁说:“我的车到了,可以带你一程。”
她客气婉拒,“不用了,谢谢你,我坐地铁。”
“最晚一班地铁已经过了吧?”
燕棠心中一惊,掏出手机,发现时间刚好离最后一班地铁到站过了五分钟,连忙打开打车软件。
她被寒意冻得薄白的脸绷得紧紧的,漆黑的瞳孔里泄露一丝懊恼和纠结。
都怪杨一舟。
宋郁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隐晦又丰富的小表情,直到她手机的打车软件上显示排队五十二人时,才开口:
“天太冷了,上车吧,送一位女士和送两位女士没有区别。放心,我不是坏人。”
夜间零下的温度实在太考验意志力,燕棠的脑子都要冻僵了,到底是没抵抗住诱惑,道了谢,坐上商务车,并且贴心地钻进了后排,把空间留给另外两位。
宋郁也上了车,可Grace仍然站在车门边上。
她瞥了一眼坐在后座的燕棠,“你不该让不明不白的人上你的车。”
“外面冷,先上车。”宋郁耐心劝她。
“你应该听我的,你不了解这里的情况......”
Grace抿着嘴,略有些婴儿肥的脸蛋被冻得通红,偏偏就是不上车,在跟宋郁较劲儿。
燕棠有些尴尬,坐立不安,听见他说:“okay.”
她心里叹了口气,准备起身。
但宋郁这时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过头去,在Grace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对司机说:“再找辆车来送她回家,什么时候愿意走了再走。”
司机心领神会,关上车门,启动车辆。
燕棠目瞪口呆,“.......这样把你女朋友丢下,不太好吧。”
宋郁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侧过脸看向她:“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再说了,我又不是没邀请她上车。”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他比她想的要有脾气。
燕棠透过窗子看过去,Grace已经红着眼睛要哭了。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落在了自己的处境上。
Grace没上车,她正独自坐在一个陌生男孩儿的车里。
“你家的地址在哪里?”宋郁问。
她答:“我住在学校,学院路x号。”
也许是注意到燕棠有些紧张,宋郁并没有邀请她坐到前排来,而是体贴地半侧着身子和她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他随意问起。
“燕棠。”
宋郁准确地重复了一遍发音,只不过咬字稍显用力,对外国人而言做到这个程度可不容易。
“你会中文?”燕棠有些惊奇,用普通话问。
宋郁摇摇头,“只是重复发音而已。我爸爸是中国人,这对我而言不算太难。”
原来真的是混血。
他又问:“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燕是燕子的意思。棠是一种花,叫海棠。”
“小鸟和花朵?”他听了燕棠的解释后惊讶了一秒,眉眼一弯,“Lovely.”
燕棠发现宋郁也比她想的要爱笑。
他的长相是那种无关性别的,标致的美,以至于笑起来的时候带有一丝惹人喜爱的甜意。
难怪那个叫Grace的女孩儿对他上头呢,这种男孩儿最擅长用脸骗人。
中关村离学校并不算太远,车很快抵达学校门口。
燕棠稍微松了口气,主动问他要了微信——主要是为了给他转车费。
下车时,宋郁忽然叫住了她。
他好意提醒:“以后如果有陌生男人要单独载你回家,你还是应该拒绝他。”
燕棠冲他笑了笑,举起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机:“我上车前记住了车牌,手机应急号码是110,上车后还给舍友共享了定位。”
“那是我该庆幸自己不是坏人。”宋郁也笑了,“那我走了——晚安。”
晚安竟然还是用中文说的。
