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1月30日,苏州地区公审在押反革命犯胡肇汉大会会场。
“把胡肇汉押上来!”
审判长话音刚落,一个中等身材、满脸横肉、长着一张倒挂芋头脸的家伙被押了上来。
顿时,台下沸腾了!长期受胡肇汉欺压凌辱的阳澄湖人民,争先恐后上台控诉。
那一声声悲痛欲绝的血泪控诉声,又把人们带回到那豺狼横行的黑暗岁月,似乎又让我们看到了血腥的一幕又一幕。
胡肇汉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样板戏”沪剧《芦荡火种》、京剧《沙家浜》里那个人人皆知的“草包司令”胡传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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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实生活中的胡肇汉并不是糊里糊涂的“草包”,恰恰相反,他阴险、狡猾、凶残,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据不完全统计,胡肇汉以各种残酷的手段,杀害共产党的军政人员53人,其中县长1人,区领导干部2人,区干部20人,战士29人。
他还任意屠杀无辜平民156人,其中集体屠杀两起,一起是昆山养鸭人28人,一起是无锡渔民33人……
在人们愤怒的声讨声中,审判长庄严宣布:胡肇汉罪大恶极,经审议,判处胡肇汉死刑,立即执行!
顿时,“向胡肇汉讨还血债!”“枪毙胡肇汉!”的怒吼声此起彼伏,而昔日不可一世的胡肇汉,早已瘫软在地,垂下了罪恶的头……
一、胡肇汉为争夺实权,不惜杀人抢枪,在阳澄湖当上了“草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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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肇汉生于1906年,原籍湖南省岳阳县。初中毕业后,他原本可以谋得一份体面的职业,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但平时就不安分的胡肇汉却认为,要混出点名堂,就得弃文弄武,便去了岳阳警官训练班。
毕业后,他当上了警官。抗战前夕,30刚出头的胡肇汉就已经当上了江苏省青浦县(今属上海市)警察局警长。
1938年,胡肇汉因抗战形势所迫,到太湖国民党程万军部6支队谋了个副官的差事。
“副官副官,吃饭转圈”,胡肇汉并不是那种耐得住寂寞的人,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
他琢磨着,在这乱世之秋,只要有枪有人,就能独霸一方,作威作福,吃香的,喝竦的。于是,他无时无刻不在窥测方向,寻找机会,抢夺实权。
胡肇汉明白,光靠他一个人,要拉起一支队伍谈何容易。于是他就拉拢从太湖一起来的曾文标、胡吉、李炳等人,同他们一伙结拜为弟兄,经常密谋如何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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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居然逃过了6支队队长何锡光等人的眼睛。
胡肇汉到6支队不久,6支队就由太湖调防到吴县阳澄湖畔的太平桥。
何锡光为了在太平桥站稳脚跟,一方面和当地实力派头子朱康如结拜为兄弟,一方面又缴了镇工商界防盗自卫的枪,合并了田泾镇自卫团,打垮了湘城的一支杂牌武装。
这样一来,何锡光很快就扩大为拥有200余人、十几挺机枪、100余条步枪的地方武装。
得意忘形的何锡光在阳澄湖一带打开局面后,决定亲自进山去向程万军司令汇报情况。
临走前,何锡光向部队宣布,他不在时部队由参谋长陈维芝负责。他还特地关照胡肇汉要全力协助陈维芝,把队伍带好。
胡肇汉当着何、陈的面,频频点头称是。谁知等何一走,胡肇汉即串通他的那帮结拜弟兄,把陈维芝从湘城镇商界会场上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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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肇汉明白,无缘无故地把陈维芝杀害,未免太露骨,士兵们也不一定服气。况且要是何锡光回来了,他的这些鬼把戏必然会暴露无遗,不但权夺不了,恐怕连小命也保不住。
狡猾的胡肇汉为了蒙蔽士兵,在枪杀陈维芝之前,紧急集合部队,把五花大绑的陈维芝押到了士兵们面前。
“弟兄们,何锡光、陈维芝他们要投降日本人,何锡光已经先跑到日本人那里去了。”
“我们是为抗日来的,让我们投降狗日的小日本,你们愿意不愿意?”胡肇汉假装气愤的样子对士兵们说。
“不愿意!我们一万个不愿意!我们决不投降日本人!”不明真相的士兵们被煽动起来了。
“那怎么办?”胡肇汉见火候已到,居然也挤出了几滴眼泪,大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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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毙投降派!枪毙陈维芝!”
