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母亲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能好好地供养它,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这是鲁迅形容自己与发妻朱安的话,不管过去还是现在,都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一个口里喊着自由平等的大文豪,竟然将一个活人当成了礼物。
朱安,一个时代的缩影,女性走向独立的一块垫脚石,托起了女性反抗、奋斗的心,却一生也没走出自己的窠臼。
为了等到与鲁迅结婚,朱安从18岁等到28岁,一个少女最宝贵的十年,全都耗在等待之中,因为那时的鲁迅还在外求学。
1906年,鲁迅的母亲实在等不下去,便以装病为由将儿子从国外骗了回来。回来即是洞房,鲁迅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接受。
对于鲁迅来说,他要求的妻子形象无非是放足、上学,可偏偏这两样朱安都给不了他。但碍于母亲的面子,他只能硬扛着。
当年,许广平对于在鲁迅身边没名没分的心情十分尴尬,她在给鲁迅的信里这样讲:“旧社会留给你苦痛的遗产(朱安),你一面反对这遗产,一面又不敢舍弃这遗产,恐怕一旦摆脱,在旧社会里就难以存身,于是只好甘心做一世农奴,死守这遗产。”
确实,这就是鲁迅,说的话,写的书都态度坚定而且身体力行,唯独对于朱安这件事,他一生的诟病无法清洗。
鲁迅为何不喜欢朱安?仅仅是因为她是小脚吗?或许,不识字才是她的宿命,再加之她本人的颜值也确实不高,傲娇的鲁迅如何能接受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妻子呢?
《知堂回想录》中,鲁迅提及过朱安,是这样描写她的:“新人(朱安)极为矮小,颇有发育不全的样子。”
“她脸型狭长,脸色微黄,前额、颧骨均略突出,看上去似带几分病容。眼睛大小适中,但不大有神,而且有些下陷,梳发髻……”——《朱安传》·乔丽华
可是,这样一无是处的朱安,却满眼满心都是她的“大先生”。当年,鲁迅与弟弟闹掰,带着朱安搬到塔砖胡同16号,那是他与发妻一生当中唯一一次过“二人世界”。
但鲁迅还是选择了与朱安一人一间房间,她的世界是他所不想进入的,就如同新婚,他也不曾与之有过任何关系。
可这对于朱安却已经是最大的幸福,当时鲁迅生病,她焦急而又忙碌。俞芳就是他们当时的邻居,看着朱安忙里忙外,她记忆深刻。
“大师母(朱安)每次烧粥前,先把米弄碎,烧成容易消化的粥糊,并托大姐到稻香村等有名的食品商店去买槽鸡、熟火腿、肉松等大先生平时喜欢吃的菜,给大先生下粥,使之开胃,也自己却不吃这些好菜。”
奈何就算如此,鲁迅依旧看不上朱安,不想与她有一毛钱的关系。当年母亲也问过儿子:为何不喜欢朱安?
鲁迅是这样回答的:“不是什么不好,而是和她谈不来。和她谈话无趣,无味,不如不谈。”
因为想要得到鲁迅的认可,结婚多年的朱安,哪怕从没有周家媳妇的事实,却人店里用心去爱着那个男人,用全力去照顾着他的母亲。
有一年冬天,鲁迅的母亲发现儿子只穿着一条西裤,便对朱安很是不满:“无怪乎他不喜欢你,冬天了,也不给他缝条新棉裤。”
朱安素来顺从,听婆婆讲了马上就做了一条新棉裤,并且悄悄地将它放在鲁迅的床上。可谁也没有想到,鲁迅看到棉裤竟然直接给扔了出去。
母亲与朱安都不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最后,还是通过鲁迅的好友孙伏园打听内情,原来,鲁迅说:“一个独身的生活,决不能常往安逸方面着想……”
朱安再傻,应该也想明白了吧?鲁迅一直视自己为独身,他需要棉裤,但他不需要自己做的棉裤。
可事实上,那时鲁迅已经与许广平鸿雁传书了,他叫许广平“小鬼”,有时也叫她“可爱的小白象”。这就是差别,爱你的人怎么看你都是可爱的,不爱你的人怎么做都是错的。
1925年,朱安病了,她被送进一家日本人开的医院。鲁迅在那里恰好遇到自己的学生,竟然直接扔下病床上的朱安带着学生回自己家吃饭了。
朱安坐在病床上,正焦急地等诊断结果,鲁迅却对此一点也不想关注。后来,他的学生是这样认为的:“他(鲁迅)只是对朱安尽了义务,却不愿在病房多逗留一刻陪伴她,也不愿多说一句安慰温存的话。”
最初,听说许广平怀孕的时候,朱安是气愤的,她对邻居俞芳说:“过去大先生和我不好,我想好好地服侍他,一切顺着他,将来总会的,我好比是一只蜗牛,从墙底一点一点往上爬,爬得虽慢,总有一天会爬到墙顶的。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力气爬了,我等他再也,也是无用。”
那一刻,朱安已经真的将鲁迅看透了吧?只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守了大半辈子,她已经五十多岁了,再想要离开为时已晚。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当许广平在外生下周海婴的时候,朱安竟然又高兴起来,她对人说:“大先生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
可那时的她依旧是完璧之身,结婚几十年无爱无性,得不到丈夫的认可,却终生过着已婚妇女的生活。
直到送走了婆婆,送走了自己的大先生,她才发现自己的人生是如此凄凉悲怆。没有生活的进项,没有吃喝的资本,一个人,一个小院,竟然苦熬了11年。
朱安临死前,也是有自己想法的,她希望可以葬在鲁迅身边,可以由周海婴为自己送终。但这一切都是她的梦,就像她嫁给鲁迅一样,始终都不是“周家人”。
1947年,朱安辞世,临死前,她竟然凭着自己不识字的头脑,将北平宫门口西三条19号的房产转到了周海婴的名下,她是想着由大先生的儿子为自己送终的。
但事情没这么简单,许广平托友人及周家亲戚为她办了葬礼,最终只是将她葬于西直门保福寺的一块墓地。而她的婆婆则葬在北平西郊坂井村,她伺候了婆婆37年,连葬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而这不是朱安最大的悲剧,至文化大革命之后,她的墓地早已经不知去向,周海婴不曾为她祭扫,她的尸骸都不知所踪。
原本想做周家人,奈何鲁迅并不想认她,死后想成周家鬼,可周家也不原接纳她。人生之悲凉莫过于此:活着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死了没自己的地位。
如此朱安又是拜谁所赐呢?思来想去,最大的负心人依旧只能是鲁迅。那个受人敬仰,待人平和的大先生,却将生命中最大的狠全留给了朱安一个人。
时代的产物,要是我也不愿意。我记得外婆说过,过去说亲全靠媒人一张嘴,男女方没见过面,有些很聪明能干的男女,结婚见到另一半才知对方是个傻子的,一辈子都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