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张邦昌和刘豫、苗傅、刘正彦、杜充、吴曦、李全几人,在《宋史》中一起名列叛臣传,算是史书确认的叛臣。而张邦昌到底算不算叛臣,也一直是热门话题,有同情他的,觉得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被金人所迫;有唾骂他的,认为他受金人扶持称帝就是宋奸就是叛臣,但凡敢同情他的人也都有汉奸的潜质云云。
那么,该怎么看待张邦昌呢?他到底算不算叛臣?和刘豫一起名列叛臣传到底冤不冤?
出使被扣留张邦昌(1081年——1127年)字子能,永静军东光人,进士及第后,累官至大司成,曾出使高丽,后因训导失职被降两官,政和末,入为礼部侍郎翰林学士,在金人第一次入侵时是坚定的议和派。
靖康元年(1126年)正月初五,张邦昌迁少宰兼中书侍郎。正月初七,金军围汴。初八议和,金人要求以宰相、亲王为质。到了初十日,金人直接点名入质亲王要郓王赵楷。
三皇子赵楷是徽宗最钟爱的儿子,曾是钦宗的竞争者,钦宗自然巴不得把他扔给金人,但问题是,当时诸王都随同徽宗向南方避难,只有老五肃王赵枢、老九康王赵构留在京师。钦宗只能肃、康中二选一。
于是,钦宗召见两个弟弟问“谁肯为朕行?”20岁的赵构此时还很有年轻人的锐气,“越次而进,慷慨请行”。主战派李纲又举荐少宰张邦昌为副使。
张邦昌
正月十二,宋廷把康王和张邦昌的名字通报给金人。两人在十四日出城去金营。十五日,两人向金人献上誓书、地图,称侄大宋皇帝、伯大金皇帝。正月十七,金军解围。
二月初一,姚平仲夜袭金营不克,面对金人诘责,身为人质的赵构“颇惊骇”,反倒是恐惧涕泣的张邦昌硬着头皮和金人斡旋,说夜袭的事朝廷肯定不知道,把责任甩到姚平仲头上:“金人犯京师,朝廷议割三镇,俾康王及邦昌为质于金以求成。会姚平仲夜斫金人营,斡离不怒责邦昌,邦昌对以非出朝廷意。”
金人从夜袭事件也意识到康王这个质子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保障,就于二月初三复围汴京,勒令宋廷改以钦宗皇帝的同胞母弟前来为质,换掉没分量的康王。
问题是,钦宗异母弟一大堆,同胞母弟却没有一个,只有一个胞妹荣德帝姬,总不能把公主派出去吧?无奈之余,钦宗就派亲妹夫曹晟,和五弟肃王赵枢于初七出使金营。
按约定,肃王一行到金营,金人就该把康王和张邦昌放回去,但金人只放回康王,却把张邦昌留下了,钦宗进张邦昌为太宰,并为河北路割地使。
赵亶
初九,康王荣耀归京,张邦昌则灰头土脸继续留在金营。初十,金军退师,张邦昌和肃王被挟持北行,沿途奉金人指令劝说守城人投降,并不被守臣理睬。十二日,金人来到河南,宋廷遣使去索要肃王一行为质人员,金人违约不给。十七日,金人渡河,肃王和张邦昌、曹晟被裹挟而去。十九日,宋廷又遣使过河向金人索要肃王一行未果。三月初三,钦宗以张邦昌渡河北上为由,罢免他太宰的职位。
倒霉的张邦昌和肃王一行被安置在燕京,一直到金人二次南下,才获得南归的机会。
金人要废了赵氏靖康元年(1126年)八月初七,金人再次伐宋。
