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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孟夷光生在没落侯府,庶子出身的亲爹还是个得过且过的低品官员,可见前路黯淡,不过她生得容光冠绝京华,痴迷寻仙问道的祖父还在她出生时求到支凤凰签,自此便对她予以众望,深信孟夷光往后定能叫琅琊侯孟家再度鼎盛荣华起来
孟夷光知道自身美貌,却不信那些神神鬼鬼,准备自己寻好前程
然后在为遴选后妃所举的赏花宴上,圣人毫不犹豫地把那柄象征后位的玉如意递给了她
在沾沾自喜自己果真生得美貌后,孟夷光第一次开始疑惑起来难不成自己祖父还真不是个神棍
谢璋养母想联合母家架空他把持朝政,亲母一心把娘家侄女塞给他当皇后,所有人都同他讲些大道理,活得实在无趣,直到小太监给谢璋送来据说市井里极流传的话本解闷
那话本里讲的宫斗曲折离奇故事精彩,不过谢璋不喜那良善娇弱的女主,反而对所谓虚荣跋扈的女配颇有好感,女配抛弃了对她一往情深想迎娶她做侧妃的郡王,野心勃勃进宫争宠,对着皇帝撒娇卖痴,一派妖妃行径,却叫谢璋不禁想,若他身旁有个这样姑娘该多热闹
后来偶然出宫时候,谢璋就亲眼见了那个叫孟夷光的漂亮姑娘如话本女配第一回出场时情况般,狠狠扇了谢璋最讨厌人排行榜第六的谢琮一巴掌
那一刹那间,谢璋感觉自己一见钟情,不是幡动也不是风动,是他的心在动
宫斗失败的崔鸯重生了,想着上辈子孟夷光得意洋洋说与圣人天赐良缘,圣人早在梦里就见过她,崔鸯虽没法入梦,却想到别的法子,她雇人以前世故事写话本送到御前,对自己大肆美化的同时,也不忘记把孟夷光这个恶毒讨厌的宠妃大力丑化
得知圣上出宫后,她贿赂好宫人,自己美滋滋等在话本里女主与男主初遇地方,准备来段美好邂逅
所以为什么孟夷光这回虽然没当贵妃,但当皇后了
排雷
①男主前世有后宫,这辈子没有
②女主娇纵虚荣,自恋利己,男女主都不是好人
③有配角重生
试读:·
青莲阁周遭叫参天古木遮掩得成天地望不见一星半点日头,阁里青石小道团团绕绕的纵横交错,饶是走过百遍千遍,也依旧叫人在眼前一片深深浅浅错落有致的碧色当中头昏脑花,只有豢养在金笼当中的鸟雀偶尔轻鸣,寂静得叫人心惊,让孟夷光直觉得心口发闷,不自觉地颦起眉来。
眼前是三间淡雅素净的木屋,两边牌匾书着“镜花水月梦中尘,无著方知尘亦珍”,孟夷光从悬着“日月贞明”的小小紫檀木匾下走过,只见碧影幽幽、佛香渺渺之中,她的祖父正瞧起来分外虔诚地给那尊砌金镶玉的佛像上香。
佛像宝相威严,端庄持着慈眉善目的悲悯爱怜世人派头,只是从孟夷光年幼只能低低仰望时候,就发觉这阁中有难得的日光透过绿纱窗映进这深深的屋子,竟映得这尊佛好似正在垂泪,大抵世间苦难太过深重太过频繁,可怜这佛暗自落泪许多年,还是流不尽。
当然在孟夷光眼里头,这佛像常常垂泪或许就是落在自己祖父琅琊侯身上,一个人权势富贵的欲望执念积攒数年,仍未能得偿所愿,岂不可怜。
老侯爷念了好长段佛谒,才转过身看向孟夷光,他年轻时候应也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出身煊赫勋贵,家中祖父亦是朝中手握大权的重臣,眼见的都是旁人眉欢眼笑的逢迎取悦,穿着锦绣华服,要骑着高头大马,在雕栏玉砌的自家宅院里懒散散读着收藏几百年的失传典籍,会与知交好友走马章台诗酒唱和,也许还与某个便胜却人间无数的女郎有着隐隐约约却又实心实意的情愫,芝兰玉树,天之骄子,总归是意气风发得让所有人艳羡。