她微微一怔,站定在原地,等车子缓缓启动向相反方向驶离,才堪堪回过神来。
时间已经不早,校门口学生寥寥。
灯光是冷白的,照着一片空寂。
*
燕棠决定寻找新的兼职机会。
没有门槛的临时工招聘话术都很刁钻,看上去活少钱多,实际上处处是坑,扣去出行成本和午餐钱,基本没什么赚头。
一位在学院读博的学姐听说她在找兼职,主动私戳了她,说手上有两份工作正在找人,一份是俄文诗集的翻译工作,另一份是家教工作。
燕棠很犹豫。
她去年参与了一本俄罗斯短篇文集的翻译工作,自信满满地提交成果,却被审核的老师严厉批评,说她的翻译毫无文学性,俄语也很差劲,不如机翻。
自信心遭受严重打击,以至于到现在她都没有再接俄语相关的工作。
学姐自然也知道那件事,安慰她:
「我觉得你的做法是对的,过度矫饰其实不符合忠实原则。当然了,如果你还是不想做书面翻译,可以考虑一下家教,是教孩子中文,难度不大,不用太紧张。」
善心的学姐还给她两天时间考虑考虑,暂时不找别人。
见还有考虑的余地,燕棠先在超市完成了辞职的手续,领了一笔窝囊费——两千块,加上之前实习的工资,账户里勉强有两万多的存款。
她在宿舍蒙头睡了一整天,晚上吃过饭后算了一下之后的生活开销。
爸妈都是中学老师,小城市的工资不高,等回家备考公务员的时候蹭个饭就算了,她不好意思再伸手要生活费。
尤其是想到同龄人都有工作有社保,自己还在家里蹲,燕棠有些焦虑。
她点开学姐的微信,决定细问一下家教工作,这一问便发现报酬比她想的还要多得多。
“一次课俩小时八百块,周末两天,每天四小时。周中还有三天要陪学生上兴趣班,我理解就是用中文聊天,帮孩子跟教练沟通,一天一千块钱,报销餐费和车费。要不是我手上工作推不了,我都想自己上了。”
燕棠的心脏疯狂跳动,对这份工作的期待值开始指数级上升。
自己真能遇上这种好事儿?不会有什么坑吧?
她把自己的疑虑给学姐说了,电话那头的学姐哈哈大笑,“给小孩儿补课能有什么坑?这家人有钱,要求比较多,所以价格才高。学生家长想要在上课前进行预沟通,如果你确定愿意试试,我就去联系了。”
燕棠算了一下,如果干这份工作,周薪就已经达到了六千二,这不比实习还赚得多?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哄孩子。
和家长的预沟通直接就定在了这晚。
“叫我娜斯佳就好。”
屏幕那头的学生家长是个金发碧眼的斯拉夫大美女。
“情况你大概也清楚了。我儿子Kirill刚从莫斯科回来,中文很差,只听得懂一点点。”
“他很可爱的,嘴很甜,在我们家像个小天使一样,所有人都喜欢他,不过该批评的时候要批评,表扬的时候含蓄一点,免得他太骄傲。”
听上去这活儿在技术上难度不算高,但主要是得有耐心,娜斯佳还委婉地说,试课结束后,如果孩子觉得效果不好,合作是会终止的。
有机会拿下一份报酬优厚的兼职,燕棠心情很好,晚餐给自己加了一个鸡腿。
掏出手机,微信上蹦出几条消息。
一条来自杨一舟,「过了两天,总该消气了吧?别任性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剩下的来自那天加上微信的宋郁。
「今天来买牛奶,没有看见你。」
她凝视对话框许久。
宋郁的头像是空白的,微信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朋友圈也没有任何动态,看上去并不常用。
燕棠回:「我辞职了。」
「还在找工作吗?」
「我可以帮忙」
燕棠很感谢宋郁那晚伸出援助之手,道谢过,也试着给他转车费。但她不太理解他这么热心的意图,也并不敢去琢磨。
「不用了,谢谢你。」
对方很聪明,察觉到了她疏离的态度,不再发来新的消息。
寥寥几句的消息便到此为止。
*
周六上午,为了给学生一个好印象,燕棠特地化了个淡妆,衣服也挑了气质亲和的薄毛衣和长裤。
补习地点在北四环边缘。
小区大门特气派,是像罗马万神殿那样的石柱拱门,拱门后连片的林木遮住了内部的景色。
她跟着等在门口的保姆走进小区,路过一片结着冰的人工湖,往远处一看,还有一片面积惊人的高尔夫球场。
难怪这个小区与公交设施保持着高贵的距离,能住在这里的人,谁还会坐地铁公车?