八月二十二,钦宗遣使前往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军中议和。金人直接提出“速令皇叔越王、皇弟郓王并太宰一员”前来议和。但钦宗还是派有出使金营经验的康王前往议和,几经周折后,康王一行总算于十一月十六出京,但金人已经在十五日渡河,二十四日游骑到汴京,二十五日完颜宗望兵临城下,闰十一月初二,完颜宗翰至汴,二十五日,京城沦陷。腊月二十,金人召张邦昌、肃王一行南来,靖康二年(1227年)正月十五至城下,此时,金人已经有废赵氏立异姓的计划。
二月初六,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在军前宣读金太宗完颜晟的诏书,废黜太上皇赵佶和靖康皇帝赵桓为庶人,并传檄大宋臣民“推立异姓,以主兹土”。
被当众扒掉御服的宋钦宗赵桓也按金人的指示,给汴京留守孙傅写信,让他听从金人的指令“别立贤人”,早点送太上皇和举族成员出城,免得给他带来灾祸。
金帝的诏书、金军统帅和赵桓给汴京留守诸臣的信件,被臣服金人的吴幵、莫俦连夜送进城中,看得留守孙傅大惊失色、放声恸哭,他隐瞒自家皇帝被废的消息,立即给元帅们写信,表示太上皇及亲眷可以按要求送到金营,但嗣君赵桓并没有失德仅有失信一节,请求元帅给嗣君一个“悔悟前失”改过弥补的机会。
这封信在二月初七和太上皇一起被送到金营,但金人没理睬他。孙傅又写第二封信,恳求元帅允许在上皇诸子中,选择贤德之人立之;如果元帅不想立上皇之子,也可以在神宗皇帝的两个儿子中选择一个。金人依旧没没理孙傅,反而让吴幵、莫俦在二月初八又带催促推举异姓为帝的檄文回城。孙傅再写第三封信,乞求元帅府选立一个姓赵的皇族也行。“帝兼旬不返,孙傅屡贻书请之。及废立檄至,孙傅大恸曰:‘吾惟知吾君可帝中国尔,苟立异姓,吾当死之。’金人来索太上皇、帝后、诸王、妃主,孙傅留太子不遣,密谋匿之民间,别求状类宦者二人杀之,并斩十数死囚,持首送之,绐金人曰:‘宦者欲窃太子出,都人争斗杀之,误伤太子。因帅兵讨定,斩其为乱者以献。苟不已,则以死继之。’越五日,无肯承其事者。孙傅曰:‘吾为太子傅,当同生死。金人虽不吾索,吾当与之俱行,求见二酋面责之,庶或万一可济。’孙傅寓直皇城司,其子来省,叱之曰:‘使汝勿来,而竟来邪!吾已分死国,虽汝百辈来何益!’挥使速去。”
这时候皇帝被废的消息已经瞒不住了,二月初九,留守诸臣在宣德门外张贴黄榜,公开皇帝被废、金人命立异姓的事,都人闻讯“相顾号绝”。孙傅第四次给元帅府写信,表示失信背盟是二帝的罪过,其他皇族都是无辜的,请元帅任意择立一人安定内外。又和张叔夜联名请求立监国太子“以从人望”。一位名叫郭铎的士人也上书金帅,恳请元帅复立钦宗主持残局,如果不愿就请在监国太子、肃王、景王三个人中选择一个。金人均不予理会。
二月初十,孙傅第六次写信,乞求元帅允许钦宗归国降号称藩,或者立监国太子,或者选立赵氏近属。并表示会和百官父老一起在南熏门哭拜等待元帅的指令。张叔夜也再次写信,请元帅在上皇诸子或赵氏支属中择立一人,永为大金藩辅。
右副元帅宗望就去左副元帅完颜宗翰营中商量宋军民乞求立赵氏的事,完颜宗翰不仅不答应,还命吴幵、莫俦入城传达他的最新指示:送太子出城;搜捕全部宗室;务必在十一日选出新皇帝,不然即可“举兵入城”。
范琼
在金人的斧钺相逼、走狗王时雍、徐秉哲、范琼等人的积极行动下,二月十一,监国太子赵谌和皇后被送进金营,留守孙傅跟太子走,被范琼拦截在城门,次日和张叔夜一起被送进金营,城中由吏部尚书王时雍做主。“王时雍时为留守,再集百官诣秘书省,至即闭省门,以兵环之,俾范琼谕众以立邦昌,众意唯唯。有太学生难之,琼恐沮众,厉声折之,遣归学舍。时雍先署状,以率百官。御史中丞秦桧不书,抗言请立赵氏宗室,且言邦昌当上皇时,专事宴游,党附权奸,蠹国乱政,社稷倾危实由邦昌。金人怒,执桧。幵、俦持状赴军前。”