可惜那样好那样风光的前半生,沦为对他后半生最为可笑最为深刻的讥嘲讽刺,老侯爷如今迟暮之年,却眼见侯府子嗣官场不得志,日益没落,由山巅落入谷底,岂不叫人心结郁郁,而且老侯爷素来旧疾颇多,免不得几分孱弱消瘦,鬓边白发丛生,苍白面上泛着淡淡青色,一双眼无悲无喜没有半分情绪,好似尊该被高高供起的死物。
孟夷光抬起张娇软的小脸,眉梢眼角皆浸满了明媚灿烂笑意,娇俏动人得很,笑吟吟柔声讲道:“孙女夷光给祖父请安,愿祖父安乐。”
孟夷光今日着身杨妃色折枝桃花暗底洒金百蝶纹襦衫,下束月华裙,外罩合欢红绉纱滚边的雪白底满绣桃花纹褙子,那桃花活灵活现地或绽或闭,各具形态各有颜色,精致得仿佛是将外头的桃花直接给印上去了,乌鸦鸦的丰盈长发低梳成坠马髻,似是只用枝还存着朝露的繁丽桃花枝端端正正地挽起。
细细瞧着才能觉出那是用翡翠与宝石雕琢成的桃花簪,桃红碧玺琢出的桃花盛绽在她若新剥荔枝的雪白颊边,分外动人,衬得她容姿愈加鲜活清艳,那璀璨如溶金朝霞的美貌好像把晦暗的青莲阁都映得亮闪闪的。
这身打扮可不像是琅琊侯府如今能供养出来的,但府上公中虽银钱不足,老侯爷私库里却是堆金积玉家财万贯,他可是承继了自己祖母与母亲加在一块足值百万的嫁妆,只不过就如世子夫人私底下有些不孝讲过的,再多富贵也都被紧紧地攒握在老侯爷自己手中,谁也沾染不得,就是往年里头侯府连表面派头都快维持不住时候,老侯爷也依旧如尊不动明王,恍若未闻般丝毫不理不睬,吝啬非常,底下子孙里头只有被予以众望的孟夷光能享用些分外华美的衣裳首饰。
老侯爷微微颔首,说道:“阿妧过来了,你今日无事,就陪着祖父对弈一局吧。”
孟夷光小字阿妧,是老侯爷取的,不过亲近的如阿娘与阿兄,皆溺爱地唤她娇娇。
孟夷光自不会拒绝,她持着那副笑眯眯神情点点头,上前恭顺扶着老侯爷到嵌螺钿的紫檀木万字不断头纹榻屏,紫檀案几上置着副楸木棋盘,除了分放左右装在藕荷釉棋罐里的的玛瑙棋子,棋盘上面还有本展开的棋谱。
老侯爷棋风毒辣阴险,冷酷带着戾气,有些诡道,孟夷光却是有些漫不经心地光明正大见招拆招,不过一盘棋赢输都是无妨,全然平常消遣玩意,她从来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去浪费心神在意,孟夷光细伶伶的手腕上戴着条粉碧玺珍珠手钏,偶尔会发出清凌凌的响声,她就着声响毫不犹豫地落下棋子,老侯爷便就已是全盘皆输局面。
见此,孟夷光丹唇扬笑,露出白得晃眼的玉齿,弯成两弯月牙儿的桃花眼慧黠又娇媚,顾盼之间那股娇娇俏俏的伶俐气儿掩都掩不住,实在明艳得不可方物,整个人都仿佛正莹莹绽光,唯有天间神明以皎皎清月为神,以含露仙花为貌、以轻盈飘云为态才可塑出这样的美人,谁见了会不喜欢她,哪怕是所谓受命于天的官家也要拜倒这无双美貌之下吧。
老侯爷下棋时候虽是步步为营,但棋局已定后也从不会再过多纠缠,他打量眼一旁置着的铜壶滴漏:“你外祖教你的下棋果真出彩,时辰已到,阿妧就跟我一起去拜拜佛。”
