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
从古至今,每当灾难到来,人性便会被发挥到淋漓尽致。可这种丢孩子,死人的事,在近代最大的灾难“丁戊奇荒”面前,却显得弱不可极。
“二百三十余年未见之惨凄,未闻之悲痛”,这是晚清官员对当时灾难的总结,连一个当官的都认为悲无可悲的时候,可以想象百姓会是什么下场。
丁戊奇荒历时4年,从光绪元年(1875年)开始一直到光绪四年(1878年)才逐渐走出困顿,这四年时间里,先旱后疫,接着是地震,整个大清朝的北方地区几乎变成了人间炼狱。其实,农民都很清楚,旱灾是不会一开始就非常严重的,它有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感觉,慢慢渗透人们的生活。
1875年光绪登基,北京方面一直在庆祝,全国都在以此为大事件关注。唯独没有人发现,北方地区其实整个冬天都没有下一场雪。
而这样的情形持续到春天,便已经形成了干旱灾难。毕竟以当时清朝版图来说,山东、河南、陕西、山西、直隶已经占据了它很大一块地盘。
一个国家有这样一大块地方生灾,国家的收入就会受到掣肘。但那时依旧没有人关注,一直到当年的七月,旱灾变得更加严重。
而随着干旱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蝗虫。“旱极而蝗”,这是古人早就知道的道理,所以蝗灾一来,就只剩下全年的颗粒无收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老百姓原本就吃不饱的肚子变成了多余的存在,根本没有东西可吃,树皮、野草早就吃光了。
于是,有人开始吃泥巴,有人将石头磨粉,然后拌湿吃进肚子里。“始则卖儿鬻女以延活,继则挖草根,剥树皮以度餐。树皮既尽,亢久野草亦不复生,甚至研石成粉和土为丸”。
吃不起东西的时候,每家都会嫌人口多,卖儿卖女就成了最常规的操作。只不过,儿子在那个时候是没有人买的,有些人家直接将小男孩扔在外面,任由领养者捡回家去。
而女孩则不同,有钱人家还是需要她们来做事情以及传宗接代的,只不过那价格已经低到抵不上一顿饭钱。
“千文卖女”,这在当时就是非常好的价格,特别是到了1987年的时候,经历长时间的饥饿之后,千文也变成了可观的“收入”。
蝗灾之后则为大疫,所谓大旱之后必有大疫,这种奇荒几乎占据了人类所有的灾难,让人想要缓一口气的可能都没有。
“穷人死于灾,富人没于疫”。根据当时资料的统计,从灾情发生到1978年,全国由955个州县先后成为重灾区,那里的人从原来全国一半的人口量锐减到不足原来人数的一成。
有数据显示:山东、山西、河南、直隶、陕西五省当时总人口量为1.62亿左右,至1978年总人口便只剩下了不足两千万。
“卒至食人,初时假为骡肉,售钱每斤五十余文,饥民以其值廉,又舍此无从觅食,买充口腹,多有知之为不知也者。嗣货之者,售货之者亦众,而人肉之食遂视为平淡无奇。”
没东西吃,最后怎么办?只能吃人肉。反正人不用自己去杀,每天饿死者无数。《申报》在1878年就这样报道:很多商贩对外贩卖骡肉,价格亲民,灾民们应声而购。但他们心里很清楚,自己所买的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骡肉,那就是人肉而已。
但为了活下去,为了让良心上过得去,买食者并不会追究自己吃的什么肉,他们只管不会被饿死,其他已经无所谓了。
而那个时候有没有饿死的牲畜呢?当然也有,只不过根本轮不到百姓食用,因为各种野生动物比人肥壮得多,与它们强食无异于以卵击石。
“既无可食之肉,又无割人之力”,这就是当时残存一口气,被称为活人的灾民现状,他们找不到肉吃,哪怕找到了也没力气去割宰。
相反,在那个时候,田野倒是多见强壮的野狗、野熊等动物,他们看到人倒下去便扑上前去,根本不管人是不是还活着,直接撕咬、食用。
当时,有个叫李提摩太的外国人传教士,他在日记中写得清楚:“一群妇女蜂拥进一位富人家里,占领了它,在那儿生火做饭,然后又拥到另一家吃下一顿。男人们看到这种办法很不错,便组成五百余人的群体。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劫掠取食。”
但这并不解决事情,因为饭越来越少,吃得越来越少,最终,他们的命运只能是饿死:“一家十余口,存命仅二三,一处十余家,绝嗣恒八九。”
这就是灾情的现状,光绪那时只有4岁,哪怕到了灾情第4年,他也不过是个8岁的孩子。而且,他手里也没有权力,面对国之将覆的现状只能听之任之。
“饿殍见于既荒之际,饥溺已形于未荒之年”,可这时人们以为灾难已经到了尽头,没想到更大的灾难到来:地震。
这不是雪上加霜,完全就是要将百姓挫骨扬灰!“饥黎鬻妻卖子流离死亡者多,其苦不堪言状”已经无法形容当时的百姓生活了。
“蔬糠既竭,继以草木,面麻根、蕨根、棕梧、枇杷诸树皮掘剥殆尽……登高四望,比户萧条,炊烟断缕,鸡犬绝声。服鸠投环、堕岩赴涧轻视其身者日闻于野。父弃其子,兄弃其弟,夫弃其妻,号哭于路途……是冬及次年春,或举家悄毙.成人相残食,馑(死部)殍不下数万。”
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一场灾难持续4 年之久,可以在这种灾情下幸存的,恐怕只有天命之人。
也正因为如此,这场灾难才被称为清朝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灾难。而回顾清朝走向灭亡的根本,似乎就可以从这里找到源头:伤了国之根本。
当然,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灾难而让国家无力应对,似乎又最终无法回避鸦片带来的危害。贵族、有为之士皆以鸦片自我麻痹,还有谁去真正为国家出力?
皇室之内权力倾斗,有心者无权改革,无心者握权不放,百姓之死活在她们眼中不过是一群牲畜的宰杀而已。
突然想到了我们正经历的“新冠疫情”,整整三年,虽然生活得不容易,但与丁戊奇荒这样的相比,我们还是幸运的吧?
但时至今日,丁戊奇荒已经很少有人提及了,就如同我们身边依旧存在的疫情,它消灭了一些人的希望,却从未在所有人心里留下永久的痕迹。
也许向阳而生是一种本能,但对过去总结、记载,又何尝不是避免灾难最好的办法?记住才能有效规避,这是每个人都应该理解的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