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圣上指定成婚的日子。
因西北边境不时有敌军来犯,谢衡须得坐镇军营,便派了心腹副将前来迎亲。嫡母果然不曾食言,准备的嫁妆箱子足足装了十辆马车,一点不比其他府中嫡出的小姐少。
吉时一到,我拜别爹爹和嫡母,便由翠竹陪着,随着浩浩荡荡的婚车队向着西北的宁城出发。马车拖着嫁妆,行程较日常慢了一倍不止,这一路过去,少不了得一月有余。
刚到宁城边界,估摸着剩下大约还有五日的行程。长期以来的颠簸让我一路都恹恹的,稍微用了一点晚膳便早早回了房休息,整个人昏昏欲睡。
恍惚间好像窗外有一道黑影闪过,还未待我出声,便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跃入房中,捂住了我微微张开的嘴:“你不出声,我便松开你”。
看着来人身高体壮,而随行的人此时大都还在楼下用餐,我料想细隔壁细腿的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也识趣地点了点头。
估计他见我不是莽撞之人,便真的放开了捂住我嘴的手,大大咧咧地在屋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的胆子倒是不小。”他的眼里有一丝玩味儿。
“你是谁?你又可知我是谁?”我见他模样,不似一般歹人,初时的慌乱过后,便也冷静下来,只冷眼盯着他。
“我当然知道你是镇西大将军谢衡的新婚妻子,至于我么”他顿了顿“以后你便知道了。”
“知道我是谁你还敢如此,我看胆子不小的人可是你!”我有一些生气,看来这还真不是一般的毛贼,事先功课做得还不少。
“你可知谢衡他面若罗刹、暴虐凶残,甚至连妇孺儿童也杀?”他似乎对谢衡颇为了解,且有不好的影响。
虽然京中也有他类似的传闻,但我却心知是他守住了我朝的西北门户,听他如此当面诋毁,心中不喜,便不想随了他的意:“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知道你还敢嫁给他?”他似乎很是好奇。
“有何不敢?”听他如此语气,我更不喜,不自觉便反驳道:“他乃我朝大将军,是守疆拓土的好儿郎,没有他对敌人的凶残,哪来普通百姓的安宁!”
似乎没料到我一闺阁女子竟会如此回答,我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错愕,随后盯着我的目光变得越发深沉,仿佛想要透过表情看到我的内心,以判断我说的是否属实。
这该不是谢衡的政敌,或是阵前的敌人吧?我后知后觉地开始心惊。
“夜深露重,你既知我是谁,便赶紧离开吧,我可当没见过你。”我冷着脸对他下着逐客令。
但他似是没有听见,只仍一言不发地盯着我,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暗暗思索着该如何自救。
不待我想出办法,他竟突然发作,拿了床榻旁边的披风,将我一裹后扛到肩头,从窗户一跃而下。等我反应过来,已与下榻的客栈相隔一里之遥,仍隐隐约约能听到客栈里人声鼎沸。
我心知纵使我现在叫破喉咙怕也无济于事,只得按下心中的慌乱,暗暗思索,同时期盼着翠竹和谢衡的副将能早日发现新娘子已被人掳走。
不一刻,便听他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高大的黑马从林中跑来,亲昵地蹭了蹭他,这该是他的坐骑了。
“得罪了!”他将我放在马上,自己也纵身跃上马背,双手虚虚围在我的腰间。第一次与男子隔得如此至今,即使隔着一层衣物,在他怀中我仍是挺直了脊背、僵着身子。
夜色中一路飞驰,黎明的时候到了一个边陲小镇,在小镇中稍作休息。见我被颠得脸色发白,他从镇上临时找来一马车,自己充当车夫,终于使我不再那么难受。
连日的颠簸,本就使得不曾出过远门的我疲惫不堪,昨夜与他在客栈的一番周旋,更是让我劳心费力,现见他虽掳了我,却似并无十分强烈的恶意,心里便稍微放松下来。心神一旦放松,我竟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昏睡过去。待悠悠转醒过来,却见一轮落日即将没入山际,这一睡,竟是睡了快一日。
“醒了?再忍耐一下,一会儿就到!”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手里的马鞭仍没有停。
放眼向前,能看到远处似是驻扎的军营,看服饰和旗子,不似敌营。难道……我此时心里对他的身份略有猜疑,但却不敢肯定。
“将军!”营门口守卫的将士,见他后端正地行了一个军礼。
“你是谢衡!”这一刻,我不是反问。
“终于反映过来了。”微微上扬的唇角,显示他此刻的心情极好。虽然确认了他的身份,但我的心情却一点也不好。
他亲自将我送到一定大帐前,应该是他自己的帅账,刚交代完下人给我准备吃食和热水,便被手下匆匆叫走,估计是有军情商议。
军营的食物算不得精致,匆匆填饱肚子,再舒舒服泡了个热水澡,连日的疲惫不堪,让我顾不得许多,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放心地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再醒来时,也已深了,谢衡不知何时回来的,此刻正坐在案前处理军务。
他此刻换了一身常服,在柔和的灯光下,褪去了初见时的冷硬,显得柔和了许多。此刻倒不似挥斥方遒的将军,反而像个清朗的书生。
“好看么?”他听见动静,抬头看了过来,语气中透着揶揄,我瞬间羞得满脸通红,赶紧将视线移开。
“饿了么?我叫人送了些吃的过来,一起用些吧。”
我本想说不饿,但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一声,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转进去。
谢衡低头轻轻笑了一声,假装没有听见,此时此刻,我也顾不得尴尬,先祭了五脏庙才是首要任务。
“明明送嫁的车队就在路上了,不出五日便可到达,为何你还要单独把我掳来?”好好睡了一觉,现在又吃了有几分饱,脑子也终于上线。
“敌人知圣上给我赐了婚,你跟着车队走不安全。”
“可是,那其他人?”
“没事,你不在车队,其他人自然也就安全了,有消息来,车队过两日便到了。”
我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还好其他人都安全,要因为我而无辜牵连他人,我简直不敢想。
见我吃完,谢衡问我要不要出去走走。平日里在家我一直有饭后散步的习惯,想着刚刚睡了一觉,又吃的这么饱,出去消消食也是好的。但想着他刚刚一直在处理军务,便担心影响他做事“你不是还有军务处理么?”
“军务哪有陪夫人重要,”我脸又是一热,他似看出了我的尴尬,又道:“都处理差不多了,陪你出去走走。”
我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夜巡的将士纷纷朝我们行礼,一声声夫人喊得我恨不得把头钻地里去。
待走出营地很长一段距离后,我终于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头。他带我到了一处高地,这里可以看见营地里的火把,还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那边的声音,但却清静了不少。一轮圆月遥挂在天际,在辽阔的山野中,看着好似比京城的月亮更加明亮。
“一样么?”
我正被清冷的夜色吸引,猝不及防地传来谢衡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我京城一个人的小院,身旁还有一名声名在外的将军,而他即将是我的夫君。
同时也才惊觉,原来那晚在小院的人是他。
月色下,他长身而立,眼中似有柔情。
“不早了,回吧。”我不知如何应付眼下的局面,只得仓皇而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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