被推出来的替死鬼在王时雍的主持下,留守诸臣第一次集议另立异姓皇帝的事,不知道该立谁,也都不敢开口。
王时雍就致信元帅府,表示在京诸臣以孙傅为尊,但他“被用日浅”且迷信赵氏,不符合选举标准,在京官僚也没有合适的,乞求在军中选命某人以治国事。吴幵、莫俦说金人有意立为质军前的太宰张邦昌,王时雍犹豫不定,他不确定张邦昌是不是金人相中的。刚巧左司员外郎宋齐愈从金营返回,王时雍问他金人到底属意谁,宋齐愈在纸上写出张邦昌的名字,王时雍就出示给大家看,诸臣立即表示赞成,王时雍就致书元帅府,请立张邦昌。
二月十二,金人在城中散檄文,命城中军民在推戴张邦昌的文件上签名。二月十三日,王时雍召集百官于秘书省,关闭省门,率先签名,东京城内的大小官员、僧道耆老,遂被迫签名表示拥戴张邦昌。
当然也有坚持到底不签名的人,他们是祠部员外郎喻汝砺、奉直大夫寇庠、朝请郎高世彬、监察御史马伸、御史中丞秦桧、监察御史吴给、御史台检法官王庭秀、秘书省校书郎胡寅、太常寺主簿张浚、开封府司仪曹事赵鼎,寥寥数人。
二月二十三,金令百官作拜表。二月二十八,金帅又令百官作劝进张邦昌表,希望太宰张相公以苍生为忧,以机政为虑,不以固避自嫌,“上体大金择立存抚之意,下副国人推戴为主之望。”然后命刘彦宗、王芮把劝进表拿给张邦昌看。
张邦昌
这时候,在金营中耳目闭塞、对自己即将成为新天子毫不知情的张邦昌才知道自己被同僚们推出来当替死鬼了,不由惊慌失措,“靖康二年三月一日,邦昌入居尚书省听令,百官班迎南薰门,邦昌卧病不食。金帅令劝进,邦昌谓王时雍等曰:‘诸公怕死,又掇送与邦昌邪?虽暂假而归,焉可免祸!’先是正月十五日,太宰张邦昌奉使还阙,至城外,军前留之。及是,金帅告报城中,欲遣邦昌入城,御史台检准故例,率文武百官迓于南薰门。如期而集者凡数千人,士庶往观又数万人。范琼、汪长源等领兵分列左右,自州桥及门下,森布如织。申刻,邦昌入门,金将送者及门而返。邦昌之入也,径诣尚书省。百官敦请即皇帝位,犹豫未断,缘军前先有指挥故。邦昌与百官相见,恸哭尽哀。从官卿监郎官十员,尽夜直宿,续增作十五员,掌管事务,并使臣十员,祗应三衙门官亦同宿守。金帅令劝进于尚书省,邦昌卧病不食者四日,故有诸公‘掇送’之言。次日,金国文字来,限三日立邦昌,不然下城屠戮,都人震恐。三日,金使来促劝进,取推戴状,众人泣劝再三方从,留守司遂以推戴状申,欲以初七日行册命之礼。邦昌誓自裁,或曰:‘相公城外不死,今欲死,涂炭一城邪?’遂止。”
在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的情况下,“坚避久之”的张邦昌再次妥协,勉强从之,哭丧着脸说,自己是以九族性命保此一城生灵。
赶鸭子上架的张邦昌三月初七,狂风大作,日晕无光,张邦昌在一路恸哭中被赶鸭子上架,接受金人的册封,为大楚皇帝,定都金陵,成为金国的藩属。“邦昌入居尚书省,金人趣劝进,邦昌始欲引决,或曰:‘相公不前死城外,今欲涂炭一城耶?’适金人奉册宝至,邦昌北向拜舞受册,即伪位,僣号大楚,拟都金陵。遂升文德殿,设位御床西受贺,遣閤门传令勿拜,时雍率百官遽拜,邦昌但东面拱立。”
