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桂花 素材/冯丽萍

（本文根据身边人生活经历创作故事，为了文章的结构完整，有些情节略作虚构处理，请理性阅读）

我是一名公职人员，在体制内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再做几年，我就可以退休了。闲余之时，想起30多年前一些生活经历，泪点低的我，就会潸然泪下，大舅冒雨送钱的那一幕， 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我有两个妹妹，两个弟弟，我是家里的老大，1973年23岁的我爸娶了22岁的我妈，一年后，我妈生下了我，76年生下我大妹，78年又生下了二妹。

母亲一连生了三个闺女，我奶奶很不高兴，再生不出儿子，两代单传，到我爸这一代就成绝户了。

那时候在农村，没有儿子就会被周围的人看不起的。为了延续家里的香火，我奶奶一定要我妈妈为我爸生个儿子。

我妈是那种善良而又封建的女子，没有个儿子，她也觉得对不冯家，于是商量后，让我妈继续怀孕，怀孕三个月，我妈就到我大姑家那里躲计生去了。

一直躲到生下我大弟，我妈才从我大姑家搬回来住，我大弟属于超生的，所以我妈生下他不久后就被罚了款。

那时候超生要交社会抚养费，为了交上超生款，我爸把能借的亲戚朋友都借了个遍，才把罚款交上了，这让本来就贫穷的家更是雪上加霜两。

家里每天6张口吃饭，孩子多劳力少，为了不让孩子饿着，我爸在农闲收工时，就去离家三里地的一条河里去捕鱼，幸运时能捕上七、八斤，捕到的鱼家里是舍不得吃的，拿到街上卖了换些零钱，然后再买些米和买生活用品。

罚了超生款不久，镇上的干部又来动员我爸妈去做节育手术，我爸是家里的顶梁柱，肯定不能让他去做，我爸妈商量后就让我妈去做了。

做了节育手术不久，我妈又怀孕了，（她可能是刚怀上就去做的）但是我妈当时并不知道，她以为是自己长胖了，直到有了胎动，我妈才肯定她又怀孕了。

以前的人有了孩子，一般是不会轻易打掉的，我爸妈商量后，还是决定把这个孩子留下来，为了掩人耳目，我妈在整个孕期，都穿比较宽大的衣服。怀孕六七个月都看不出来。

1982年春，我们这里开始分田到户了，生产前两个月，我妈又偷偷去外婆家住了两个月，后来我妈这一胎生的又是儿子。可把我爸妈高兴坏了，终于有了两个儿子了。

可是，这两个儿子都是超生的对象，那时超生的孩子是没有资格享受分田地的。分田地时，我们家7个人，只分得了5个人的田地。（小弟后来超声，是我妈结扎后才生的，所以他就没有被罚款）

每个人一亩水田，5个人就是5亩水田，旱地是另外分的，旱地每人6分，5个人就分得了三亩旱地，旱地可以种红薯和苞米。

有了这些田地，我爸妈就想，再苦再累，也要把这5个孩子抚养大，分了田地后，我爸非常勤劳，水田肯定是要种上稻谷，那是一家人的口粮。

为了增加收入，我爸在旱地上种上甘蔗，旱地是没有直接的灌溉水源到的，但是可以用水车把水抽到那地里去，就要费些人工而已。

虽然家里穷，但是我爸对每个孩子都是一样疼爱，他不会厚此薄彼，每年甘蔗收成卖了钱以后，我爸都会在年前为几个孩子扯上一身新衣服。还会为我们买上一些糕点、糖果之类，让我们几个孩子过年有零食吃、有新衣服穿。

这让我们姐妹几个感到我们是幸福的。读书后上学回来，我们几姐妹会帮家里干自己力所能及的家务活。

种甘蔗是一项费力的农活，每年二三月就要把蔗桩种在地里，从种上开始就要勤力护理，稍微松懈，收成就会减少。

我们家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那几亩蔗地，每年四五月的时候，就要开始剥甘蔗的叶子，长一节就剥一节的蔗叶，不剥节与节之间就不长，那样就卖不到好价钱。

这样的活儿一直要忙到10月份，期间要给甘蔗施肥，又要给它陪土，遇上狂风暴雨的天气，还要做好防护措施，旁边的要用竹竿固定，不然大风一吹，不是吹断就是被吹倒。

即使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劳作刨食，但是我爸妈都没有怨言，他们看着我们几个孩子慢慢长大，他们觉得再苦再累也是值得。

