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这已经是在米诺斯岛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我们还哪也没去。就在这块沙滩露营,做饭,晒太阳,撸猫。回雅典的船票是晚上九点。
可是花五百块钱来了,不绕岛转一圈好像不太值。
人就是这样,总在算计。
整个岛哪都想去,进城也找贯穿所有景点的线路,这好像是潜意识里的思考方式。就好像拿到这张生命卡来到地球,在一个地方躺平总是心有不甘,要像勤劳的蜜蜂一样整日忙忙碌碌,要像坚韧不拔的山羊一样勇攀高峰。但你想过吗,这样的生活方式可能根本不来源于独立思考,仅仅是像所有动物一样,听从日月星辰的运转,如同雨燕飞过几十个国家的迁徙。我们的细胞从不停歇,我们就不能停歇。
没什么人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我们的选择可能不是来自于大脑,而是来自于基因,以及后天的教育。
我们急急忙忙的收拾帐篷,准备去环岛。
从希腊南部这么多岛屿里挑到米诺斯岛,除了这里发现了断臂维纳斯像,还因为这个岛的沿海景观非常有特点。
我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朋友说她每天在创业的压力里,看看我完全处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很解压。有时候我觉得,能靠写字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自己太普通了,每个人都能把自己代换成我,进入到我的生命里来。
就像养了一只电子的旅行青蛙,看它又去了什么新的景点,交了什么样的朋友,带回了什么样的纪念品。
没办法对抗的普通,让我结束了自在的沙滩露营,决定去这个岛的其它地方看看。能一直安于躺平的人其实很不凡,他们得对抗身体里疯狂涌动和再生的细胞。
我按耐不了,但建初可以,他不会觉得这让他失去了什么体验。
我最想去的是一处隐藏沙滩,这里并不能直接步行到达,而是需要一定的攀爬。峭壁处架了两把梯子的峭壁,想下去只此一条危险的小径。
为什么绝美的风景都在如此艰难险阻的地方?
遇上一个中国男人带着一个比他年轻貌美的姑娘,处处小心,却没有情侣该有的神情。男人至少是个领导岗,举手投足就能看得出,女的就是那种需要男人呵护的女人,很女人的女人。这种搭配一眼看过去,两个人眼里都没有对方,只有各自的心事。有种两性关系就是这样的,很常见,不需要积累什么感情,就是搭子,搭一起吃饭、睡觉、游玩。不合适了很方便换,看着像感情,实则利益交换。这种关系不一定是情人,有可能是情侣关系或婚姻关系。
在岛上就遇上这么两个亚洲人。
离开这处秘境,还有一处景观与众不同的白色火山岩,有人从悬崖向下跳,有人晒日光浴,有人爬山,有人遛狗,有人看书。
好像只到了这两个地方,就不枉来米诺斯岛一遭。
美景往往就像路过的美人,看一眼就好了,接受不了簇拥的人群,建初也是,我俩就在地图上找了一处偏远无名的沙滩,导航往过骑。
当时下午四五点,翻过沿海的山地,下坡穿过一片良田,就到了海边。
想着这里距离码头只要三十来分钟,九点的船,看完日落六点半, 一切何止来得及,还富裕得很。
两个人静默的观看日落,就像一场120分钟的电影,直到天色渐暗。
中间我问过建初一次:“你去看看,我是不是没关车灯?”
建初向后看了一眼:“没有。”他觉得我在骗他。
晚上七点,我们收拾好东西,跨上摩托车。
“我就说刚刚我没有关电!”
建初还是觉得我在骗他,直到他发现我脸比天更快的沉下来,反复的拧动钥匙,他明白大事不妙了。
“你赶紧骑回镇上,要么找搭电线,要么找个拖车!”
他二话不说骑上车就走了,像往常一样,因为我俩只有一部联网的手机,只要分开就没办法再取得联系。
七点半、八点、八点半……眼瞅着已经不可能赶上船了,天越来越黑,来了一只猫,我喂了它很多猫粮,多到它再狼吞虎咽也吃不完,我就问它:你是守护神吗?你是来帮我的吗?你吃了我的猫粮,就得庇佑我。
这只猫估计也想不到,吃口东西摊上这么大的事儿。
突然想到这空旷的海边会不会有无线网?打开手机,天呐,果然有,还能连上!旁边一处换衣服的木屋子上面有个小铁塔,居然是信号塔!
建初也惊诧我有网了,他说:“得亏有网啊,我找了拖车师傅,但不知道我们刚刚的沙滩在哪,你赶紧发个位置!”
当时已经八点四十了,即使用最快的速度,往返也需一个小时,赶不上船了。
“赶不上了,让师傅走吧,不然还要花拖车钱。明天白天找个搭电线就好了,我们还能省点钱啊。”
“你别管了,我们赶得上!”建初说完挂了电话。
一千的船票,再快也赶不上了,现在又赔进去两百多的拖车钱,我开始在黑夜里哭,脚边的猫吓得躲到了树后。“你吃了我的猫粮,为什么不帮我?”我哭着骂那只猫。
九点十分,看见山顶出现了灯光,是车灯,然后看着它一圈又一圈的接近,直到光打在我身上,下来一个眼镜男,他让把行李卸下来放进车里。
“还有二十分钟,还有二十分钟!”我拿着手机冲他叫。
他立刻拿出一个木板,示意直接把车推上去。
拖车开成极品飞车,但结果已成定局, 我在车上仍旧骂着那只猫。一千块钱对很多人来说不是钱,但对于我们,不算大吃大喝的时候,基本是三四天的开销了。就很沮丧,眼睛里还汪着泪。
车停在码头对面,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往里开,看了一眼码头,我明白了,船已经开走了。
完全是自己的错,怪不了任何人,站在一旁快哭了。
路过的老人和穿着性感的女人立刻停下来搭手,一起把摩托车从后面推了下来,然后立刻离开了。建初付师傅钱,我坐在摩托车旁边,灰头土脸,像刚发生一场车祸。
码头附近堵满了出租车司机,他们围过来,问我们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助。
听我说没赶上船以后,一个操着蹩脚英语的大哥笑起来,他涨红着脸想了半天词,手舞足蹈的对我比划着,我好像明白了,船还没来!!!
“船还没有来???”
“是的,刚刚走的是一艘小船,我们都还在等去雅典的大船。"我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他打开谷歌,搜了一下船名——天呐,真的还在往过行驶的航线上。
”不要着急啦。“他们像老朋友一样安慰我,然后试图帮我打开码头的小门,结果打不开,就帮我把车推去码头。
感动的想哭,对旅游城市的出租车司机向来没什么好感,但这次感受到了邻居大哥一样的善意。
晚上十一点,船来了,推着没电的船赶紧往上跑。
疯狂的庆幸中,想到了黑暗里的那只猫。
嘿,喂猫果然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