孟夷光虽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儿,但只能无奈点点头笑着表示乐意,跪在老侯爷身后的佛垫上,孟夷光掩不住随意地闭眸跪着,慢慢悠悠地无声背诵着佛经。
老侯爷自然意识到身后孟夷光的心不在焉以及不以为意,但没关系,她不喜欢这虚无缥缈的神佛,总会喜爱真真切切存在世间的神佛,拥着千秋帝业的官家就是世间唯一神明。
当神明垂怜时候,谁能不感到狂喜,谁能不觉得激动,就仿佛捞到了水中月,摘到了镜中花,那油然生出的得意满足以击垮任何人,孟夷光当然会喜欢,自然要喜欢,有了喜欢便会有想要挽留这份无上荣华的欲望,那时候她就会意识得到,只有提拔她的母家才能够帮她也帮她日后会有的孩子,去挽留去获得那份至尊至高权势。
约过了半时辰左右,老侯爷对着身后的孟夷光说道:“阿妧回去吧,明日早些预备好,随我一同往慈恩寺去拜会慧能禅师。”
听着孟夷光应好后渐渐离去的声响,老侯爷起身将佛龛旁的画像展开,只见画上女子生得双凤眸,眉眼称得上是英气逼人,颜色寡淡的唇轻轻浅浅笑着,整张精致面容莫名显出股冷清固执的坚毅意思,长发用支凤首和田玉长簪挽成低髻,消瘦的身形上披着件兰花纹棕绿暗花广袖长褙子,里头则是绣竹叶纹艾绿上襦与如意云纹蟹青留仙裙,臂上松松垮垮挽着碧玉颜色素罗纱披帛,打扮得清冷淡漠无比,边上书着一行小字为“楚家女孟家媳孟楚氏云心”,正是老侯爷的结发原配楚云心。
另有一行书着“分明一觉华胥梦,回首东风泪满衣。”
老侯爷伸手柔柔抚着画像,可惜画像绘得再是再栩栩如生,也是不会哭不会笑,他摸不到曾经真真切切残留手心的温香软玉,他深深叹了口气,低声叹息道:“云心,当年咱们许百年誓约,黄泉奈何桥旁等三朝,可我却叫你苦等这样长的年岁,你可会怪我?还是已然弃我这薄情寡义人……”
出了青莲阁,光亮渐渐多起来,孟夷光闲庭信步地走在后苑的小花园里,走了会儿,抬眼就见三房所出的四姑娘孟裁玉在前头,孟裁玉生得白净秀气模样,眉眼甚是娇美,身形单薄荏弱,她穿着件碧落颜色衣裳,轻薄柔软的乌黑长发梳挽成百合髻,插着对珠簪,看起来素净得很,她由婢女扶着缓缓走在花间,不时就忧郁地颦眉停下。
孟夷光看到孟裁玉,心里也不由格外难得地一怵,暗恨自个没早点回去梧桐苑,孟裁玉母亲大连氏早逝,只留下了二小姐孟漱玉与四小姐孟裁玉,敬山侯府担忧继母薄待,就与老侯爷做主商议后,叫三爷孟廉续娶妻妹小连氏,小连氏在家中庶出,嫁过来后既是姨母也是继母,膝下除了过继的庶子孟睿外,也无亲生子女,对这双姐妹自然千依百顺的娇宠着,所以三房看起来倒是和睦安乐得紧。
大连氏虽是薄命,却也给孟漱玉同孟裁玉都安排好了妥当的好前程,孟漱玉定给常德侯次子,如今夫妻恩爱,是桩极好姻缘,孟裁玉则是许下与临国公家的幼子吴择,可惜先帝国孝阻了两人成婚,本无甚大碍,偏偏吴择今岁初春里跑去林中狩猎,没成想受场泼天大雨,不慎跌落山崖,临国公府带着百十来名仆从在山上寻了三天两夜,才找到躲在山洞里满身尽是伤痕已神志不清的吴择,几个太医也只能尽力地让他昏昏沉沉地勉强挨过不到一月,可最终也未能清醒过来。
从此孟裁玉再不似往常那副骄傲脾性,开始时时刻刻自怨自艾起来,哭几日半月旁人也不在意,可如今吴择死了都有近半年光景,临国公夫人都已缓过来精神,孟裁玉还是没完没了的悲戚哀怮,即便是在老侯爷面前,她也能半时辰里伤春悲秋五六回,每每都能哭得涕泪涟涟,从上到下都上去劝慰,也止不住她那汪汪泪珠,多少有些吓人,就是往前同她关系不恰针尖对麦芒的孟宝珠每回见她,都会赶紧地快步逃跑。