“是日,风霾,日晕无光。百官惨沮,邦昌亦变色。唯时雍、幵、俦、琼等欣然鼓舞,若以为有佐命功云。即以时雍权知枢密院事领尚书省,幵权同知枢密院事,俦权签书枢密院事,吕好问权领门下省,徐秉哲权领中书省。”当王时雍率百官朝拜时,张邦昌急忙转身面向东,拱手而立,再次表白自己的无奈,“实为生灵,本非僣窃,官员将校等并不得拜”。
为了表示自己无心当这个皇帝,张邦昌并不住进正殿,他把皇帝起居的殿阁贴上封条,写“臣张邦昌谨封”;又免除繁复的皇家礼仪,不御殿,不受朝拜,“下令曰:‘比缘朝廷多故,百官有司皆失其职。自今各遵法度,御史台觉察以闻。’见百官称‘予’,手诏曰‘手书’。独时雍每言事邦昌前,辄称‘臣启陛下’,邦昌斥之;劝邦昌坐紫宸、垂拱殿,吕好问争之,乃止。邦昌以嗣位之初,宜推恩四方,以道阻先赦京城,选郎官为四方密谕使。”
张邦昌
张邦昌称帝后,金人开始准备撤退,三月十四,张邦昌致书金帅,表示城内百姓困苦,真的榨不出钱财了,请求元帅豁免金银欠款。
三月十五,张邦昌亲往青城向二帅致谢时,郑重向金人申请七件事:“请不毁赵氏陵庙、罢括金银、存留楼橹、借东都三年、乞班师、降号称帝、借金银犒赏。”两位元帅都慷慨许之,还要留兵保护张邦昌,被张拒绝,金人就在河北屯兵,表示如果大楚有事,“飞骑来报,便发兵来”。
三月二十三,张邦昌又请求金帅释放部分被扣押的大臣,像冯澥、曹辅、郭仲荀、谭世绩、孙觌、汪藻、沈晦、邓肃等人都被放回来。三月二十七,金军大撤退,徽钦二帝及皇族也被分批次北迁。张邦昌法驾缟素,率百官遥辞二帝,放声恸哭,百官军民皆哭声震天:“金人将退师,邦昌诣金营祖别,服柘袍,张红盖,所过设香案,起居悉如常仪,时雍、秉哲、开、俦皆从行,士庶观者无不感怆。二帝北迁,邦昌率百官遥辞于南薰门,众恸哭,有仆绝者。”
三月二十八,张邦昌又致书金人,请求释放孙傅、张叔夜、秦桧三人,让他们能有机会为大楚效力。由于这三人当时是坚定的挺赵派,金人没答应,不过还是给张邦昌面子,把靖康元年(1126年)二月出使金军被扣留的路允迪、张澄放回来了。金人还致书张邦昌,考虑到大楚新立,民生凋敝,“特免岁贡钱一百万缗、银帛二十万匹,两每岁只议纳三十万匹两、银帛各半。”这次减免也算是张邦昌的一大功德,后来南宋与金国的岁币谈判,就是在这个减免后的基础上,让南宋人摆脱掉徽钦许诺出去的高昂岁币。
三月二十九,张邦昌去金营和金帅辞别时,不死心地又请求释放孙傅三人,完颜宗翰大怒,质问他非要接回三人,是想让赵氏复辟吗?吓得张邦昌“惧不能对”,再不敢言语。三人遂被金人在四月初一挟持北上,张叔夜在路上自杀,孙傅死于明年,而曾经浓眉大眼的秦桧则当了叛徒。
张邦昌
四月初一,金军全部撤离,临行前留下檄书数百道,表白己方“志在吊民,本非贪土”,并叙述张邦昌“以死辞避”帝位之意,他不愿意落下“篡夺之名”,但最终因“军国务重不可久旷”以及“用救生灵”,方受册命,希望诸路军民知道他的苦衷。
识时务的大楚皇帝四月初二,张邦昌一边大赦天下,一边遣武义大夫同恩、李兴等人去济州、郓州地方去寻访大元帅康王。当天晚上,真定府路马步军副总管王渊的散骑就来到汴京城下,张邦昌遣人前去犒劳,并传话让王渊“速来议复辟事”。
四月初三,张邦昌在吕好问的劝说下,命开封府遍寻元祐皇后孟氏的去处,准备迎接她回宫主持大局,以示自己还政赵氏的决心。四月初四,王渊领兵到城下,向子諲部下将官王仪也统勤王之师来到,张邦昌又命范琼以酒食犒王仪军。侍御史胡舜陟劝谏张邦昌“行伊尹周公盛德之事”,立即请元祐皇后垂帘听政,再遣大臣往迎康王。
