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世伟,我家隔壁住着山叔,因为方言里“山”和“三”发音一样,所以我从小就叫他“三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两家是亲戚呢。其实,我们两家半点亲戚关系都没有,就是两家房子挨得近,中间就隔着一块共用的小菜地。
家里孩子多,我的兄弟姐妹有五个,全靠母亲一个人干活养家,父亲呢,则在公社上班。那时家里穷,一年到头难得吃几回肉。可山叔家不一样,他家就俩个孩子,儿子叫铁柱,女儿叫雨欣。他两人还都会抓鱼,每次下河都能捞不少回来,家里时不时飘出鱼香味,馋得我直流口水。
我嘴馋的时候,常往山叔家跑,山叔山婶也不见外,总给我夹几条小鱼吃。我们三个孩子排排坐,一起啃鱼、喝鱼汤,跟亲兄妹似的。我父母也说过,老这么吃人家的不好,但山叔山婶却不介意,还让我常去他们家。
后来,我们上学了,我还是和铁柱、雨欣一起上下学,当班里有人欺负雨欣时,我总是第一个冲上去。教训那些坏同学。后来山叔山婶知道后,直夸我讲义气,这让我心里美滋滋的。
岁月流逝,后来我家条件慢慢好起来了,父亲工资也涨了上去。母亲那时养了三十多只鸡,平均分给我们这些孩子养,谁的鸡下了蛋谁就能吃。铁柱、雨欣便常常来我家玩,我养的母鸡下蛋了,就分给他们。
有时候不够分,就得三个人吃一个鸡蛋。铁柱懂事,会拉着雨欣回家,可雨欣嘴馋,非得跟我分着吃。大人们也不管,觉得小孩吃点没什么。
有一年,山婶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山叔天天提着马桶往外倒血水。我吓得忙问是怎么回事,母亲一开始不说,问多了才告诉我,是“血山崩”。我那时也不懂是什么病,就知道山婶出血出得很厉害,没多久就瘦得只剩皮包骨了,连门都不敢出。
后来他们家请了医生,山婶的病也没见好,一直躲在屋里。没办法,他们一家人要生活,山叔只好一个人在地里忙活,还得抽空照顾山婶,家里就更困难了。父亲和山叔聊天时,我听见医生说山婶得吃好的补身子,可山叔家哪有钱买营养品啊?
等着快过年时,我家母鸡下蛋少了,我突然发现少了只最大的母鸡!于是我就到处找,最后在山叔家门前看到他正在刮鸡毛,手里还拎着只刚拔完毛的大母鸡!我当时愣在了原地。我记得山叔家没养鸡啊,这鸡是哪来的?
我没多想,闷闷不乐地回家跟母亲说了这事。母亲听后也没说什么,我却突然反应过来:山叔偷了我的鸡?我心里五味杂陈,既生气又不愿相信。后来我悄悄观察,发现山叔从河边回来时手里什么也没有,再去河边一看,果然有个纤维袋子,里面装着鸡毛,还有几根带红墨水的羽毛——那是我给我养的母鸡做的记号!
看见那个羽毛,我顿时火冒三丈,拿着羽毛去找母亲,说要找山叔赔鸡。这时母亲却拉住我,问我山叔偷鸡是为了什么?我说给山婶吃。母亲听后叹了口气,说既然是为了山婶补身子,就别去找山叔了。我愣住了,心里不明白为什么。
母亲解释说,山婶现在身子弱,不吃点好的可能撑不到过年了。山叔又没钱买,只能偷我的鸡。与其说是偷,不如说是借,可为什么偏偏抓我那只?因为我家鸡多,少一只也看不出来。
我似乎有些懂了母亲话里的道理,心里却很沮丧,明明找到了小偷却不能前去理论。母亲让我当这事没发生过,别跟别人说,包括家里的所有人。我听了母亲的话,还是像以前一样叫山叔山婶,不让他们心里惭愧。
过年时,山婶的病竟然好了很多,能丢掉拐杖干点活了。我心里高兴,为了庆祝,我亲手抓了一只鸡送给山叔,说吃了鸡,山婶就能全好了。山叔红着脸接过鸡,说不出话来。母亲在一旁说,是我孝敬山婶的,谁也别干涉。
后来山婶吃了那只鸡,身体渐渐恢复。山叔偷我鸡的事也成了大家心里的秘密,我们两家关系依旧很好。后来山叔去广东打工赚钱还债,我们家却出了事——父亲被人诬陷贪污,喝农药自杀未遂,需要两千块救命钱。
母亲知道后急得直哭,让我去亲戚家借钱。这时山叔刚好回来听到哭声,二话不说就拉着我去他家拿钱。他从屋里的铁盒中掏出一叠钱塞给我,说先拿去救急。我当时吓得不敢接,他却说别怕,快点拿回去给我父亲治病。
我当时脑子一热给他鞠了个躬,这在农村可不常见。山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谢谢我。我这才知道他几年前偷我鸡的事,还说我虽然是小孩子却对他家有救命之恩。
就这样有了山叔的钱,父亲及时得到了救治。从那以后,我们两家更亲近了。谁家有点事都主动帮忙。我和铁柱、雨欣的关系也更好了,后来都考上了大学,期间我还和雨欣谈起了恋爱。
毕业后,我们两人手牵手回家公布恋情时,家人都很坦然。尤其是山叔,他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把我家的白菜给拱了。”我听后也是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