孟夷光本想要趁着孟裁玉还未看到她,转身离去,却不料那头孟裁玉身边婢女注意到她,向孟裁玉禀告后,孟夷光就眼睁睁看着孟裁玉娇喘吁吁地朝她走过来,她可做不出孟宝珠那样落荒而逃行径,生怕被孟裁玉缠住给拉着不重样的诉说苦命。
孟裁玉自以为不落痕迹地打量着孟夷光那张如新月清晕,又若花树堆雪的面容,又在她一身精致华美打扮上流连许久,半响,她憋不住地出声说道:“五妹妹可真是生得美貌绝伦,怪不得叫祖父那般偏爱,就连我见了都忍不住心颤颤,日后定有大造化、大前程,肯定不似我这般苦命的无依无靠人。”
她双手轻柔柔地搭在孟夷光纤弱臂上,眸光哀婉,泪光点点竟已是副泫然若泣模样,“日后五妹妹可不要忘了扶持扶持你这定是不成气候的四姐姐,别忘了咱们自小一起长大的亲密姐妹情分。”
孟夷光看着她落下行清泪,心里不由疑心她前十七年泪水莫不是都积攒在如今,也就没心思反驳所谓姐妹情分,要知道因着年岁相差不大,又都是争强好胜的脾气,从小到大,孟裁玉、孟宝珠与孟夷光她们三人就是两两都不痛快。
孟裁玉未关心孟夷光有些僵硬的神情,她拿起帕子擦拭眼角,自怜叹息着自己命苦,倒不是因为与吴择有多么浓情蜜意你侬我侬,而是因着未能如愿嫁入国公府。
临国公家现在虽也没多少权势,但富饶得很,每每想到自己曾经差点可以嫁入临国公府享一享那玉食锦衣的奢靡,现在却已成水中泡影,孟裁玉都不由有些怨愤吴择就不能够等些时候再去狩猎玩闹,等到他们成婚后,吴择随便因为什么猎鹿狩狐英年早逝,反正她也不在意当寡妇,到那时她手里头既有自个嫁妆,又能享着临国公府富贵,日子岂不舒坦敞亮得很。
这样一想,孟裁玉扑到孟夷光肩上,泣不成声地哭啼起来,孟夷光只好拍了拍她肩颈以表安慰,并不知道孟裁玉已把她当做日后依靠,心心念念盼望着她能如小连氏曾无意提起过般,进宫为妃夺得官家宠爱,拉拢起琅琊侯府,也好叫她孟裁玉能重新得桩好婚事。
慈恩寺依傍着巍峨青山,满目青翠,水木明瑟,这天开图画的绝好风光,叫人看着心境都不由得空旷清新了些。
先帝在时,曾不问风雨地每年七月前来慈恩寺礼佛,佛殿中央供奉着那尊宝相庄严的金身佛像,便是由先帝所造,也因此这里惯来是熙熙攘攘的热闹,上至官宦勋贵,下至寻常百姓,各个都有所求,求功名,求富贵,求安康,便各个跪在垫上一派虔诚状的烧香拜佛,以求上天垂怜成全所愿,佛香渺渺,瞧着是分外缥缈仙气,打眼一望,却全然世俗庸碌。
大抵是因慧能禅师云游回京的缘故,慈恩寺周遭已满是各府的马车,各个都盼得能与禅师亲谈,得他指点迷津,毕竟慧能禅师可是先帝亲口圣言所讲的大智大慧之人。
因青年时候的琅琊侯府权势赫赫,老侯爷据说同慧能禅师颇有几分交情,所以琅琊侯府马车避开人堆,向着慈恩寺侧门驶去,这有着僧人把持着门,显得实在僻静安宁,只隐隐约约地能听见远处大殿的扰声。
玉茗小心翼翼地将孟夷光扶下这为了张扬侯府威势而强撑着华贵的马车,格外仔细地替她理好帷帽垂下的轻纱,孟夷光隐在朦朦胧胧轻纱下朝她柔柔一笑,老侯爷也被一直侍奉在侧的老仆扶下马车来,今日过盛的日头叫他不禁皱起眉来,他侧头看了眼孟夷光,说道:“阿妧,我去禅房拜见禅师,你若觉无聊,可在这周遭青林中走走散散心,但切勿太远,免得迷路,或是被人打搅。”