面对勤王兵陆续来到,识时务的张邦昌召集百官赴文德殿,又一次表明自己坐皇帝纯属身不由己,宣布要尊孟氏为宋太后,入居延福宫。同一天,他先遣吏部尚书谢克家奉大宋受命之宝前往济州迎接康王,又遣蒋师愈等人持书去济州,表白自己称帝是被迫的,不得已才“从权”,以保全宗社,再图兴复之计,以及“归宝避位之意”。吕好问也遣人送蜡书给康王,请他早日即位,免得“有不当立而立者”。当天晚上,张邦昌遣人携带劄子去孟忠厚家拜见孟氏,孟氏看到文末有“具述兴复之事”字句,才惶恐不安地答应进宫。
四月初五,孟氏入延福宫,吕好问再次劝张邦昌归政,张邦昌说等金军走远了再说。吕好问说早点还政才能早点摆脱篡逆的嫌疑。
赵构
担心勤王兵以讨战为名进攻汴京的赵构发布榜文,命先行来到汴京的勤王军在城下会合,听候指挥,警告勤王师未可轻动,“不得擅发一人一骑先入京城”,“劫掠杀戮无辜,致误国事”。并传令囚禁张邦昌家属的向子諲,对张氏家属“不得辄有虐害”。
江淮发运司统制傅亮也领兵到京城下,张邦昌遣使召傅亮,傅亮义正言辞地指责来使为伪使,想直接斩杀示众,使者开溜了。
曹辅遣几个太学生去济州对大元帅康王劝进。吕好问、张所都各自遣人送蜡书给康王介绍汴京情况及士大夫趋向。这一天,同恩、李兴、潘谨焘等人来到济州。
六日,孟太后在延福宫接受百官朝见,张邦昌就改在内东门聚三省枢密院官议事。七日,东南道总管赵子崧上书康王请捕诛张邦昌老母妻儿,以绝奸心。宗室赵叔向聚众数千屯驻青城,斥责王时雍等当速归政太后。
蒋师愈等来到济州。张邦昌又遣外甥吴何与韦贤妃的弟弟、康王亲舅舅韦渊持书去向康王称臣,表白自己已经封存府库以待大王。
赵构
康王收到张邦昌的称臣书很愉悦,遣黄永锡前往汴京,持书答张邦昌,夸张邦昌“有伊尹之志,达周公之权”,认为“九庙之不毁,生灵之获全,相公之功,已不愧于伊周矣”。
八日,监察御史马伸也劝张邦昌“速行改正”,以后政事都禀取太后命令而后行,速迎康王归京,开城门扶劳四方勤王之师,应该颁布的赦书该施行的恩惠,都等赵构来后施行。这样才能避免叛臣之名。张邦昌全盘采纳,命一切改正,并大开城门。
九日,张邦昌宣布,请元祐皇后垂帘听政,邦昌行太宰事。追还之前颁布的赦文,并毁掉初四日立宋太后的手书。张邦昌一边率百官劝进康王,一边遣冯澥、李回为逢迎使副,迎接大元帅康王。孟太后也遣侄子孟忠厚持手书劝进。济州人却劝康王在济州即位,宗泽上书请康王前往南京即位。“乃册元祐皇后曰宋太后,入御延福宫。遣蒋师愈赍书于康王自陈:‘所以勉循金人推戴者,欲权宜一时以纾国难也,敢有他乎?’王询师愈等,具知所由,乃报书邦昌。邦昌寻遣谢克家献大宋受命宝,复降手书请元祐皇后垂帘听政,以俟复辟。书既下,中外大说。太后始御内东门小殿,垂帘听政。邦昌以太宰退处内东门资善堂。寻遣使奉乘舆服御物至南京,既而邦昌亦至,伏地恸哭请死,王抚慰之。”
初十,张邦昌避位,以太宰退处资善堂。僭位三十三日,王时雍诸人数次劝张邦昌当铁杆宋奸,免得他日后悔,邦昌不从。十一日,太后御东门小殿垂帘听政,下手诏播告天下,其中夸赞张邦昌以旧弼临朝,“扶九庙之倾危,救一城之惨酷”,并宣布康王就是赵氏的光武、重耳,应该嗣大宋之统。
十二日,宗泽、赵子崧等各路帅臣纷纷上书劝进。十四日,权尚书左仆射张邦昌再次率在京百官上表劝进,康王依旧不许。十五日,孟太后手诏中外,令康王嗣统。十六日,张邦昌等百官再上表劝进,又不许。十八日,文武百官再次上表劝进,康王同意权听国事,即位之时等入京城拜谒宗庙后再说。二十日,胡舜陟建议张邦昌遣京城父老僧道前往济州迎请康王来京,并再令百官劝进,以见推戴迫切之诚。