学生家是坐落湖边的一座双层别墅,极简主义装修风格,一些角落里又摆放着诸如彩绘茶炊一类俄罗斯家庭的传统用具。
“娜斯佳今天有工作不在家,Kirill在晨跑,他马上会回来。”
保姆吴阿姨是黑河人,会说俄语,跟她介绍了一下待会儿上课的房间和可以用的洗手间,又把茶和点心端上来,还配有糖、柠檬和薄荷这些俄罗斯人习惯加入茶中的佐料。
燕棠坐在靠近门口的会客厅等待,看见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
跨国家庭,父亲英俊,母亲美艳,两人各抱着个白嫩嫩的小男孩儿,稍大点儿的是黑头发,小的那个则是浅浅的棕发。
照片画质略有些陈旧,角落处的日期是2005年。
2005年?
现在是2015年,如果这家人最小的孩子在那时候看上去都有七八岁了,那现在.......
她正觉得不对,大门便打开了。
来人身形高挑,大冬天里竟只穿了一件短袖和单薄的灰色运动裤。
吴阿姨用俄语说:“Kirill,这是你妈妈为你请的汉语老师Yana。”
燕棠怔然和宋郁对上视线。
这运气真是太好了。
她麻木地想。
要不怎么说人生如戏呢。
这下可好了,人家说帮她找工作,她说不用,转头就找到他家里来了。
回想起娜斯佳的描述——小天使、可爱嘴甜.......
亲妈滤镜误人!
燕棠坐在书桌边等待,心里很尴尬。
书房内的陈设很简单,黑白色调为主,墙上挂着一排的拳套,角落里吊着一桩沉重的沙袋,只有窗台处又一抹清亮鲜活的蓝色。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山雀标本,胖嘟嘟的,背脊有一片蓝色的绒毛,尾羽青蓝,腹部却是一片洁净的白。
宋郁运动完后迅速洗了个澡,走过来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身上还带着混合薄荷香气的水汽。
燕棠的目光又落在他身上。
这是她离宋郁最近的一次,膝盖与他的腿仅有两指宽的距离,光线明亮,难得能近距离观察他的颜值。
但相比那张赏心悦目的漂亮脸蛋,高大的体型却给她带来了生理上的压迫感。
燕棠有些拘束地将椅子挪远一点。
宋郁垂眸看着她,微微一笑:“你今天很漂亮。”
佯装不熟的氛围直接被打破。
他肯定能看出她精心打扮是因为很想要这份工作。
燕棠想。
她的确很想要这份工作,而且如果有机会,燕棠还想回到那天晚上,当宋郁问是否需要她帮忙的时候,至少给一个再温和点儿的回答。
不过宋郁却并没有提及之前的事,而是迅速切入正题。
“从现在开始计时上课,但在正式开始之前,我还要单独跟你沟通需求,你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也可以提前问我。
“如你所见,我现在正在北京进行格斗训练,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几年都会在中国生活,明年会在这里念大学......”
原来宋郁以前一直生活在莫斯科,是因为训练需求才移居中国,不过教练的英文不够好,也不会俄文,训练的时候交流很不顺畅。他还正在大学里读预科,课上会学文言文和古诗词这些内容。
所以严格来说,他有两个需求,一个是家教工作,通过补习来突击两个月后的预科考试。另一个则是类似于语伴加翻译的工作,陪同他一起到俱乐部训练。
宋郁的中文水平的确很不怎么样,大概在小学二年级会拼音、认得少量中文的阶段。
除此之外,他会一些很简单的招呼用语,譬如“你好”,“吃了吗”,可能因为父亲是中国人,对亲戚之间的称呼也很熟悉,发音还算标准,只不过因为俄语中缺乏声调变化,以至于他的吐字发音还有些用力。
在这个学习阶段,生字和基础语法是最大的难题。燕棠在之前有过补课的经验,这个工作内容对她来说并不难。
她一点点教他念,手中的笔便一笔一划地写,目光侧过去,宋郁垂着眼认真看她写字。
长长的睫毛垂下,和他的发色一样是柔软的浅棕色。鼻梁高挺,微有起伏,在鼻尖处略翘,精致而不冷硬。
“明白了吗?”燕棠停下笔。