士兵们的喊声让胡肇汉达到了杀人夺权的目的。从此,胡肇汉大权在握,当上了阳澄湖一带的“草头王”。
二、胡肇汉为保存实力,曾两次参加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但最终他还是公开倒向国民党顽固派
胡肇汉“草头王”是当上了,但也得罪了程万军。他明白,如果程万军袭击他,他恐怕招架不住。
于是,胡肇汉利用当时联合抗日的形势,接受了江南抗日义勇军叶飞老6团的改编,组建为“江南抗日义勇军独立1支队”,胡肇汉为司令。
原江南抗日义勇军司令部参谋、中共党员周明达任副司令,翁迪民为政治部主任兼秘书长,其秘密身份为中共苏州县委书记。时值1938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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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飞
胡肇汉接受改编是迫不得已,一旦时机成熟,他“脚踏两只船”、伺机反共的嘴脸便逐渐暴露出来。
9月,中共中央命令江南抗日义勇军整编西进,赴苏北开辟抗日根据地。1支队接到命令后,即由周明达率部前往扬中县。
胡肇汉感到如果随部队西进,自己再也过不上逍遥自在的日子了。他想自己在阳澄湖当“草头王”独霸一方,有人有枪有地盘,有吃有穿有女人,以后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想到这里,胡肇汉决定向叶飞请假,声称要回阳澄湖养病。叶飞批了他的假,但要求他病好后立即归队。
次日上午,胡肇汉一边雇船,一边煽动他的卫士等人跟他走。在胡的唆使下,一部分已西进的军官、士兵陆续逃回太平桥,其中有他的心腹1中队长钱春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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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阳澄湖不久,在当地大地主陈正学等人的支持下,他又拉起了一支四五十人的武装,在阳澄湖继续称王称霸。
1年以后的1939年10月,新江南抗日义勇军东路军司令部宣告成立,由夏光(即《沙家浜》中“郭建光”的原型)任司令,杨浩庐任副司令兼政治部主任。
为继续争取胡肇汉抗日,上级批准任命胡肇汉为副司令。为表示诚意,夏光和杨浩庐好不容易才在胡肇汉的秘密小家庭等到他。
胡肇汉躲避不及,只得和夏光、杨浩庐见了一面。夏光为了争取他,耐心地和他细谈,并答应他仍可以在阳澄湖一带独立活动,胡肇汉这才有些动心。
第2天一早,胡肇汉主动找夏光,表示愿意率部再次加入江抗东路军。
其实这不过是表面文章而已。从1940年6月开始,胡肇汉便打出国民党忠义救国军的番号,公开倒向国民党顽固派,派兵在陆巷、肖泾一带活动。其间,胡肇汉制造了多起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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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8月,胡肇汉将肖泾交通员沈菊英杀害,破坏了阳澄湖地区的基层政权建设;
1941年春,胡肇汉公然勾结日伪军偷袭驻湘城北渡船头村的部队,给新四军造成了重大损失;
4月1日清晨,阳城县县长陈鹤所部在田泾毛家桥突遭鬼子袭击,撤至湘城西北曹家尖。但还没有喘过气,又遭胡肇汉部袭击。陈鹤及10位机关干部被抓,突围人员伤亡惨重;
同月,胡肇汉在太平桥四图又将湘城办事处主任钱亮臣公开杀害,并当众分尸;
5月下旬,胡肇汉派部下夏迪初赴浙江乌镇,带领国民党忠义救国军郭墨涛部1个团千余人,大肆搜捕中共地下党员人员;
6月,胡肇汉杀害县长陈鹤,剖胸挖心于渭塘肖家浜,并将湘城青年抗日救国会负责人、中共党员张晨曦毒打致死,另外6名阳澄县政府工作人员也被残酷杀害于渭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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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胡肇汉就成了阳澄湖一带妇孺皆知的杀人魔王。
三、胡肇汉有奶便是娘,迫于形势穿上了汪伪的军装,几经折腾又成了“光杆司令”
1941年6月底7月初,日伪第1期“清乡”,胡肇汉这支杂牌军根本无心恋战,一触即溃。