孟夷光温驯颔首,听起来很是懂事地轻声细语道:“阿妧明白,祖父不必担忧。”她声音微顿,“阿妧就在林中的静心亭中等候,若是有事,祖父可遣人来唤我。”
等瞧着老侯爷身影渐渐隐没,孟夷光回头看了眼身后跟来的婢女,像是随意点道:“太多人跟着不免声势浩大,扰得佛祖厌烦,有玉茗陪着我去走走便够了,今日暑气重,剩下的就找些树荫底下坐坐,不必苦守在马车旁。”
往林深处走走,入眼生机勃勃的苍松翠波中可见一座精巧小亭,孟夷光不怎意外地见到早已等在亭中的谢琮。
今日这般炎热天里头,谢琮穿件浓紫织金长袍,头戴镶羊脂白玉的累丝金冠,腰间悬着金镶宝的香囊与玉佩,手上还装模作样地拿着串檀香佛珠,孟夷光可是知道,因谢琮一直觉得梁王满心思放在礼佛诵经上,忽视了梁王府中苦心经营打理事宜的王妃,而对这些所谓神佛素来有些隐隐不喜,他此刻如此作势,瞧着虽是分外雍容矜贵,可也不免叫人暗暗心头打趣他未免太过端着姿态,丝毫都不有趣。
不过孟夷光倒也不觉得谢琮这样讨厌,只觉得他太过正经斯文地讲究皇家派头,隐隐有些可爱,她伸手将面前轻纱拢起挂在帽檐上,抬眸笑得轻快而明艳:“世子这是在想谁呀?怎的这般魂不守舍。”玉茗打着油纸伞替她遮着日头,阴凉天地里孟夷光也依旧流光粲粲。
谢琮猛地回头看去,正见孟夷光含笑盈盈地轻盈走过来,孟夷光穿着件缕金竹叶纹的青绿颜色长褙子,里是身缠枝牡丹纹暗花的浅云色襦裙,仿佛是新生出来俏嫩嫩的莲叶,细伶伶的腰肢上悬着那枚谢琮托孟唳送她的玉佩,乌木样黑浓的长发并未尽数挽起,顺柔地垂坠在她身后,溢出流丽,头戴顶分外小巧精致的白玉冠,耳垂明玉珰,皆是老侯爷私库里头出来的极好东西。
可惜成色这样剔透清澄的羊脂白玉,也比不得孟夷光面颊新雪般皙白,她明明并未涂抹过多胭脂,可唇色仍是鲜艳得诱人采撷,桃花一样漂亮妩媚的眼眸顾盼生辉,神采飞扬,仿若山间刚刚化形而出的灵秀精怪,整个人看起来秾丽清艳,分明就是叫重叠莲叶遮掩住的一枝艳丽芙蕖。
谢琮不由被惊艳,心生欢喜,他略显慌乱地出了亭子,朝着孟夷光走去,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声念道:“夷光…”这声唤得着实缠绵缱绻,孟夷光都不由仰面去看他,让谢琮白皙面上更是泛起层淡淡薄红,更是有些羞涩,“我自然…自然是在想夷光,岂会去想那些无关紧要旁人。”
靠得近了,谢琮这才瞧见孟夷光纤细白腕上并没佩戴着什么珠钏玉镯,不是点翠也不是烧蓝,而是用浅碧色丝绦束了枝绽得正正好的玉楼春牡丹,略长的丝绦坠下,伴随着她行动时候会如流水般划动,好生灵动轻俏,谢琮一猜便知,定是孟夷光的主意。
谢琮还记得他们头一回见面时候,孟夷光穿着一身白縠衣衫,金线绣的精致繁丽花纹在明灿灿的日头底下映出耀人的璀璨,黑鸦鸦的长发由桃花枝挽起,开得烂漫明丽的桃花盛绽在她乌油油的墨发里,着实巧思,她无意间地朝他望来清淡淡一眼,唇边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明媚笑意,脸孔雪白,鬓发乌浓,嘴唇鲜红,是多浓墨重彩的美艳倾城,是谢琮见过最最好看的女儿家,只消短短一面就足以叫人神魂颠倒。
如今二人靠得稍稍有些近时,谢琮鼻尖隐约间绕着一股格外好闻的香气,不知是这花香,还是孟夷光身上熏的香气,叫他忍不住地下意识深嗅,辩出这味独一无二的“百濯香”,这是孟夷光自己调制出来的,香味曾经无数次地萦绕出现在谢琮梦里头,叫谢琮此时嘴唇嗫嚅,竟说不出任何话来,生怕惊扰神女。