昭慈圣献皇后
二十一日,康王离开济州,二十四日到应天府。在宣谕军民时,仍肯定张邦昌的功绩,说他“因时权益,济此艰危,以存九庙,保全生灵,实社稷之大计,乃心可嘉”,让官吏士民不要心生疑虑。二十六日,张邦昌亲往南京,面见康王,伏地恸哭请死,康王很亲切地以宾礼对待他,并安抚良久。二十七日,孟太后遣内侍送乘舆服御到南京。二十八日,太学生们前往南京劝进。
张邦昌的结局五月初一,康王赵构在南京即位,由权尚书左仆射张邦昌率百官称贺,改元建炎,大赦,宣布张邦昌及曾供奉金国之人一切不问。孟太后在东京宣布撤帘。
虽然宣布不追责张邦昌等人,但是对曾经僭越称帝的张邦昌也不能完全置之不问,那会显得新政府太没原则,所以在五月初三,赵构就和亲信大臣商量如何处置张邦昌。
“王即皇帝位,相李纲,徙邦昌太保、奉国军节度使,封同安郡王。纲上书极论:‘邦昌久典机政,擢冠宰司。国破而资之以为利,君辱而攘之以为荣。异姓建邦四十余日,逮金人之既退,方降赦以收恩。是宜肆诸市朝,以为乱臣贼子之戒。’时黄潜善犹左右之。纲又力言:‘邦昌已僣逆,岂可留之朝廷,使道路目为故天子哉?’高宗乃降御批曰:‘邦昌僣逆,理合诛夷,原其初心,出于迫胁,可特与免贷,责授昭化军节度副使、潭州安置。’”
李纲几次三番请求处置张邦昌,高宗几经保全,最终暂时保住张邦昌性命,于六月初五,贬张邦昌为昭化军节度副使,安置潭州。
张邦昌
当九月初,金人第三次南下,赵构准备逃亡时,意识到张邦昌又变成烫手山芋,万万不能让他再落入金人之手,所以,只能处死他,前边已经免去他僭号称帝的罪过,这会儿用什么罪名杀他呢?这还不简单,他毕竟僭号三十三天,“初,邦昌僣居内庭,华国靖恭夫人李氏数以果实奉邦昌,邦昌亦厚答之。一夕,邦昌被酒,李氏拥之曰:‘大家,事已至此,尚何言?’因以赭色半臂加邦昌身,掖入福宁殿,夜饰养女陈氏以进。及邦昌还东府,李氏私送之,语斥乘舆。帝闻,下李氏狱,词服。诏数邦昌罪,赐死潭州,李氏杖脊配车营务。时雍、秉哲、幵、俦等先已远窜,至是,并诛时雍。”接到赐死诏书的张邦昌,“徘徊退避,不忍自尽”,最终被执行者强行缢死,时年47岁。
那么,张邦昌本人到底有没有不臣之心呢?历来是众说纷纭,有说他行使皇帝的权力大赦,遣人抚谕太学生收揽士誉,诸臣上书均称之为陛下,住在皇宫睡宫人等等,都是他觊觎神器的表现。有说他虽胆小贪色,但僭越的实质性行为并没有,都可以用从权开脱。
宋金双方是怎么看待他呢?金人认为,张邦昌没有僭越之心,“大抵逼迫我国之命,实不敢有僭意也”;再看看南宋朝廷,在张邦昌赐死后二年,建炎三年(1129年)二月初九,朝廷就录用张邦昌的儿子张元亨,以及其兄张邦荣,对张邦昌是啥态度也推此可知了。
张邦昌
客观地说,张邦昌和刘豫、秦桧之流还是有区别的,他最大的错误是立场不坚定,要么当忠臣,管他二帝管他满城生灵,自杀保全自己的贞节,难道金人还真敢杀了全城人?要么就像王时雍、刘豫那样,一条道走到黑,抱紧金人大腿死心塌地当条好狗,最少也能像刘豫那样保全性命。
但问题是,胆小贪生的张邦昌既舍不得死,又扭扭捏捏地成不了刘豫秦桧,最终,就只能成为他人的机上之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