汪伪10师摸到了胡肇汉的底细,从苏州派人找到胡肇汉,要胡肇汉向日军投降。胡肇汉为掩人耳目,糊弄部下,假惺惺地对10师代表说:
“不可,不可,我一个堂堂的中国军人,岂有向日军投降之理?要投降,就向你们10师投降。”
“想不到胡肇汉司令还如此‘爱国’呢。”一席话说得10师代表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胡肇汉在汪伪10师1营到达太平桥之后,即率部投降,赶赴苏州,穿上了汪伪的军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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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狡猾的胡肇汉还留了一手。他手下共有200余人,改编时只是让大队长钱春梧率100人和武器入编汪伪10师。胡任团长,钱春梧任连长,其余人员在胡的安排下四散隐蔽。
胡肇汉投靠汪伪后,日子并不好过。1942年秋,胡肇汉又设法找到了国民党第三战区第二游击区总指挥冷欣,表示愿意继续跟国民党干。
为拉拢胡肇汉,冷欣委任他为第二游击区京沪线第二特务总队少将总队长,他的助手汪寄萍为上校总队副。
到了秋末冬初,汪、胡发生分歧,汪离开胡另谋出路,胡肇汉不得已只得率部投靠高淳县头目张迁。
张迁调职后,胡肇汉只得再次改换门庭,投靠了国民党保安4纵队张少华部。
谁知命运不济,胡肇汉被张少华调到前方,一仗下来,即被日军击败,剩下的人和枪被他手下的一个队长悉数拉走,另投汪伪部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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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威风一时、不可一世的胡肇汉,此时此刻竟会落魄到仅剩4个卫士的地步!
更可悲的是,4个卫士又乘张渚沦陷之际,投靠了汪伪特工站。
这样一来,狼狈不堪的“草头王”胡肇汉成了地地道道的“光杆司令”,无奈,他跑到了浙江西部煤山一带,过上了流浪生活
没有枪、没有队伍的流浪这种生活对胡肇汉来说,可谓度日如年。
经过四处钻营,到了1944年春,他终于又从国民党第二战区专员许宝光和常熟县县长安蔚南处先后要到了数10条枪。
胡肇汉立即从宜兴网罗了一帮人,接受了三青团上海支团部主任吴绍树的委任,担任了三青团上海支团部京沪行动纵队司令,又一次把队伍开进了阳澄湖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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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肇汉东山再起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以极其残忍的手段,一手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洋沟娄惨案。
1944年4月17日下午3时许,胡肇汉的心腹走狗康金荣在阳澄湖莲花垛的树荫下,发现了由无锡河埒口渔民驾驶的12艘渔船,船舱里装满了白花花的大米。
康金荣顿时眼红心痒起来,硬是逼着渔民们将船摇到了洋沟娄。胡肇汉听到康金荣的报告,心里好不欢喜。他明知这些渔民偷偷贩运大米纯粹是为了赚钱养家,却一口咬定说:
“你们哪来这么多大米?这分明是抢来的,你们是一帮土匪!”
“我们是贩米的!我们不是土匪!”渔民们一起据理力争。
胡肇汉见状,居然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渔民们,你们不必着急,你们是不是土匪,就让老天爷作出判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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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胡肇汉命令部下当众摆起香案,“虔诚”地焚香对天拜祷:
“我想先杀5个试试。明天天上如果有云,就说明他们是冤枉的。如果天气晴朗,那他们就该杀。请老天爷显灵示验,我胡某将秉天意而行之。”
第2天早上,艳日高悬,哪里有一丝云彩。胡肇汉派人在官泾小娘坟挖了埋人坑,把渔民们押到坑边,用枪托砸,刺刀捅,硬是把他们给活埋了。就这样,33个无辜渔民死于非命!
