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我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全家外出旅行。这是我十多年来第一次不在家里办年夜饭，不在家里招呼亲戚朋友。说实话，这个决定我纠结了很久。毕竟，从我结婚的第一年起，我家就成了过年的“主战场”。回想起这些年，真的是一部战斗史。我家在家族里算条件不错的，房子大，装修得也算体面。结婚那年，我妈一句“你家这么宽敞，过年就你们家办吧”，让我和老公直接成了节日“东道主”。从那以后，每逢春节，家里就跟开大会似的，七大姑八大姨，表哥表姐，堂弟堂妹，全都来了。每年从腊月二十八开始，我和老公就得忙着大扫除、置办年货，年夜饭当天更是从早忙到晚，厨房里油烟弥漫，餐桌上人声鼎沸。有一年，亲戚们到得特别早，连我还穿着睡衣就敲开了门。大姑一边进屋一边笑道：“哎呀，这么早是不是打扰你们啦？”话虽这么说，但她手里提的两大袋饺子馅直接甩在了桌上。“小妹，今天饺子你得多包点，咱家人多啊！”我当时笑得脸都僵了，心里在翻江倒海。人多？是啊，从早上十点开始，厨房的地板就没干过，一直湿漉漉的。小孩子跑来跑去，碰翻了酱油瓶，我刚擦干净又被踩脏了。到了饭点，桌上大鱼大肉，酒过三巡，大姨嗓门一高，开始聊“谁家孩子学习最好”；二姑接过话头，说“咱们家还是小芳最懂事”；我妈“哼”了一声，抬手一指我家孩子，“我们家乐乐钢琴十级了…”每年这样的场景重复上演，争吵、攀比、小孩哭闹夹杂在一起。我和老公一个劲儿地端菜、倒酒、擦桌子。直到亲戚们散去，我俩筋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看着一片狼藉的餐厅，什么过节的喜悦都没了。更过分的是，几乎没人感谢过我们。后来几年，我试着暗示能不能换个地方聚，结果亲戚们都推辞。二舅家说他家小，挤不下这么多人；三姑婉拒，说年纪大了，不想折腾；表姐更直接：“你家不都习惯了吗？再说，咱们也就图个方便。”今年腊月二十六那天，我站在厨房看着冰箱里塞满的年货，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反叛的念头。我问老公：“你还想这样过年吗？”他一愣，苦笑着摇头：“不想。可你妈他们不会同意吧？”我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说：“那咱就不告诉他们，直接出去旅行！”接下来的两天，我开始悄悄订酒店、查攻略，一边想着怎么跟亲戚们交代。腊月二十九晚上，我在家族群里发了条消息：“今年春节，我们全家决定外出度假，家里不办年夜饭啦，大家辛苦一下，各自安排吧！”信息发出去不到五分钟，电话就响了。第一个打来的是我妈，语气里藏不住的埋怨：“你怎么能这样？这么多年不都是你们家办，突然说不办就不办了，亲戚们知道了还不炸锅？”紧接着，大姑打来了电话，言辞更加直白：“你们家不办，那我们去哪儿？总不能让大家都在家里凑合吧？过年就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你们这也太自私了！”我握着手机，感到手心里全是汗。愧疚、委屈、愤怒交织在一起，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回了一句：“大姑，今年我们是真的想换个方式过年…”大姑“哼”了一声挂了电话。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的手机几乎没停过，各种抱怨、指责蜂拥而至。我强撑着心里的那点决心，一一回复。到了深夜，手机终于安静下来，我和老公对视了一眼，他拍拍我的肩膀：“老婆，这次你做得对。”初一清晨，我们拖着行李箱，踏上了去三亚的飞机。到达酒店的那一刻，我突然有种从牢笼里逃出来的轻松感。阳光、沙滩、海浪，还有身边满脸笑容的老公和孩子，这才是我向往的过年。然而，亲戚们却没这么容易放过我们。从初一开始，电话一个接一个。“小妹，你们家真不厚道，害得我们临时找地方，菜价都涨了！”大姑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嫂子，我们在你家过年多开心，你突然不办，搞得咱家聚不齐，真是没意思。”表弟说。“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们一起过年了？”这是二姨，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指责。每接一个电话，我的心情就像被扎了一针，疼得说不出话来。但每次挂掉电话，我又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没关系，这是我的选择。”旅行的最后一天，我坐在海边，回想起这些天的“战斗”，心里突然有点释然了。是的，我家的确成了亲戚们的“主战场”，但那并不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而不是被习惯和人情绑架。亲戚们的不满和抱怨，也许是因为他们不习惯改变，但总有人要迈出这一步。回家的时候，孩子靠在我怀里睡着了，老公握着我的手，说：“老婆，下次过年，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我笑了笑，心里却想：“不管下次怎么过，只要是我自己选的，那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