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天里的冰雹 ■素材：秀兰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那个寒冷的冬天，我永远都记得。

彼时的安徽乡下，天寒地冻。我正在县城的早市摆摊卖腊肉，这是我一年中最忙的时候。腊月里家家户户都要买些腊肉备着过年，我卖的都是自家腌制的，价格公道，味道也好，常年都有老主顾光顾。

“秀兰，你家的腊肉就是香，给我切两斤。”王嫂子一大早就来了，她是我的老主顾了。

我笑着应道：“好嘞，这就给你切。”说着，我拿起菜刀，熟练地切起腊肉来。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儿子建军。他很少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喂，建军？”我一边切着腊肉，一边接起电话。

“妈。。。。。。”电话那头，建军的声音有些哽咽，“小萍。。。小萍她。。。。。。”

我的手一抖，菜刀差点掉在地上。“建军，你慢慢说，小萍怎么了？”

“小萍昨晚突然发高烧，我带她去医院，医生说。。。医生说她得了白血病。。。。。。”

“啪”的一声，这次菜刀真的掉在了地上。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大姐，你没事吧？”王嫂子赶紧扶住我。我这才发现自己差点站不稳。

“建军，你在哪个医院？妈这就过来。”我顾不得和王嫂子解释，随便收拾了一下摊位就往县医院赶。

到了医院，我远远就看见建军蹲在急诊室外的走廊里，双手抱着头。我儿子今年35岁，个子高高的，平时做小生意养家，虽然不富裕，但日子过得还算红火。可此刻，他却像个孩子似的缩成一团。

“建军。。。。。。”我轻轻喊了一声。

建军抬起头，眼睛都哭红了。“妈，你来了。。。。。。”

“小萍呢？”

“在里面打点滴，医生说她现在不能见人。”建军声音发颤，“妈，医生说小萍这病得马上治，可是。。。可是治疗费用。。。。。。”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白血病的治疗费用少说也要几十万。建军做小生意，手头能有个十来万就不错了。小萍是隔壁县人，她家里条件更不好，爹妈都是种地的。

“建军，你先别担心。”我拍拍儿子的肩膀，“咱们先看看具体要多少钱。”

走进病房，看到小萍躺在病床上，我的心都揪起来了。她的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看到我进来，她勉强笑了笑：“妈。。。。。。”

我赶紧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小萍啊，你别怕，有妈在呢。”

小萍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妈，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说啥呢，你是我儿媳妇，就是我的亲闺女。”我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故作轻松地说，“你安心养病，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

下午，我和建军见到了主治医生。白血病需要马上做化疗，前期检查和治疗费用至少需要四十万。听到这个数字，建军的脸一下就白了。

“医生，能不能先治疗，费用我们分期付？”我试探着问。

医生摇摇头：“检查和药物费用必须先付。”

从医院出来，夜色已深。冬天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建军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建军，”我停下脚步，“咱家那套老房子，值个二十来万。”

“妈！”建军一下急了，“那是你的养老钱！”

“养啥老？我身体好着呢。”我拍拍他的肩膀，“你媳妇的命要紧。”

回到家，我翻出了压箱底的存折。这些年做小生意攒下的钱，加上前些年卖掉几亩地的钱，一共有八万多。我又翻出了几个装钱的信封，那是我平时卖腊肉的零星积蓄。

第二天一早，我先去了房产中介。老房子很快就挂了出去，二十二万，已经是很公道的价钱了。

接着，我开始挨家挨户去找亲戚借钱。我这辈子没求过人，可为了儿媳妇的命，我豁出去了。有的亲戚二话不说就借了，有的则各种推托。临到晚上，我才凑够了四十万。

“小萍，钱有着落了，你安心治病。”我握着小萍的手说。

她却哭得更厉害了：“妈，我知道这钱多不容易。。。。。。”

“傻孩子，”我擦掉她的眼泪，“你好好的，就是对妈最大的报答。”

就这样，小萍开始了漫长的治疗。化疗的痛苦，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的头发掉光了，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可她从来不叫一声苦。

建军白天要做生意，晚上来医院照顾小萍。我就在医院照顾小萍，顺便帮护工阿姨做些打扫的活儿，能挣点是点。

可是命运和我们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小萍做完第三次化疗后，病情突然恶化。那天晚上，她拉着我的手说：“妈，对不起，让你们花了这么多钱。。。。。。”

“别说这些，”我强忍着泪水，“你要快点好起来。”

“妈，你一定要照顾好建军。”她的声音很轻，“他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特别念旧。。。。。。”