宋郁眉眼一弯,点点头,那双如同猫眼般清透的眸子透出青涩的、柔和的、甜蜜的光来。
——确实挺招人喜欢的。
燕棠的思绪走神一秒。
时间将近,她把齐整的笔记推到他面前。
“你学得很快,很厉害。照现在的情况,只需要补习基础,再集中研究一下往年题,是有很大概率通过考试的。”
“那太好了。接下来还有几个问题需要请教你,Yana老师。”
宋郁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递给她。
燕棠打开本子,发现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连笔俄文,角落处配有两三笔的简笔图示,瞬间被那种在莫斯科交换时看不懂板书的眩晕感袭击。
本子上的笔记还算工整,但里面有很多不在日常使用范围内的专业名词。
宋郁把本子翻到其中一页,指着其中几个长句问:“这些用中文怎么说比较好?我觉得翻译软件的内容很不准确。”
燕棠以往没有接触过格斗,对相关名词并不熟悉。
一行总有一行的术语,这并不奇怪,但作为中文老师,被学生问到不明白的词时难免尴尬。
她缓缓说:“这里面有不少专业名词,我需要查一下词典。”
在她查词的时候,宋郁坦诚道:“找中文老师的事情是托我妈妈安排的,可能之前没有详细向你提过,虽然预科的考试非常重要,但我也希望聘任的对象能有效辅助我跟教练交流,而不只是聊闲天。”
燕棠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心里微微一沉,但还是给自己争取了一下。
“我可以提前将这些词都查清楚。”
“这件事听上去很困难。”
“不会,我只要将他们的中文标记出来,多熟悉几遍就好。”
宋郁只不清不楚地说了句“okay”。
正当燕棠想问他是否还有别的疑虑时,吴阿姨敲了敲门,提醒他们到下课时间了。
“抱歉,我还有别的事。”
宋郁拿起手机站了起来,燕棠坐得离他近,不经意瞥见屏幕上显示有许多未读的消息。
“没关系,希望这次课对你有帮助。”她连忙说。
“你教得很好,我们可以保持联系。”
在应聘一项工作的时候,“保持联系”是个暧昧不明的概念。
它可以是一种拒绝的委婉说法,也可能表示对方还在考虑中。
燕棠清楚,像这种水平的报酬,可以找到很多看上去比她要优秀的老师,比如专业的对外汉语学生,她唯一的优势就是俄语流利,在之前有过短暂的辅导经验罢了。
悬。
这是她离开时的想法。
走到地铁口时,燕棠收到了娜斯佳的八百元转账,娜斯佳还提及后续是否继续上课,要看宋郁的意思。
之后连续一周,她都没再收到宋郁的消息。
燕棠数次打开和宋郁的对话框想要询问,但看到上次的对话,立刻泄气。
她转而再联系了一次娜斯佳。
娜斯佳很耐心地回答,说宋郁在外地比赛,带了个新翻译,也许是已经定下了老师。
不过宋郁的手机在比赛期间都由助理保管,非比赛的消息会被暂时搁置,现在没人能联系上他,等比赛结束后他也许会给她一个回复。
燕棠有些沮丧。
好在这种事她经历过太多次,默念了几遍命里无时莫强求,算是就此把这件事揭过。
她最终接下了另一份诗集翻译工作,时间很宽裕,初稿时间在明年四月,报酬虽然不如家教工作,但聊胜于无。
日子磕磕绊绊继续往前走,最糟心的还是杨一舟仍然在坚持不懈地联系她。
燕棠就不明白,不过见了几面而已,她哪儿有那么大魅力呢?
“不是你的魅力大。”
表姐程惠艺跟她煲电话粥时说。
“是你不上不下乖巧好拿捏,同乡的独生女,爹妈有存款是老好人——这些条件,对一个试图在大城市立足的菜鸟精英男的魅力无比之大。除非天降一个愿意给他掏钱掏资源的白富美,他不会轻易放弃你的。”
燕棠气馁地问:“那你怎么不跟我姑说一声呢。”
“老一辈都觉得互利互惠呗,那男的家里不也在北京给他买了房,工资不低嘛。”
表姐说。
“你关注的是相互理解,精神共通,在他们眼里这玩意儿不能当饭吃呀。再说了,我妈跟杨一舟的妈以前是一个单位的,她觉得那小子算半个自家人,才可劲儿往你这里推销呢。”
燕棠算是知道了,这是家里长辈怕她真混不出名堂,以后孤苦无依,要给她找个看上去还不错的保障。
可这年头,一个人只要有手有脚,怎么会吃不了饭?