我们几姐妹也体谅到父母的不易，所以我们几姐妹读书非常的刻苦，从小学到初中，我的成绩都比较好。

我初二那年，我妈积劳成疾，生孩子多，身体本来就不好的她，那年生了一场大病，我爸倾尽全力医治我妈，但最终也无法挽救她的生命，她还是撇下我们几个孩子走了。

我妈走后，我爸悲痛欲绝，办完我妈的后事，看着那5个孩子，今后就全靠自己一个人照顾了，我爸半刻也不敢休息，立刻又投入到忙那些农活去了。

我妈去世后，我爸就不种稻谷了，把那几亩水田都改种甘蔗了，因为周围的人大部分都把稻谷田种上甘蔗，成片种植，大家管理起来方便。

平时我爸一个人护理8亩地甘蔗，我们几姐妹星期天回来，会到地里去帮助拔草，剥蔗叶子。

每年到了剥甘蔗叶子旺季的时候，我们都要忙很多天，每天去干活前，我们都要穿得严严实实的，要不然甘蔗的叶子很锋利，不小心就会被割到。

干这个农活最难受的就是6、7月份的时候，天气炎热，剥甘蔗叶子最怕的就是叶柄的绒毛，弄到身上手上就很痒。剥下来还不能完事，还要把那些甘蔗叶从地里拿出来，送到养鱼老板的鱼塘去，一斤也就一毛多钱。

总之，每年卖那些甘蔗叶子，也能换回一些肥料钱。

有时候我们姐妹都去上学了，我爸实在忙不过来，我大舅两口子他们就会过来帮忙干几天农活，大舅两口子对我们家很好。

我妈在世的时候，只要我们家的农活干不完，大舅两口子有空了都会过来帮忙。

我外公有4个孩子，大舅不是我外公亲生的，他是我外公堂哥的儿子，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继给我外公养了。养了我大舅五年后，我外婆才生了我妈、我小姨还有我二舅。

二舅是我妈的亲弟弟，但是因为二舅妈太精明了，凡事都斤斤计较，二舅从不敢到我们家帮忙干农活。

论生活水平，二舅家比大舅家宽裕很多，二舅家在村里很早就发家致富了，从分田到户没多久，二舅就开始养母猪繁殖猪仔， 猪仔长到三四十斤或者五六十斤，就卖给农户养殖，从中赚取差价。

养了几年，到了90年代初，听我爸说他已经是当时的万元户了。我妈去世后，我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去大舅二舅家去走亲戚，平时我们是不敢去的，因为没钱买礼物去。（外公外婆也早过世了）

1993年高中毕业，我顺利的考上了省城的大学，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爸激动的老泪纵横，第二天早上，我爸就买上香支蜡烛，带上我，到我妈的坟前告知。

我爸让我跪在我妈的坟前，他点上一支香，插在我妈的坟头上，然后动情的对躺在地下的我妈说：“郑梅呀，我们家大闺女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她被省城的大学录取了，她是我们村第一个女大学生，我们的大女儿很棒。”

我虽然考上了大学，但是学费又让我们家发了愁，我大妹读高二，我小妹读初三，大弟读初一，最小的弟弟读小学，一开学每个孩子的学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每学期开学，学费不够的话，我爸都要叫我大姑他们借，我读高中那两年，借的钱不能及时还上，我爸也不好意思再去借了。

我考上大学后，我爸高兴之余，我发现他明显的有多了忧愁，每天干活回来，他就在大门口抽着烟，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一天收工回来，我爸又坐在大门口抽烟，我不知道我的学费有没有着落，我小心翼翼的问我爸：“爸，我的学费凑够了吗？”

“还没有凑够，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读大学的学费，爸一定会替你想办法凑够的。”我爸吸着烟，看着远处的天空沉思着。

二妹在旁边听了说：“爸，我们家5个孩子都读书，你的负担太重了，我的成绩只是中等，一年后不一定能考上大学，要不我不读了，让姐姐读吧。”

我爸听了连忙说：“不是还有二十多天你姐才开学吗？你们几个都要读书，没有钱，爸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们几个都供出来。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我会想办法的。”

后来到了开学的时候，我爸东拼西凑，把弟弟妹妹们的学费都交了，我开学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交了弟妹们的学费，我不知道我爸身上还有多少钱。

眼看我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爸愁眉不展的，这两天他又出去了，我知道他是借钱去了。看他的愁容，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借不到钱了。

晚上吃饭时，我爸对我说：“丽萍呀，你的学费爸借了几天，也借了一部分，但是还不够，明天去你二舅家借2000吧。”

“为啥不叫大舅借呢？大舅比二舅好说话，二舅妈那么厉害，他们能借我们钱吗？”我提醒我爸。

“你大舅刚娶了儿媳，他家不一定有钱，你二舅养猪仔，又没有大开支，去二舅家借吧，明天你去的时候，把咱们家那只大公鸡也捉去，到镇上再买点礼物，求人借钱，该有的礼数咱不能少。”

“借的时候告诉你二舅，我们不会借太久，等我们把甘蔗都卖了，赚了钱，最多年底就能把钱还给他们。”

第二天早上，按照我爸的吩咐，我把我们家那只最大的公鸡用鸡笼装好了，把它放到我的自行车后座上扎稳了，骑着自行车就向二舅家去。

二舅家离我们家有13公里远，骑车经过镇上，我买了一些糕点，放在车把手上挂着，骑着自行车继续向二舅家去。

还有一里多地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寻思着，到了二舅家该怎样向他开口借钱，二舅待我们几姐妹不像大舅那样待我们亲，我甚至有点怕他。

胡思乱想着，二舅家就呈现在我的眼前了。我看到不远处的地坪上，二舅正在晒着猪粪，看到我到来，他有点诧异的问我：“丽萍，你咋来了？你今年不是高考了吗，考上大学没？”

