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笑笑生《金瓶梅》中的太医蒋竹山,为了和李瓶儿结婚,在她面前拼命说西门庆的坏话,说什么西门庆是清河县出了名的“打老婆的班头,坑妇女的领袖”,力劝李瓶儿千万不要嫁给这个有家暴倾向的商业暴发户西门大官人。
虽然,蒋竹山说西门庆坏话的动机不纯,是为了挖西门庆的墙角,趁虚而入给李瓶儿当倒插门的老公。但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是,西门庆的确是有严重家暴倾向的。
如果不信,你问问五娘潘金莲便知分晓,潘金莲就曾挨过西门庆马鞭子的家法伺候。

当然,西门庆家中的一众妻妾中,挨西门庆打最多的,也是最不受她待见的是四娘孙雪娥。
说起来这个孙雪娥,她本是西门庆的先头大娘子陈氏带过来的陪房丫头,也有几分姿色,后来被西门庆收用了。在家中妻妾中的排行,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名还比较靠前,位在正妻吴月娘、二娘李娇儿和三娘孟玉楼之后,排名第四。
但说是排名第四的小妾,其实孙雪娥在西门庆家中的地位,还是非常尴尬的。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介乎婢妾之间。因为看得出来,西门庆基本上是把这个能烧得一手好菜的孙雪娥当做灶下婢来使唤,让她负责专管厨房,打理日常的家庭饮食,也算是人尽其用吧。

西门庆平日几乎很少到孙雪娥的房中歇息。至于家中的潘金莲等妻妾更是看菜下饭,从来也不把她当做能够和她们平起平坐的小妾。
在《金瓶梅》的第五十八回“怀妒忌金莲打秋菊,乞腊肉磨镜叟诉寃”,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细节,颇能说明这个情况。
这一日,西门庆在家中请客。几乎每次这样的家宴,西门庆都会从丽春院中请来年轻貌美的粉头到席前弹唱助兴。这一次来的粉头里面有些新面孔,其中就有第一次到西门庆家来的粉头洪四儿,初来乍到的洪四儿随着众人去拜见西门庆的各房妻妾。

这时洪四儿被人问到刚才到哪去了,洪四儿不明就里地说:“俺们在后边四娘房里吃茶来,坐了这一回。”
一旁的潘金莲听了,就冲着孟玉楼和李瓶儿笑,促狭地问洪四儿:“谁对你说是四娘来?”另一个粉头董娇儿说,孙雪娥留我们在后面吃茶,对我们自称“我是你四娘哩。”
潘金莲满脸鄙夷地说道:“没廉耻的小妇人,别人称道你便好,谁家自己称是四娘来?这一家大小,谁兴你?谁数你?谁叫你是四娘?‘’
潘金莲的意思是,如果别人尊称你孙雪娥一声为“四娘”还还则罢了,哪里有自己称呼自己为“四娘”的道理。言下之意,你这个四娘根本就不算数,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可怜的孙雪娥,竟然处在潘金莲鄙视链的最末端!
潘金莲和孙雪娥不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在潘金莲刚刚嫁进西门庆家,这位五娘潘金莲就柿子专捡软的捏,为了在西门庆家立威,和这位四娘孙雪娥发生过争斗,西门庆在一日之内三打孙雪娥,让孙雪娥见识了潘金莲的霹雳手段。
这起风波发生在小说的第十一回“潘金莲激打孙雪娥,西门庆梳笼李桂姐”。前一晚西门庆在潘金莲房中歇息,第二天起床要吃荷花饼、银丝鲊汤,好吃完出门去办事。
西门庆便让潘金莲房里的丫鬟春梅去厨房对孙雪娥说,没想到叫春梅不动,潘金莲解释了原因:“你休使她。有人说我纵容她,叫你收用了,捎成一帮儿哄汉子。百般指猪骂狗,欺负俺娘儿们。你又使她后边做什么去?”不用说,潘金莲口中的“有人”,就是指厨下的孙雪娥。

西门庆无奈只得打发潘金莲房中另一个丫鬟秋菊去厨房,没想到过了大半天却还不见回来。正等着要出门办事的西门庆,有些恼火,便只得让春梅再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梅到了厨房,便一言不合和孙雪娥发生了冲突,两个人又吵了一架。气哼哼的春梅回到房间,添油加醋这么一说,旁边的潘金莲又在一旁拱火,说什么“我说别要使他去,人自恁和她生气,说俺娘儿两个霸拦你在这屋里,只当吃人骂将来”。
西门庆听了,心中大怒,走到后边厨房,不由分说,对着孙雪娥就踢了几脚,一边踢还一边骂道:“贼歪剌骨,我使她(指春梅)来要饼,你如何骂她?你骂她奴才,你如何不溺泡尿把你自家照照!”孙雪娥被西门庆踢骂了一顿,敢怒而不敢言。(这是一打孙雪娥,用脚踢)

西门庆刚走出厨房门外,孙雪娥便对着大家人来昭的老婆一丈青说道:“你看我今日晦气!早是你在旁听着,我又没曾说什么。他走将来,凶神也一般,大吆小喝,把丫头采的去了,反对主子面前轻事重报,惹的走来平白地把恁一场儿。”
不想孙雪娥的这番吐槽被走不多远的西门庆听见了,又调转身来,闯进厨房,打了孙雪娥好几拳,骂道:“贼奴才淫妇!你还说不欺负她?亲耳朵听见你还骂她!”打得孙雪娥疼痛难忍。(这是二打孙雪娥,用拳打)
孙雪娥挨了西门庆的打,自然气不过,便到上房吴月娘那里去告状,想让吴月娘替她主持公道。孙雪娥在吴月娘跟前述说潘金莲如何霸拦汉子(指西门庆),背地无所不为。却不料隔墙有耳,全被潘金莲偷听了去。

潘金莲等西门庆办完事回来之后,又把偷听来的孙雪娥的话添油加醋地说给西门庆,“我当初又不曾图你钱财,自恁跟了你来,如何今日教人这等欺负!千也说我摆杀汉子(指武大郎),万也说我摆杀汉子。”
孙雪娥骂潘金莲摆杀亲夫武大郎,却忘了潘金莲药鸩武大郎,这件事情西门庆也有份。西门庆听了,恼羞成怒,一阵风走到后边,揪过孙雪娥的头发来,尽力拿短棍打了几下。(这是三打孙雪娥,用的是短棍)
多亏吴月娘及时赶到,拉住了西门庆,气头上的西门庆还不依不饶地说道:“好贼歪剌骨,我亲自听见你在厨房里骂,你还搅缠别人?我不把你下截打下来,也不算!”

西门庆三打孙雪娥,让四娘孙雪娥见识了这位刚进门的五娘的霹雳手段,宁惹阎王,莫惹金莲。但是两个人之间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以后,吃一堑长一智的孙雪娥,就尽量避免跟潘金莲发生直接的冲突。但咽不下这口气的孙雪娥,在西门庆死后,联合吴月娘,把潘金莲和陈经济这对奸夫淫夫赶出了西门庆家,让这两个人无家可归,也算是报了当年的仇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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