她对杨一舟的态度更加坚决了,在对方锲而不舍打来第N个电话的时候,怒气冲冲地接通。
“这种事情是你情我愿的,说了不想继续,你别再骚扰我!”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响起了另一道令她意想不到的声音。
“听上去你好像很生气。”那人用清冽的嗓音说着俄文。
足足过了十秒钟,燕棠才反应过来,“宋郁?”
“是我,之前你留下过你的电话,现在方便通话吗?我想聊聊家教的事情。”
燕棠听到“家教”两个字,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很抱歉,这两周我在外地参加比赛,手机一直保管在助理手上。你什么时候能开始上课?当然越快越好,如果你需要几天准备也没问题。”
“我以为你已经定下了人选,你妈妈说.......”
这个消息有点儿突然,燕棠还在整理思绪,说话也磕磕绊绊。
“嗯?”那边的声音有些疑惑,然后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那位是临时聘请的翻译。”
燕棠这时已经反应过来,迅速扯过纸笔,开始计算自己的工作量。
——毕业论文已经写完了,没有专业课,如果按照尽善尽美的标准来衡量未来的工作质量的话,同时做两份工作,她大概会非常忙。
但也会很富有。
燕棠脑子里已经开始响起金币掉落的声音。
“Yana老师,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别的安排?”宋郁大概是听出了她的犹豫。
她立刻坐直身体,开口道:“我还能接下这份工作,不过可能需要三天时间准备.......”
“那太好了,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她想了想,“没有了。”
“竟然真的没有吗,那我来提吧。”
他的声音里带上笑意。
“考虑到你需要配合我的训练做一些额外的准备工作,日薪涨到两千可以吗?如果你有什么意见,或者之后希望涨薪,随时可以跟我说。”
在听到日薪的价格时,燕棠的呼吸停滞了。
她觉得娜斯佳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的。
宋郁的确是个小天使。
扇扇翅膀就掉钱的那种。
*
燕棠很快再次见到了宋郁,他特地带着协议来学校的咖啡厅见她。
她抵达时咖啡厅门口时,宋郁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半支着下颌玩手机。
有女生走过去,似乎是问他要联系方式。
他抬眼,佯装听不懂英文,用俄语跟那女生鸡同鸭讲一番。
燕棠默默看着那女生悻悻离开,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走进去。宋郁看见了她,脸上又扬起了像往常一样甜滋滋的笑。
“你受伤了?”燕棠意外地说。
她近看才注意到宋郁的额角有道血痕,一路延伸至鬓发内,生生将那张漂亮的脸蛋残忍地破坏了。
“比赛的时候留下的。”他解释,“对手照着我的脸打。”
“太过分了吧。”燕棠想象着那个画面。
宋郁非常赞同:“对啊,所以我把他的脸打骨折了。”
“.......”
燕棠对面部骨折缺乏想象,但光是这个词儿就足够她头皮发麻。
她也不再敢细问了,接过协议看起来。
宋郁则静静地坐在对面位置上,慢条斯理地再次打量起他的新任中文老师。
说实在话,她看上去真是一点儿都不像比他大了三四岁的样子。
素面朝天,学生打扮,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俄语和英语倒是都说得还不错,流利又没什么口音,似乎是不太自信,声音总是软绵绵的。
虽然看上去不是穷人,但似乎也不怎么富裕,一直在寻找兼职赚钱,还在被男人纠缠不清。
宋郁漫不经心地回想起那几条刻意保持距离的聊天记录。
哦,她胆子也很小。
对面的女孩儿看完了协议,握笔,在签字页上一笔一划写下她自己的名字。
燕——棠——
宋郁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
复杂的笔画,简单的人。
协议一式两份,签完字后,这份工作便算是定下了。
未来一段时间内的收入有了保障,燕棠在聊天时的声音都变得轻快。
临别前,她忍不住问:“之前.......你为什么会帮我?”
她现在相当确信他并不是那种热心的人。
然后她收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因为——”
宋郁撑着下颌,笑吟吟地说:
“老师那时候看起来可怜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