那是一个雨夜，小萍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建军在太平间外嚎啕大哭，我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我知道，我不能倒下，我还得撑着这个家。

小萍走后，债主开始上门讨债。治疗期间我们又借了二十多万，加上之前的欠款，共欠了六十多万。建军整个人都垮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只能一个个去求债主宽限。

“大姐，我们也等不及了。”有个债主说，“你看看能不能先还一部分？”

我点点头：“您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还。”

我开始四处打工。白天在建材市场做搬运工，晚上去饭店刷碗。我的腰常常酸得直不起来，可我不敢停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三年，我终于还清了大部分债务，就剩下最后的四十万。这是借的周老板家的，他倒是一直没来催。

这时候，建军也慢慢走出了阴影，重新开始做小生意。我看着儿子渐渐振作起来，心里踏实了许多。

2022年春天，建军在市场上认识了张雨欣。她是银行的信贷员，经常来市场上走访。那天她来建军的小店贷款调查，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

“妈，我和雨欣处了一个月了。”建军有天突然和我说。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知道儿子这个年纪，总不能一直守着，可是我又怕他受伤害。更重要的是，我们还欠着一屁股债。

“建军啊，你和人家姑娘说清楚了没？咱家的情况。。。。。。”

“说了，”建军低着头，“雨欣说她不在乎。”

张雨欣第一次来我家时，我有些忐忑。可这姑娘很懂事，一进门就喊：“周阿姨好！”

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很干净利落，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沉稳劲儿。来我家的第一顿饭，她就主动进厨房帮我择菜。

“阿姨，您别客气，就当我是自家人。”她笑着说。

看着她和建军有说有笑的样子，我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年纪的姑娘，在银行上班，条件肯定不差，怎么会看上我们家建军？

可日子久了，我发现张雨欣是真心实意对建军好。她经常来看我，帮我打扫房子，陪我说话。有时候看我干活太累，还会给我捶背。

“阿姨，您别太累了，”她心疼地说，“以后让建军多照顾您。”

慢慢的，我对这个准儿媳妇越来越满意。她虽然是城里人，但一点架子都没有，对我们家的条件也从不挑剔。

建军向我商量结婚的事情时，我心里还是有些忧虑。“儿子，咱家还欠着钱。。。。。。”

“妈，雨欣说她有些积蓄，只请几桌，简单办。”

我叹了口气：“可是。。。。。。”

“阿姨，”张雨欣突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我有话想和您说。”

她走到我面前，从信封里掏出一张纸：“您还记得周老板吗？”

我愣住了。那张纸是四十万的欠条，是我和建军一起按的手印。

“周老板。。。。。。”我的声音有些发抖，“是您爸爸？”

张雨欣点点头：“三年前，我爸就和我说过这件事。他说，有个老太太为了救儿媳妇，卖了房子、借了一堆钱。后来儿媳妇还是走了，她就一个人默默打工还债。。。。。。”

我的眼睛开始发热。

“爸爸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重感情的人家。”张雨欣的声音有些哽咽，“所以这笔钱，他一直没去要。”

“可是。。。。。。”

“阿姨，”张雨欣突然跪在我面前，“我想叫您一声妈。这笔钱，就当是我的嫁妆。您这些年太辛苦了，以后该享享福了。”

“雨欣。。。。。。”建军也红了眼眶。

我一把扶起张雨欣：“好孩子，你快起来。。。。。。”

张雨欣却紧紧抱住我：“妈，让我们好好孝顺您。”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后来我才知道，这两年张雨欣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我们。她看到我每天天不亮就去建材市场搬砖，晚上又去饭店刷碗。她心疼得哭过好几次，这才下定决心要嫁给建军。

“傻丫头，”我擦着眼泪说，“你图我们家啥啊。。。。。。”

“我图建军老实，图您善良。”她笑着说，“这样的家庭，才会让我感到温暖。”

就这样，建军和张雨欣结婚了。婚礼很简单，但充满温馨。张雨欣的父母也来了，周老板拉着我的手说：“大姐，你放心，雨欣嫁到你们家，我们很放心。”

日子慢慢好起来。我不用再去打工，张雨欣说什么也不让。她和建军商量好了，在市场附近开了家水果店，生意渐渐红火起来。

前几天，张雨欣神神秘秘地拉着我去医院做检查。结果出来，她抱着我又哭又笑：“妈，我怀孕了。。。。。。”

晚上，我独自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繁星。忽然想起了小萍临终前说的话：“妈，你一定要照顾好建军。。。。。。”

我喃喃地说：“小萍啊，你放心，建军找到了一个好媳妇，他们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