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挂在嘴上的叫闲话,默默牵挂在心里的叫情感。
若有人问我,40、50后这些人与现在的年轻一代相比,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我说,除了年龄与阅历,区别最大的也许是我们这代人兄弟姐妹多。
老底子有句话:多子多福,旺家旺族。那时代的家庭子女,有一无二的,系独苗,像牌九中的“天九王”,极少;双胞胎,那是“珠珍宝”,可遇不可求;三四个、五六个是常态,不稀奇;“野蛮生长”的,十来个兄弟姐妹也有耳闻。原因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庙堂之上出于对将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兵员不够的担忧,鼓励多生多养,生得越多越光荣,人多力量大嘛。并嘉予有十个以上子女的母亲为“光荣妈妈”称号。一句话:妈妈们辛苦了。
听老妈在世时讲,我家兄弟姐妹本有七个,一个姐姐出生不久夭折了。可惜,要不然,又多了一份情愫。现存享受“夕阳红”的六个子女中,我是小儿子。坊间俚语:阿娘包庇大孙子;阿姆卫护小儿子;阿姐喜欢小阿弟。呵呵,感谢命运的眷顾,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居然有三分之二的幸福密度。应了宁波老话:运道贼介好,勿要爬起早!
唯物辩证法认为: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在下排行老五,自嘲“钻石胡老五”,是兄弟姐妹中结婚最晚的剩男。天赋男权,自组家庭,当下早已过了“恋”的年龄,而且是祖辈级别的人了,虽然有时也“人来疯”一番,但往事是不会因老而随风如烟。回想自己懵懂时的姐弟情结,有几分有趣,也有几分幸福,还有几分苦涩。
若没记错,我的大姐今年应该八十岁,别看平常从不显山露水,可你们是否知道,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她品学兼优,貌似明星,属于不是校花也是班花之类的学霸,享授“人民助学金”的才女,而且是免试直升的“保送生”。在我这个小弟眼里,大姐除了外语“English”不咋滴,宁波口音:“阴沟里洗!”但瑕不掩瑜,考试比的毕竟是答案的准度与速度。

读中学时的大姐
有一次,学校招空军女兵,因咱家有缠不清的“海外关系”,政审关通不过,否则,英姿飒爽的空姐非大姐莫属。你说,向谁讲理去?一声叹息!可惜的是,在普通劳动者饥寒交迫,饿死人不是新闻的那年代,高中学业最终没坚持下来。命运之神就是这样诡异,有种说法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近义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初大姐倘若真的去当了女兵,那是“摸着石头过河?”命运将是另一番景象。也就是说,或许没有以后贺氏三雄“俊、杰、伟”的什么事了。
所以说,世间凡事,得与失,好与不好,或该与不该的界限,都是有缘无缘的纠结。同例,如果没有那十年动乱,我这个阿五头就没有“跳龙门”到上海学习、工作、生活的机会,也不会有目前的家庭,更不会在离老家千里之外码这种“背时背得”的文字了。你说,是不是这样子?
