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客户、股东、员工、公众投资者四者关系怎么排序，对于中国的公司治理而言，一直是一道难解的题。最近，在资本市场上号称“防水茅”的东方雨虹（002271.SZ）算是用一系列实际行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能够在地产行业声名鹊起，主要是因为东方雨虹早就是很多房企防水建材的金牌供应商，老板李卫国也是各类地产老板圈子里的常客。不过，东方雨虹这次从供应商“出圈”，与披马甲帮中海在北京拿地有关。
2023年10月，东方雨虹下属子公司通过摇号拿下北京丰台南苑地块，耗资40.135亿元人民币。一个月后，南苑地块被转让给了一家中海系公司。由此，马甲使命光荣完成，东方雨虹自己解释说，主要是为了换取与客户的业务合作。把客户关系做到这个份儿上，老板李卫国可谓是殚精竭虑，东方雨虹能成为“防水茅”也就并不意外了。
攸克君认识的地产公司高管，不少都觉得李卫国此举很是仗义，毕竟东方雨虹摊子不小，用钱的地方也挺多，这样的情况下还帮客户去拿地，能列入“可以合作”之列。现在，距离帮中海拿地已过去快三个月，仗义的李老板终于想起要帮帮“自己人”了。
1月12日，东方雨虹收到了李卫国的通知，主要内容是告诉公司他要减持股份了。减持将在15个交易日后启动，最长会持续3个月时间，通过大宗交易的方式进行。李卫国还告诉上市公司，这次减持股份的最高比例，不会超过总股本比例的2%，上限是50,369,283股。
如果按照1月12日的收盘价18.16元/股计算，李卫国减持可以套现约9.14亿元。当然，这不准确，真正的套现金额要根据减持时的价格计算，更何况大宗交易的价格也未必会等同于当时的市价。尽管如此，减持套现的金额也不会是个小数。
不过，这次套现的钱装不到李卫国自己的口袋里。
1月15日早盘，东方雨虹股价低开逾5%，收跌1.93%，股价已创3年多近4年新低。
2
之前是当马甲帮大客户中海拿地，这次减持套现，受益者终于轮到东方雨虹的“自己人”。“帮帮自己人”是个形象的说法，其实，“帮自己人”也是履行承诺，履行李卫国曾经做出过的对东方雨虹员工的承诺。
这个承诺，要追溯到2021年。那年，东方雨虹做了员工持股计划，当时公司股价要比现在高不少，市场对东方雨虹也一片看好，券商将其比作“防水建材领域的茅台”这个崇高称谓，大抵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的。东方雨虹决策层鉴于“发展前景一片大好”，就开始由上至下发动员工买自家的股票，好让公司良好的发展红利，让全体员工分享，达到全员利益一致化。
为了让员工上下放心买自家股票，李卫国在制度上搞了一个保障措施，由他自己出面，给员工买股票托底。意思是，赚了钱归大家，要是亏了，李卫国出来给大家兜底。从具体的条款上看，大致是年化收益达不到8%，由李卫国进行补偿。
公司从上至下发动，老板自己出来承诺兜底，东方雨虹员工购买自家股票的积极性非常高。高到什么程度？还加了杠杆。攸克君查了一下当时的财务数据，总计有1400多名员工参与了员工持股计划，筹集了14亿元资金，简单算个除法就知道，每个参与计划的员工平均掏了140多万。当然，这里的“员工”是个广义概念，不止是基层员工，还包括各个层级的管理人员。
员工持股计划还加了杠杆，大概一倍，最终募集了28亿元的资金来买自家股票。东方雨虹的员工持股计划一下子就冲进了上市公司的前十大股东。一时盛景，整个资本市场都为之侧目。
事情发展到这里本也没有什么问题，但令人惊诧的一幕出现了，就在全员上下积极掏钱买自家股票的时候，作为老板的李卫国居然减持了，而且减持的手笔还不小，一共1500万股。这个减持是通过大宗交易的方式转让的，交易的对手方竟然是员工持股计划。
当时东方雨虹的股价比现在高得多，李卫国这笔交易套现了8亿元左右的现金。这就相当于，老板发动公司全员上下买股票，把股价抬起来，然后老板自己减持套现，这还不够，还让员工来接盘，而且还是高位接盘。妥妥的一场员工掩护老板撤退的经典战役，公司上下的“凝聚力”可见一斑。
让老板先走。
3
攸克君曾经问过一些局中之人对此的感受，他们大都报之以苦笑，但也都没有更多激烈情绪的表达。毕竟老板有过兜底承诺，年化收益低于8%的时候，考验老板诚意的时候就到了，尽管补足8%的年化收益和这两年的股价下跌相比不足以覆盖，但有总比没有好。
履行承诺的兜底条款，不是一句空话，老板要掏出真金白银才行。我们不愿意诛心，也不愿意揣度老板是否心甘情愿。从上市公司披露出来的财务数据看，以增量的方式掏钱是比较困难的，作为东方雨虹的控股股东，李卫国把相当比例的股权都质押了。
到1月12日的时候，李卫国持有东方雨虹571,332,887股，占总股本的22.69%。在这些股份里，大约一半被李卫国拿去质押了，折算过来，李卫国质押的股权约占东方雨虹总股本的11.49%。
在一些质押中，质押期限也不算太长。比如质押给华泰证券的那一笔，是从2024年1月10日开始的，原定到期日是4月16日；还有一笔是质押给广发证券的，开始日也是1月10日，原定到期日是10月27日。据说，这两笔刚做完的质押，现在已经解押了，这两笔解押的股权，大约占东方雨虹总股份的0.2%。
李卫国有钱没钱，基本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至于东方雨虹的财务状况，我们查了一下2023年未经审计的公司半年报，截至2023年6月30日，东方雨虹的货币资金5,481,176,549.39元人民币。如果2023年10月份买下的南苑地块真是东方雨虹自己买的，那一块地的土地出让金就要支付40.135亿元人民币。
幸亏后来转给了中海。一位地产公司的高管对攸克君说，之所以觉得李卫国“仗义”，就是和这一点有关。
不管前尘过往如之何，作为创始人、老板、实际控制人的李卫国通过减持股份履行当年员工持股的兜底条款，这都是个好事。我们一直主张，在这个年代里，履行承诺的人多少都应该得到一些表扬，特别是上市公司的大股东、实控人，应该好好地表扬，他们真的不容易。
2023年9月的时候，ST泛海说公司控股股东承诺在未来4个月内要增持股票，计划耗资在1-2亿左右。有了这个利好消息，ST泛海的股价也随之有了上涨。不过，2024年1月5日，ST泛海披露了这笔承诺增持的履行情况，结果，控股股东只增持了1100股，花了2889元人民币，没错，就是2889元人民币，没丢金额单位，这笔支出，只比2023年北京市最低工资稍微多了几百块钱。
回头看看李卫国，履约就比不履约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