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无用之用”,都学废了吗?

耕其田 2024-10-25 18:10:42

《庄子》33篇,有三言:卮言、重言、寓言。

庄子那时也有404,不能讲严正的话。所以,用无心之言来推衍,引用重言使人觉得真实,运用寓言来推广道理。

庄子的生花妙笔下不但有神奇的动物世界,如鱼化为鸟的鲲鹏,笼外的野雉,当车的螳螂等,还有奇妙的植物物语。

他以树喻人,不像杜甫的美少年玉树临风,孔子凌冬不凋的松柏,而是“无用之用”的大树。

第一棵树,是《逍遥游》中“大而无用”的樗树。

惠子对庄子说:“我有一棵大树,人们都叫它樗(chū),樗也就是臭椿树。它的树干木瘤盘结而不中绳墨,它的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长在路上,匠人都不看它。大而无用,大家都抛弃。”

庄子说:“你有这么一棵大树,还愁它无用,何不把它种在无何有之乡,广漠之野,在树旁纵任自得,在树下逍遥躺平。不受斧头砍伐,没有侵害。无所可用,也没有困苦呀!”

惠子说自己的大树“大而无用”,被大家抛弃。庄子支招,把它种在无何有之乡。

大树之所以“无用”,并不是真的无用,而是它不符合世俗标准的评价体系。

比如时代的偏好,宋朝重文轻武,这个环境对文臣苏东坡是适宜的。明朝也重文轻武,但对武将戚继光是不适宜的。80年代末的口号是“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那与之相对的文史政,便是被抛弃的。

在时代之下,抗之则在青云之上,抑之则在深泉之下;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

所以诗人崔钰在《哭李商隐》中说:虚浮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不只是时代,甚至领导、父母都有自己的偏好,比如:有同样的KPI(关键绩效指标),领导就是喜欢滔滔不绝、外放的e人,而不喜欢内向,社恐的i人。

但庄子可以把大树放在合适的位置。

第二棵树,是《人世间》中“无所可用”的栎树。

栎树和樗类似,是社神,可以供数千头牛遮荫,量之百围,树身高达山头,好几丈以上才生枝,可以造船的旁枝就有十几枝。

这个名叫石的木匠却对栎树不瞧一下,徒弟不解,问:“我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木材,先生却不肯看一眼,为什么呢?”

回说:“算了吧,不要再说了!它是散木,做船、棺椁、器具、门户、柱子都不行,它是不材之木,无所可用,所以才能长寿。”

匠石夜里梦见栎树说:“你把我和文木相比吗?那些柤(zhā)梨橘柚,果瓜之类,熟了便被剥,大枝、小枝被扭折。由于它们的才能害苦了自己的一生,不能终其天年而中途夭折,自取打击于世俗。一切东西莫不如是。

我求无所可用很久了,差点被砍,现在才得到我的大用。如果我有用,怎会长这么大?你和我都是物,为何还要拿我类比文木呢?你是将死的散人,又怎知散木?

匠石醒来把梦告诉徒弟,徒弟说:“它求取无用,为什么却做社树呢?”

匠石说“停!别说了!它寄托于社,让那些不了解它的人辱骂它。它不做社树,便被砍!它的自保与众不同,如果以常理看,相去甚远!”

匠石以为的“无所可用”,却是栎树的一心求取,正是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柤(zhā)梨橘柚,果瓜之类因为有用而早夭,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栎树却因为不符合世俗标准的评价体系,反而终其天年。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

世俗的标准是进行驯服、规训,换个好听点的词叫教育,有用的目的是产生正向的效能。

但栎树也因为自己的理想差点被砍,实现自己与众不同的理想需要勇气、时间,以及付出代价。

第三棵树,在《山木》中,仍是山木因“无所可用”,而成大木终其天年。

庄子从山上下来,就住在朋友家。朋友当然欢喜,叫童仆杀鹅款待。童仆问:“一只会叫,另一只不会叫,要杀哪一只?”

主人说:“杀不会叫的。”

第二天,学生问庄子:“昨天山中之木因‘不材’而终其天年。现在鹅却因‘不材’而被杀。请问先生要怎样处世呢?”

庄子笑说:“我将处于‘材’和‘不材’之间。不过‘材’与‘不材’之间,似之而非,还是不能免于累患。

有聚合就必分离,有成功就有毁损;锐利就遭挫折,崇高就受倾覆,有为就遇亏损,贤能就被谋算,不肖就承欺辱,怎可偏执一方呢!可叹啊!弟子记住,凡事顺其自然啊!”

不叫的鹅被杀似乎是对“无所可用”的大树的反转,但在二元对立的世界里,偏执一方就有一方的利与弊,想好,接受利弊,去做就是。

想必庄子的“无用之用”,都学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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