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夏,浙江绍兴府山阴县突发一桩离奇命案。一老农清晨路过城南芭蕉林时,发现一具男尸横卧林间,脖颈处缠绕几片断裂的芭蕉叶,尸体旁散落几枚铜钱和半截染血的麻绳。县衙仵作验尸后判定,死者年约三十,系被人勒毙,死亡时间约在子时前后。奇怪的是,死者身上并无身份文牒,仅穿着一件粗布短衫,脚踩一双破旧草鞋,看似普通农户,但掌心却无老茧,显然不事农活。
消息传开,山阴县人心惶惶。知县李德裕急命衙役查访,却无人认尸。直到第三日,城西米商赵大福匆匆报案,称其弟赵二贵失踪多日,体貌特征与死者吻合。赵二贵平日嗜赌,常混迹于城南赌坊,欠下不少赌债。赵大福指认尸体时,一口咬定:“定是赌坊的人逼债害命!”
赌坊疑云:真假凶手的迷局衙役火速查封城南赌坊,拘押坊主周麻子及一众打手。周麻子喊冤:“赵二贵确实欠债,但他三日前已还清银子,还是我亲自送他出的门!”赌坊账本记录显示,赵二贵最后一次赌钱是在五日前,欠银十两,但三日前确有一笔十两入账,署名“赵二贵”。笔迹歪斜,似有人代签。
案件陷入僵局。李德裕再审赵大福,得知赵家兄弟早年分家,因祖宅归属屡次争执。赵大福经营米行,家境殷实;赵二贵游手好闲,常向兄长索钱。“莫非赵大福为独占家产,伪造赌债假象,嫁祸赌坊?”李德裕暗生疑窦,命人搜查赵家,却一无所获。
正当案情胶着时,仵作呈报新发现:死者脖颈处的芭蕉叶边缘整齐,似被利器切割,而非自然断裂。李德裕亲赴芭蕉林查探,见林中芭蕉叶宽大肥厚,叶脉粗壮,寻常人力难以徒手撕断。“凶手用刀割叶伪造现场,必是为掩盖真相!”他命人重验尸体,果然在死者后脑发现一处钝器击打伤——这才是致命要害。
案件陡然反转。李德裕推断:凶手先以钝器击杀赵二贵,再用麻绳勒颈、芭蕉叶伪装,制造“赌坊逼债”假象。而能提前准备芭蕉叶并熟悉地形者,极可能是本地人。此时,衙役从赵家灶台灰烬中扒出一张未烧尽的借据,残留“祖宅地契”字样。赵大福的嫌疑再度上升。
柳暗花明:寡妇门前的血脚印李德裕微服暗访,听闻赵二贵生前与城北寡妇王氏往来甚密。王氏年轻守寡,以织布为生,家中有一幼子。衙役搜查王氏住处,在院墙角落发现一枚带血的鞋印,与尸体旁脚印吻合。王氏哭诉:“那夜赵二贵醉酒闯入,欲行不轨,民妇拾起木槌自卫,失手砸中他后脑……民妇怕惹官司,便将他拖至芭蕉林,伪造了现场。”
案情看似告破,李德裕却眉头紧锁。王氏身形瘦弱,如何独自搬运尸体?且赵二贵后脑伤口深及颅骨,绝非木槌所能造成。他厉声质问:“替你行凶者是何人?”王氏瘫坐在地,终于供出真相——幕后主使竟是赵大福!
原来,赵大福早对弟弟心生杀意。赵二贵以祖宅地契为挟,屡次勒索兄长。案发前夜,赵大福买通赌坊账房伪造还款记录,再将赵二贵诱至王氏家中,趁其醉酒以铁锤猛击其后脑。为混淆视听,他故意在尸体旁撒下铜钱,又割芭蕉叶缠绕尸身,企图嫁祸赌坊。王氏因欠赵大福高利贷,被迫协助抛尸。
李德裕拍案怒斥:“贪婪至此,天理难容!”赵大福与王氏被押入大牢,秋后问斩。赌坊周麻子虽未杀人,但因纵赌行恶,被罚没家产、流放边疆。一桩因财弑亲的奇案,终在芭蕉叶的破绽下真相大白。
史海钩沉芭蕉冤案虽为民间传说,却折射出清代基层司法的复杂面貌。据《绍兴府志》记载,乾隆年间山阴县确有名吏李德裕,以“明察善断”著称。此案中,他通过细致验尸、现场推演,识破伪造痕迹,展现了传统“五听断案法”(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的精髓。然而,王氏作为从犯险些蒙冤,亦暴露古代司法对弱势群体的严苛——若非李德裕深究细节,真凶恐难伏法。
结语:
一桩奇案,半世唏嘘。芭蕉叶上的裂痕,照见人性的贪婪与脆弱;青天老爷的明断,留下一代清官救民于浊世的佳话。历史长河奔涌不息,真相或许会被尘土掩埋,但善恶之报,终究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