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看了两部有着奇妙关联的影片——《波斯语课》和《名字之歌》,它们都是关于二战的故事,关于集中营、关于那些被屠杀人的故事,但这并不是它们关联的核心,最重要的是,它们都涉及到了一个主题——对那些逝者名字的记忆。
《波斯语课》的故事颇为离奇,在二战期间的集中营里,一位德国军官希望学波斯语,而一个犹太人谎称自己懂波斯语,于是这个教假波斯语的课程就这么开始了。犹太人苦于编造波斯语单词,无意间在被关押的犹太人的名册上找到了灵感,他用这些人的名字改造成上千个波斯语单词。当德军撤退时烧毁了所有文件,而被解救的这位犹太人却背出了几乎所有被关押,逝去的和幸存者的名字……
在《名字之歌》中,那位“海上钢琴师”蒂姆·罗斯再一次演绎了一位钢琴家,只不过这次他不是故事的主角,只是一个旁观者,通过他的视角揭开了一段尘封的往事。出生在英国的钢琴师,有一天迎来了自己的小伙伴,他父亲遇到一位天才波兰犹太小提琴孩子,于是就收养了他,并着力培养他的小提琴技巧。
钢琴师和小提琴手也从开始的敌视,慢慢变成了兄弟。但阴差阳错他们失散了,钢琴师的下半辈子都在寻找小提琴手,最终在美国找到他,他讲述了将自己献身于一首歌的历程,集中营里犹太教的拉比们,为了记忆,将那些逝者的名字,编成了一首歌,演唱一次要五天时间,小提琴手为这首歌改编了一首小提琴曲,并不断地为那些幸存者和死去的亡灵演奏……
两部片子都不是特别的精彩,但当那门用名字编制的语言和用名字唱出的歌完全的借由影片呈现在观众脑海中的时候,那些名字以及可以被想象的苦难和死往,却能够引起巨大的悲痛。
瑞士的语言学家将词语分为了“能指”和“所指”两方面,能指就是词语的发音和写法,而所指就是词语真正能在人脑海中激发的那个东西。名字是一个词语,也是这种能指、所指二元性的最佳体现。名字的词语本身只不过是一种语言的片段,但它所指的,却是活生生的人。
当一个词被当作名字念出,对于无关的人来说,也不过就是一段声音,但对于那些曾经见过名字之上的那个人,曾经跟他生活过,曾经在他的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人来说,这段声音就是一段记忆,一段叙事,一段情感。
我们通过名字来认识一个人,但我们却通过故事来记忆一个人。名字不过是一种索引,或者说是一个缩写,在名字背后,是一个人的成长、爱恨情仇、生老病死。当名字激活了一段记忆,轻飘的声音也就获得了厚重的意义,名字不仅与人产生了一一对应,而且将一个人的全部人性,浓缩在这个名字里,成为记忆的主角。
人有义务记住他人么?这似乎是一个蠢问题,对逝去先人的祭奠,在任何一种文化中都是非常重要部分。而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的生活圈不断扩大,需要记忆的人更多。同时人也越来越难脱离某一些“共同体”,在这些“共同体”共享有一些记忆和文化,共同塑造着一种生活方式,并在艰苦的现实当中互相扶持。这样,那些为“共同体”做出重要贡献的人也同样值得被铭记。
那些自然死亡的人,可能只对他的亲友有记忆的意义,但那些因为遭受自然的灾难或人类集体的灾祸的人,同样也需要被记忆。一方面,作为一种警醒,提醒活着的人作为幸存者的身份,要更加珍惜现有的生活;另一方面,作为一种责任,对于那些无法控制的自然灾难以及因为集体意识造就的人为苦难,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有承担的责任,只有肩负起这个责任,我们才能作为人类的一员继续走下去。
我们是一个有着厚重记忆的民族,但在某些情况下,却容易选择性的失意,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公正的,用名字怀念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