殷殷之心,溢于言表。曾记得,我小学将毕业的那年期末(1964年),大姐结婚,我因被评为县三好学生要到镇海开“学代会”,错失了给大姐送嫁的机会。临行,把二元钱作为红包交给老妈,算我送给大姐的兄弟“人情”。舍得,舍不得?一夜无眠。那可是我“一辈子”压岁钿的积蓄哦。咳,总算成熟了一次,否则,平生又多了次后悔。
常言道:人穷志短。穷是原罪。那时候,整个国家穷,流行语: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一群牛鬼蛇神指手画脚,你方唱罢我登场,来嘞乱话三千,遭殃的却是老百姓。计划经济时代,生活用品缺乏,大多是凭票供应,什么粮票、肉票、布票、油票、肥皂票等,这些名目繁多的票证,堪称“世界之最”,囊括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即使到了1977年我回老家办婚宴,有限的鱼类、肉类还得凭结婚证购买的。
大姐为生活为家庭,苦过,累过,奋斗过。种棉花,纺麻纱,拔稻秧,做裁缝,当大厨,还象农民社员穿着短裤跪着耘田呢。此情此景,若在国企,准是劳动模范一枚。曾记得孩童时,有一次,老妈叫我到离家十里外的大碶头纺麻厂给她送东西,临别,我就赖着不走,为啥?你懂的。大姐终究是大姐,明白得很,塞给我二角钱车马费。嘿,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要知道,为了一天赚几毛钱,大姐纺麻纱,含辛茹苦,脚踏得淋巴结“爬起”,咬牙切齿般坚持,那是她平时舍不得用的汗血铜钿哦。
社会上有“性格决定命运”一说。我这个人没什么大本事,嘴硬又好强,上有娘宠,下有姐爱,性格上爱出头,抱不平,宁波话叫“老三骨气”。参加工作后,当过生产组长,手下曾有23个喽罗,或许是职业病吧,用现代流行语来说:任性。然而,无巧不成书,阿拉“戆有戆福”,为此成就了一桩姻缘故事,涉及私密,一笑带过。
其实,这种性格是有缺陷的。就因为好强,别的象我这年龄的社员,已经是正劳动力了,而我发育晚,十九岁时还象竹杆子似的“撩记撩记”,在农业队,二百多斤的“谷箩头”把我的腰给挑伤了。后被誉为“浙东伤科第一家”的宁波江北陆氏伤科医院看病疗伤。待在大姐的家里白吃白住,煎中药,贴膏药。尔后,大姐夫还带我到杭州、上海旅行呢,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开眼界。仰望耸入云霄的“国际饭店”,让我明白什么叫人往高处走?什么叫楼外有楼?由于上调到上海工作后再也不用挑重担了,到三十多岁时这伤才慢慢痊愈,此是后话。
廿二岁那年,命运惠顾,我终于上调了,未等报到通知书下来,迫不及待,唯恐招工单位反悔,提前一星期悄悄地一头铺盖一头旅行箱,到宁波南火车站的大姐家,吃了午饭后,大姐送我的上的火车。一年后回家探亲,也是大姐来接我的。按现在的认知,作为成年人的我,其实很不成熟。除了一年一度的探亲假,平时很少与大姐聚首,更别说孝敬了。
在我的记忆中,过去大姐居无定所,没有一个真正的“家”,其中的辛酸岂是一个“苦”字了得。为了生活,搬家少说也有六、七次吧:大碶头,新碶头,江北岸,南站,东站,横浦四份头。最后,竭力为三个儿子造了三间平房,自己住偏间,这就是母爱无疆。
在我们大部分人的感情世界里,或长或短,或深或浅,出现过已走远的那个人,那份已逝去的情。而让我感动的是还有那么一种叫“贤妻良母情”,我的大姐就是范儿。还记得大姐夫病重在上海住院期间,极尽担当,有多少昼夜?有多么无助?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始终无怨无悔,只要回天有术,为夫治病,夜不能寐,哪怕倾家荡产也无所不辞。夫妻情笃,让人泪奔。
不是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大姐家是旺族,三个儿子,三房媳妇,全是“材”啊,家庭,事业,皆丰收;孙子孙女,都是杠杠的大学生。一家中,有大学教授、医生,还有任职银行业,IT业等向阳行业。“青出于蓝,胜于蓝!”除了晚辈们自身不懈努力之外,还有遗传基因。基因?对!什么苗开什么花,什么藤结什么瓜。遗传学上说:宝宝智商基因遗传来自妈妈。因为X染色体上存在“决定智商的基因”,所以妈妈的基因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人间自由真情在,莫道世间太沧桑。普天下没有哪种爱能与最无私最伟大的母爱相比。所以说,为人子女的,善待当下的妈妈,不但是孝道,更是还债对不?我也相信每个子女都曾在心底向父母许下“孝”的宏愿,可别忘了时间的残酷,忘了人生的短暂,忘了世上有永远无法报答的恩情,忘了生命本身有不堪一击的脆弱。现在的生活水平比以往提高了,不愁吃不愁用,即使远走他乡,也莫忘给自己的母亲买双袜子,或买双鞋子,问个好,请个安!
有人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我真不知人生中还会有几次能来到这块家乡北仑热土?对大姐的那一份情,那一份爱,不是能用这些枯燥的文字表述完整的。

《北仑文艺》的忠实读者
文末,小弟送上一句话:岁月静好,大姐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