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最后的痛苦

一轮明月皎洁如盘 2025-03-30 04:02:16

最后的痛苦

文/王斌

苦难伴随我爹来到世上,融入他老人家的苦难里,将苦难膨胀成磨难,再将磨难膨胀成灾难。

而一切的缘由,皆来自对未知的恐惧!

十年前的八月,我浑浑噩噩,脑海空洞。那天清早,娘……她撇下俺们走了。我看见冰冷阴森的奈何桥,娘孤独地踯躅石板上,无悲,亦无喜。

娘走了,家跟着就塌了,庆幸的是老爹健在!

而爹最后的苦难,随着娘的走,一直在跌宕、延续。

如果溯源,可追到五十年前那场变故。对此我提起过几次,是造成我家由盛转衰的标志性事件。那个烦躁的麦天,对别家来说是能吃饱肚子的幸福,而对我家来却说是“天塌了”的灾难。打麦机那声不可预估的爆炸,倒霉的我爹被残片击中头部。那时候还是生产队。后来,治是治得差不离了,可也为此埋下了隐患。

而隐患的爆发却是悄无声息的,那年,我爹六十八岁。一个春日的晌午,别人追到我家,说我爹把他家的地给锄了。娘除了道歉,也没往别处多想。

爹的病势发展得很快,不但不认识人,还迷路。

到医院检查,医生怀疑我爹患了“阿尔茨海默病”!

用咱这儿的话说,就是老年痴呆。这种病分初期、中期和晚期,各阶段患者表现不一样,目前除用药物或针对性锻炼延缓病情发展外,没有根治良方。但我怀疑我爹这病跟几十年前那场灾难有关。可惜我对这方面没有研究,提不出相应证据,就当是老年痴呆吧!

按照习俗,娘下葬后,我舅家的那些表哥表嫂们把我们兄妹叫到一间屋子里,说是安排我爹今后的日子。他们一个个表情庄重,生人莫近,看我们兄妹如看不孝子,好像必须他们出面,才能把所有的事情摆平。我很惊奇,很纳闷,难道兄妹们都是铁石心肠,见爹苦大仇深,扔下他独自快活吗?或者说,俺们不懂爹,不知道孝顺爹呢?后来想想,这似乎约定俗成,表哥表嫂们不过是例行“公事”。兄妹们低眉顺眼,等他们叨叨所有娘家人都会叨叨的事儿,甚至叨叨所有娘家人没有叨叨过的事儿,等到兄妹们满意答复,才擤鼻子抹泪心情黯然而去。

娘活着那阵儿,见爹脑子越来越不够用,怕他走在自己前头,就提前准备了木棺,放置在老宅的屋子里。这点事娘把我蒙在鼓里,让我惴惴多日。

我看过,棺是白茬子,需要批灰、抹漆、上油才能使用。眼看娘的病日益见重,油棺必须要提前了。我没有油过棺,怕弄成别人的笑话,就生出请漆匠的想法。不过,肯定要跟我弟商量,我弟的意思是,请漆匠来干这活儿,不如自己来弄,也算尽最后一份孝心!想想也是,我和我弟买来批灰、黑漆以及金粉、银粉,换身旧衣裳,耐心干了两天,才把白茬子的木棺油漆好。娘随后就走了,去往她的天国。而她为爹准备的“房屋”,没想到自己先住进去了。

两个人的世界成为爹的孤独,他每天坐在院外那棵皂角树下,无悲无喜,只是痴呆呆望着曾经熟悉而今陌生的那路、那人、那路边的庄稼。

娘下葬了的第三天,我妹突然问他:“爹呀,你知道我妈去哪儿了?”爹皱着眉,很认真想了想:“你妈不是在灶火做饭的嘛!”我妹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农村有农村的坚持,就是在家养老,你敢把爹娘送到敬老院,必然遭到村里人笑话,还说三道四。对爹是去敬老院还是在家养,我曾经犹豫过,我姐我妹拖家带口的,就爹这样,走到哪儿都要有人跟着,她们腾不出手;我弟刚离婚,带个小孩,不出去打工赚钱,连自己都无法养活;而我和妻子都要上班,还有两个学生,如果把爹接到城里,我怕身边没人,一不小心爹跑出去,摸都摸不回来!各有各的难处,谁家锅能涮得恁干净呢!我决定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议论,轮到我养爹,我愿意把爹送到“天邻康复中心”。

我了解过了,这个地方不错,收费合理,服务贴心。况且这里住的全是上年纪人,处于融融的环境中,说不定爹心情好了,恢复得快些。

此种想法比如恶鬼盘绕心头,风吹雨淋竟然扎根了。跟兄妹商量,都觉得这样合适。我的胆就肥了,再看世俗,不过是别人栓你的锁链,是闲人无聊的诅咒罢了。娘走后的那年十月,我们把爹接到县城,住进天邻康复中心。

那时候,爹意识模糊,记性极差,去厕所小便,已经摸不回住室。你要问他,这是在哪儿?

他会笑咪咪对你说:“这是哪儿?你忘了,这是咱家呀!”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王斌,司卫平文学艺术工作室文创成员,男,生于1968年6月,长期从事文字写作。常用网名箫飞、剑南飞,擅长玄幻、都市小说,几年来上传的网文小说有《戮神残箫》《元戒》等700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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