谢琮手下意识地一握,却只握住在这洒金青碧间缓缓流动的微风。
听着谢琮这甜言蜜语,孟夷光朝着他又是灿然一笑,当真娇艳得不可方物,她雪白皓齿轻咬下唇,轻飘飘地睇了眼谢琮,柔声讲:“你自然是只能想我的,若是去想旁家的姑娘,叫我给知道,非要不理你了才是。”这话说得娇嗔又娇柔,让谢琮直想抛却无用神智,刨心给孟夷光看看里头是不是只装着她一个姑娘,又担忧那血淋淋的可会叫她惊吓。
孟夷光可不知道谢琮这想法,她笑吟吟地注视着谢琮,满意地看到对方神色,这才继续说道:“不过我也知道琮哥哥定非那等浮花浪蕊的轻薄子,我一直相信咱们俩是心意相通的。”她垂眸,剔透颊上极为适宜地浮上艳丽飞红,雪白指尖轻轻地触碰腰间玉佩。
这番小女儿家可怜可爱情态,让谢琮看得是心喜,又是难受,只能连连点头,轻声道:“自然是的,自然是的,我心里头是从来只有夷光一人,以前现在和往后皆是。”
孟夷光看谢琮不知想到什么一副呆愣愣模样,又是笑道:“琮哥哥,咱们也别光站在这儿,不如进亭中坐坐再说话,今个日头实在毒得很,再站一会儿,咱们都要晕过去了。”
谢琮赶忙接过仆人手中油纸伞,一边给孟夷光撑着,一边陪她走进亭里头,吩咐周遭侍奉他的仆婢:“去把冰鉴里的酥酪还有漉梨浆取来。”他拿起放在亭中石桌上的泥金山水竹扇,竟有些伏低做小地轻轻给孟夷光摇风起来,“是我不是,夷光可觉难受?”
孟夷光心安理得受着谢琮讨好,笑眼弯弯:“我身子哪有那般柔弱,只是琮哥哥今日怎的如此体贴,还如此着急地昨天黄昏给我递信,说今日慈恩寺竹林亭中见面,若不是祖父也恰好今日来拜见慧能禅师,我真要不知如何是好了。”她仍是笑得流光溢彩,颜色略浅的眸子温柔地定定看着谢琮,眸底深处有着谢琮察觉不出的冷淡。
谢琮扇风的手不觉间停下,面上强撑的笑意瞬时消散,他看着孟夷光,二人明明靠得这样近,可恍惚间,谢琮却几近惊惶地察觉,孟夷光就如他抓握不住的那阵风,因自觉有愧,他不敢说什么,只能望着孟夷光,渴求她能够理解他。
两人相视着俱不发一言,隐隐僵硬,而在孟夷光与谢琮都未能察觉到的不远山峦上,日头洒下来的郁郁葱葱之间,一片绿叶幽茂,丽蕊穠繁当中,大邺年轻的官家正实在不怎端庄地闲闲倚在树上,他穿件官绿色织银云鹤纹袍子,疏朗潇洒极了,树影漏下的斑驳光影叫他面容明明灭灭,手里头正拿着数枝柳叶条,手上灵巧地来回翻动着,可目光却不专心地流连在那亭中。
谢璋身前半跪着的是皇城司精锐,正在依着孟夷光与谢琮口型辩着他们所说言语,以通报给谢璋听。
谢璋的目光没有投向他自小就分外厌恶的谢琮,而是静静落在孟夷光身上,相隔太远,他其实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到那抹显得弱不胜衣的娇弱身影,与孟夷光太过精致清丽的侧脸,可这样大致的五官轮廓却还是不禁地让他心神摇曳,就好像他们其实早已经见过,他已经欢喜她好久好久。
然后,魏良策就听见官家声音像很是随意轻佻地说道:“魏良策,朕好像找到了。”但当魏良策大着胆子抬眸去看谢璋时候,只见谢璋目光灼灼,以一种往前从未有过的专注明亮神采看向那头的孟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