八年抗战期间,胡肇汉为自己写下了千人指、万人骂的汉奸、土匪历史,在阳澄湖地区已臭不可闻。
抗战胜利后,胡肇汉不仅未受到应有的惩罚,他还自以为“抗日有功”,拉着自己的人马大摇大摆地开到苏州娄门外安营扎寨。
国民党苏州警备司令部司令孙天放哪里买他的帐,不由分说,下令缴了胡肇汉和手下所有人员的枪,并将胡扣押到司令部。胡在司令部关了3天,最后通过关系方被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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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肇汉眼看他这个杂牌武装吃不开了,不得不重返青浦县任警察大队长。
胡肇汉走马上任,意味着青浦县又多了一条凶恶的狼犬。1946年11月,他一手制造了青浦华漕甫里桥惨案。
中共地下党员张星元的一支步枪不慎被小偷从家里偷走。小偷拿着这支枪去拦路抢劫,被警察大队抓获,供出了枪支来源。
胡肇汉立即带人到张星元家查抄,结果二位特派员躲避不及,也被胡肇汉抓去,一名特派员身上藏着的青东区地下党员名册被发现。
党组织遂被暴露,从区委委员到基层干部几乎全部被胡肇汉抓去。
丧心病狂的胡肇汉将特派员沈平心、区委委员陆德良等杀害。一位姓沈的支部书记在胡肇汉的威逼利诱、严刑拷打下拒不屈服,并高呼“共产党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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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肇汉气急败坏,命令打手们将沈的四肢钉上铁钉,想用这种失去人性的残酷手段迫使这位书记背叛共产党。
谁知几次昏死过去的沈书记,一醒过来照样高呼口号,直到喉咙口也被钉上铁钉,才英勇就义。
在胡肇汉的疯狂镇压下,共产党青浦西北游击队西区中队和浦西游击队相继蒙受重大损失,中队长蒋阿三被枪杀,另一名特派员经组织多方营救,才逃脱胡肇汉的魔掌。
1947年4月,胡肇汉因“剿共”有功,被委任为吴县阳澄区区长兼苏、昆、虞三县联防清剿指挥部办事处主任。
重返阳澄湖的胡肇汉此时更加有恃无恐,变本加厉,血腥镇压共产党的地下党员。
1947年9月,地下党准备在赵潭坪召开吴、昆、虞三县地下工作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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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肇汉得到这一情报后,当即亲率其保安队,会同湘城、陆巷、太平、田泾、常熟、塘市、昆山巴城等地保安队,拉网式向赵潭坪扑去,企图一举捕获地下党员。
由于交通员机智灵活,及时发出警报,在当地群众掩护下,与会人员全部安全撤离,避免了一次重大损失。
四、解放军胜利渡江,胡肇汉畏罪潜逃,但“余威”犹在。苏州吴县县委决心尽快铲除这个恶魔
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胡肇汉原以为有“后台老板”国民党作“后盾”,他就可以高忱无忧,随心所欲。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后台老板”也有倒台的那一天。
经过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中国人民解放军在解放战争中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国民党的灭亡已不可避免。
1949年4月21日,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下达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人民解放军突破长江天堑,举行了中国历史上最雄伟的大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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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万雄师过大江
4月23日,南京解放,宣告国民党22年的统治的覆灭。接着,解放军又相继解放了无锡、苏州。
惶惶不可终日的胡肇汉见大势已去,不得不在上海隐蔽下来。但上海也不是避风港,到了5月12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又发起上海战役,27日上海即告解放。胡肇汉从此销声匿迹。
胡肇汉虽然离开了阳澄湖,但其“余威”犹在。
1949年秋,阳澄湖突遇水灾,农民生活艰难,工厂倒闭,失业增加,群众情绪有所波动。潜伏的残匪见有机可乘,便蠢蠢欲动。
匪徒们经过一番密谋策划,决定利用群众对共产党和解放军不太了解、对胡肇汉又害怕的心理,先造谣惑众,再制造几起“有影响”的事件,以扰乱治安,干扰大军南下。
匪徒们先是散布:“老蒋(指蒋介石)八月半回来吃月饼”,后即开始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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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代末的阳澄湖
胡肇汉的勤务兵唐斌制造了第一起血案,他残忍地枪杀了阳澄区陈助理员。
接着,匪徒们又恐吓群众,勒索商行,制造了一连串血案,其中较大的有苏州娄门大街“鼎丰粮行”的“人头案”。
匪徒们先是在阳澄湖一带活动,后又在苏州城区捣乱,一时竟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匪徒们三人一群,五人一组,一到商行民宅,都称自己是“老板(匪徒对胡匪的代称)派我们来的”,利用群众恐惧这个“杀人魔王”的心理,大搞反革命活动。
