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初夏的山路上,空气里依旧是各种混合的香味,只是不像早些天各色花儿开得满山坡了,深深地嗅、细细辨认也分不出都是些什么草木的香气。到处都是葱葱的翠色,去了那些美艳的花衫已经蜕变为像持重的成年人了,安安静静,稳稳妥妥,使人不自觉地把在春日里的心头泛起的那些浪漫雀跃,悄悄儿收了起来。
只管在绿中慢慢地走着,却有一些蓝色花儿让人眼前一亮,脚步不由得停下来。花儿很小,若不俯下身细看,只觉得是撒了一地星星点点的蓝,看不清花形。不仅是花很细小,就那羽状的叶子也细细的,疏疏的,一点都不葱茏。这种花儿倒不少见,农村娃娃自小小儿就当山坡野地是乐园,闲花野草年年见,就山前山后方圆数十里的物种多是早就熟得和上村下村的小朋友似的,最多名字弄不清,模样儿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初夏里蔷薇褪去时节,细瘦的茎上玲玲珑珑开着几朵蓝色的小花儿,有时就几株,有时竟然一大片,却因太瘦太单薄,看惯春天的大花大朵,这一些小得如脸上点点雀斑一样的碎花儿是很容易被忽略的,记忆里,似乎都没将它排在花的队列。要说是细细观察这花儿还是三年前在梨房沟的路边,水泥渠沟沿上一些细小的蓝点儿,在还未浓黑的草丛里虽不十分醒目,倒也还是一眼就看出是些花儿,蹲下细看这见惯的小花,竟如一只只振翅欲飞的小蓝雀儿一般,精巧玲珑极了,越看越喜爱,拍了许多照片,天色暗了还舍不得走。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发现它竟然这么美,网上查得它叫翠雀花,连名字也这么美啊,真是一分小一分巧。也许是过分妖冶而容易受伤害的缘故吧,所以才这般被缩小成袖珍版来保护美,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匠心慧意。
但真正的惊艳,勾魂摄魄的记忆那还是去年在小南坪的路边,坐在车里只是一瞥,发现车窗外路沿的草丛里有一片蓝花。那蓝简直蓝到无可比拟,是夏日刚刚晴过的第一个早上,太阳刚出来把水汽烘干,但又没有干得失去水分,和碧蓝幽深的天空融为一体,只一眼就整个人要掉进去、吸进去的感觉,惊得心儿一颤。因弯道上坡,不好让朋友停车,只这么一闪而过,许久还惴惴难安,说不上是迷还是怯。
后来和一个懂植物的老师说起,描述了许久都不能准确地说出那花的形状,本来也没怎么看清,只是那神韵,分明是相识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今天看到这花儿,突然灵光一闪,确定那次就是这个花儿:翠雀花。
可能因为海拔高些的缘故,它开得要比山下我惯常见着的大一些,花朵也密集一些。不过,它更幽蓝,更鲜净,更醒目,蓝得只一眼就让人丢了魂。
拿照片给妈妈看了,她告诉我那叫还魂草,我又是一惊,好别致的名字。但我觉着,它哪是还魂,分明是勾魂。后来才知道植物学上叫它还亮草,毛莨科翠雀属植物。若说翠雀花倒果真名副其实,那花儿可不就是一只只欲飞的蓝雀儿嘛。
但还魂草的名儿就不知咋来的,听着就像个药名,一查,果然是全草入药,不过也只是个皮肤科外用药,不是明心开窍和与魂魄有关的药啊,何来此名呢?
百度上说古欧洲神话里有一族人被迫流亡他乡,全部不幸遇难,思乡的魂魄化成碧蓝色的燕子飞回故乡,依附在一种小草上,于是把这种花儿叫飞燕草,这个说法倒和还魂有几分相近。可是,按理说古远的村里老辈不太会知晓这个故事,也不会把长在这片土地的花儿和外国神话联系在一起。
更不知还亮草的叫法又如何来的,又不是天明开花,也没有治疗眼疾的功效,怎就和“亮”联系上了呢?当然,远古的事多靠口耳相传,传来传去,驴被说成马,也不是不可能。一朵小花就有着如此神奇的身世,可洞见大千世界无尽的奥秘和妙趣横生。
(文/ 张大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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