“二舅，考上了，我们本省的一所大学，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因为学费不够，我爸叫我来向你借2000元钱。他说到年底卖了甘蔗就还你。”我把刚才在路上酝酿好要说的话，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考上就好，努力没有白费，二舅知道，从小你读书聪明。你等一下，钱不在我手里，我找你二舅妈要去，你去院子里坐着等我吧，我去去就回。”二舅放下他手里忙着的活，找二舅妈去了。

我推着自行车，进了二舅的院子里。等了20多分钟后，二舅和舅妈一前一后进院子来了。我和二舅妈打了一声招呼，她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我，就进屋里去了。

两三分钟后，我听到里面传来了声音：“就借300，再多没有”。我听得出来，这是二舅妈的声音。

“咱家不是还有3500元备用钱吗？借他们2000，他们年底就还回。”我听见二舅说。

“你姐夫没有钱还养那么多孩子干吗，丽萍不是女孩子吗，没有钱还读啥书呢，读出来以后还不是嫁了作别人的媳妇。不读趁早挣钱，还能补贴家里。没钱还想借2000那么多。”二舅妈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

“你说那么大声干嘛，丽萍还在外头呢。”接着又听见二舅妈说“那3500块我已经存了定期了，拿不出来了。就剩下这300块，爱要不要。我手上的钱也不多了，过几天还要买猪饲料呢。”

听了他们的谈话，我站在院子里，感觉到非常的尴尬。不一会二舅从里屋出来了。

“丽萍呀，你二舅妈说过两天我们家也要买饲料了，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了，要不，你去问问你大舅去，看看他们家能不能借你点钱。”

借不到钱，我心里很难过，在二舅家逗留没多久，我就推着自行车返回了，因为太难过，我竟然忘了把自行车后面的那只大公鸡拿下来给二舅，骑了一段路，那公鸡在后面叫我才想起来。

但是我又不好意思再推车回去重新给他。算了，二舅不借钱，我不给他大公鸡，他不亏，我也不亏。

回到家里，我爸看我自行车后面的那只大公鸡还在，不用我说，他就明白我是借不到钱了。不过我爸安慰我说，还有四天，他会想办法的。

第二天中午，天空乌云密布，不一会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坐 在大厅里，向外望着瓢泼的大雨出神。

正出神间，一个披着雨衣的人 从外面走了进来，当他走进屋来，脱下雨衣的那瞬间，我惊呆了。

“大舅，你咋来了？”我又惊又喜的问他，因为雨太大了，虽然穿了雨衣，但是大舅的裤脚已经雨淋湿透了。

“昨天你不是去你二舅家了吗？你大表哥喊你，可是没见你应，你一直骑着自行车向前走，后来我去问你二舅，他说你来借钱了。”

听到我和大舅的谈话声，我爸从里屋出来了，看到我大舅，我爸也很意外，他和我一样问了大舅同样的话：“大舅哥，下这么大雨，你咋来了？”

“丽萍不是考上大学了吗？我给你家送钱来了”。说完大舅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用胶布包着的布袋，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一沓沓的钱就呈现在我的面前，有10块的、有5块的。

“这是3000块钱，有1000是你二舅给的，他找别人代替了，有2000元我是叫你表嫂借的，表嫂说她娘家给回的嫁妆钱，刚好2000元，收下吧。”

“谢谢你啊，大舅哥”。我爸老泪纵横，他伸出满是老茧的双手，从大舅手中接过了3000块钱。

“丽萍考上大学，这是你家的福气，要是我妹子还在就好了，可惜她没有福气看到，我那2000块钱，你有余钱了再还吧。”大舅补充道。

接着，我大舅又问了我家甘蔗地活干得怎么样了，问我爸用不用过来帮干几天活，我爸告诉他，我们几姐妹把甘蔗地的草都拔了，又把甘蔗的叶子剥了一遍，弟弟妹妹们才去学校的。以后忙不过来，再叫他过来帮忙。

后来雨停了，我到镇上去买了菜，招待大舅吃了一餐，大舅就骑着自行车回家去了。

我的学费有了着落，我爸悬着的心终于淡定了下来。三天后，我整理好去学校的物品，背着简单的行囊踏上了去大学的班车。

三个月后，我爸把那几亩甘蔗卖了，得的钱马上就归还了大舅和二舅。

而我大学期间，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在学校做勤工俭学，很少问家里要生活费了。后来我大妹也考上了大专。我毕业后回到了我们当地的县城工作。

两个弟弟的学费，后来都是我和大妹支持的，两个弟弟也很有出息，大弟考上了中专，回镇上做了一名中医医生，小弟考上了本科，后来就留在了省城工作。

我们几个毕业后找了工作，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的工作着 ，再后来我们各自又有了家庭。我爸65岁那年，我把他从老家接出来，和我一起生活。

这几年，我有空了，经常会回大舅家看看他和大舅妈，每次去，我都给他两三千块钱，大舅节约了一辈子，我给他钱，他也不会白要，每次我去看他回来，他都会给我一些土特产，放进我的后备箱，让我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