抓贼先擒王,斩草要除根。要消除匪患,首先要抓住胡肇汉。吴县县委下定决心,一定要捉拿胡肇汉这个恶魔,以稳定人心,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
五、吴县湘城公安分局包振家局长顺藤摸瓜,找到了胡肇汉在上海浦东的一个落脚点
吴县县委把主办胡案的任务交给了湘城公安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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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城公安分局当时只有六七个干警,分局长名叫包振家。包局长接受任务后,信心百倍,一有线索,立即带领干警们紧抓不放。
他们废寝忘食,连续作战。从1949年9月起,他们连破武装匪特案件数十起,侦査苏、沪等地胡匪联络点数十处,但仍未查到有关胡匪的线索。
正当包振家他们感到无从下手时,1950年春节刚过,原湘城镇国民党政权时的镇长,突然来到太平桥向公安分局报告说,史云泉愿意同政府谈判。这对包振家他们来说真是一大喜讯。
史云泉何许人也?原来,他是胡肇汉的第一大队长、干儿子。解放后,他并未潜逃,只是匿居在家乡湘城镇附近,经常躲藏在镇南不远处的一座坟堂附近。
他手有武器,枪法又准,坟上松柏密立,很难接近。因他不再活动,包振家决定暂不碰他,并通过这位旧镇长传话,只要他出来见面,缴出枪支弹药,就可以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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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振家想,既然史云泉愿意谈判,说不定能从他那儿摸到一些情况,从而对胡案带来突破。于是包振家当即满口答应,决定按照史云泉提岀的条件,只身前往。
那位旧镇长走后,包振家立即就此事向上级作了电话请示。吴县公安局衡副局长怕出意外,当即派侦察股张股长一行10余人火速赶往湘城。
包局长以艺高胆大岀名,到了这时,他哪里还顾得上个人安危。他按约定时间来到湘城,在那位旧镇长陪同下,前往约定地点位于镇梢的史云泉住的庭院。
包振家只见史云泉的庭院被高高的围墙围住,围墙上还拉着铁丝网。
围墙内的房子又高又大。此时夜暗虽未来临,但气氛阴森,寒风刺骨。包振家顾不上这些,毅然决然随那位镇长推门而入。
刚一进门,只见史云泉已站在第二门的天井内迎接。史身材魁梧,皮肤白皙,神色从容,很有些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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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露出两颗大金牙,装出一副笑容,客气地说:“早闻包局长大名,今日见面,十分荣幸,请进!”包振家见他也是一人,略一点头,就随史跨进客堂。
堂上空无一人,只有简单的桌椅之类,史云泉招呼包振家坐下,包振家也没客气,朝南坐下,这样既可背靠墙壁,又可望到天井,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应付。
再说自己是政府代表,在气势也要压倒对方。
史也着实识相,在下面主位上坐下奉陪,行动拘谨,并不乱动。那位旧镇长则打横坐下,作了介绍。
包随即向史说明了党的政策:“我们只捉胡肇汉一人。”史连连点头,表示愿向政府靠拢,立功赎罪。
谈到收缴枪支的事,史满口答应,只是当探询胡匪下落时,史却连连摇摇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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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知。反正这一带老小都知道,我史云泉在解放前几个月就辞职不干了。说出来丢脸,为了一个女人,我和他闹翻了!”
包局长见他说得斩钉截铁,估计他说的是实话,就又问了胡肇汉的一些情况,史云泉谈到胡肇汉有一个小老婆住在阳澄村。
临走前,包振家又规劝勉慰了史云泉几句,要他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史连连称是。刚一出门,正好遇到县公安局张股长他们。张股长见包局长笑嘻嘻地出来,无不喜岀望外。
包局长和张股长研究后,觉得事不宜迟,决定连夜行动,直插阳澄村,并将熟悉胡匪的侦察员孙如海(路北游击队出身)留下助战。
当晚包、孙等六七人,就地动员了一只有棚船,在苍茫的夜色掩护下,渡过宽广的阳澄中湖,悄悄地摸进阳澄村。
找到了那个旧政权时的保长家,孙如海用枪口按暗号敲门,果然门缝内闪出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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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人?”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老胡……,快开门!”孙如海学着胡肇汉的湖南口音,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那小老婆正迷迷糊糊,哪里辨得出真伪,只听门“吱呀”一声开了。
“不许出声!”包局长见她探出头来,迅速用枪口对准了她,不由分说,就把她拖出村,押上船,飞快地将船驶到湖心。
皓月当空,风平浪静。包局长索性将船停在湖心,开审起来。谁知那小老婆农村出身,见世面不多,今晚的行动又太突然,她一时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包振家见状,改容相劝,片刻之后,她终于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她一口咬定,胡匪自10个月前将她送到这里藏身后,从未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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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振家问胡肇汉都到过哪些地方,她讲她曾与胡肇汉一起去过上海浦东,那里有一个布店老板与胡肇汉非常熟悉。
第2天,包局长带着两名助手和胡肇汉的那个小老婆前住上海。
为防止被熟人认岀,横生枝节,包振家他们化妆成匪气十足的“跑单帮”,那小老婆也改装打扮了一番。
为防止她以暗语通风报信,包振家规定非经他本人点头示意,她对任何人都不准开口。
那小老婆带着包振家他们来到了那家布店,老板姓王,湖南人。包局长经过反复做工作,交待政策,使王终于打消了顾虑,供岀了胡匪的行踪。
包振家弄清了胡肇汉在上海的落脚点后,便返回吴县,专等上海方面来信。
1950年2月,湘城公安分局接到了上海王老板挂来的长途电话:“客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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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约定的暗语,包局长知道追了半年的杀人魔王果真要自投罗网,兴奋得再也呆不住了。
于是立即带了两个助手,连夜雇船赶到苏州,连县公安局也来不及去汇报,就直接跳上半夜的火车,拂晓时扑到了上海浦东。
到王家后,王老板急忙拿出胡肇汉从香港寄来的快信,只见信笺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行字:
老王兄我已平安到港勿念,在沪承热情招待,兄弟十分感激,永记在心。现正在接生意,接到之后,一定返沪面谢。弟字。
包局长知道,“接生意”就是与国民党匪特“接关系”的暗语。根据无寄信地址及信封、信笺都是从商店购买的等情况可以推知,此时胡匪尚未与香港匪特联络上。
但胡匪素来诡计多端,或许他故意耍花招,说不定在最近一两天内会突然返沪。包振家决定先留在浦东,来个“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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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振家想去浦东公安分局联系,这才想起临行仓促竟连介绍信也忘记带了,于是他们只能先在附近的小旅馆住下,然后写快信回湘城分局。
此间,包振家等3人轮流去王家附近暗中监视,密切注意可疑情况。
过了3天,包振家收到了介绍信,便兴冲冲地跑往浦东公安分局联系。
谁知上海极讲规章,他们坚持要持专区公安局的介绍信才能接待这类破案事宜,这简直像兜头一盆冷水。
包振家无奈,只得连夜返回苏州,打算将这一情况向县公安局汇报后再说。
六、苏南公安处侦察科江华科长亲自挂帅。胡肇汉潜回上海,没想到公安人员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说来也凑巧,包振家他们刚到苏州,恰巧遇上了苏南公安处黄赤波处长和侦察科江华科长,原来他们也是专为追捕胡肇汉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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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赤波
黄赤波处长把大家召集到一块,向大家介绍道:“胡肇汉影响太大,公安处决定将此案升级,由苏南公安处直接来抓,湘城公安局原班人马配合行动。”
说完,他让包局长介绍案件的进展情况和胡肇汉的特点。
包振家向大家介绍道:“我虽然并未见过胡肇汉其人,但可以说对胡肇汉比较熟悉。我们这儿有他的照片,对他研究已不是一次两次,可以讲一有空就琢磨。”
“我们也向群众打听过他的身材、走路的姿态等。他最明显的特点是脸上长着细白麻子,这很好辨认。因此,只要胡匪一岀现,我保证能将他从人群中抓出来。”
黄处长接着问:“胡肇汉活动都有些什么规律?”这下包局长可一时想不起来,怔住了。他只把精力用在胡肇汉的外貌特征上,而没有想到要他概括什么活动规律。
黄赤波见包振家一时说不上来,就向大家介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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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肇汉的活动规律可以概括为3点。第一,他熟悉阳澄湖的每一港叉,甚至他睡在船中,只听橹声、水声就能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第二,荒淫无度,到处搞女人;第三,喜欢晚上活动,只带几个人,乘一条有棚的船,神秘地外出。”
黄赤波接着说:“当前苏南匪特的活动特点是,单线、分组,这样骚扰面大,出没无常,这样就使我们难于应付,案件破了却抓不住根。”
大家听了十分佩服,原来黄处长早已到太平桥一带秘密调查过了。
随后,黄处长召集了专区、苏州市的有关领导,专门对侦捕胡匪作了部署。包振家等县局人员作为先遣小组先去了上海。
包振家、吴同法手持苏地公安处的介绍信,到了浦东分局。他们个个摩拳擦掌,只等王老板送消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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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王老板果然派人送纸条来了。上面写着:“老板马上就到”。大家劲头一下子来了,真像守候了几天的猎人听到野兽的蹄声一样狂喜,立即紧急磋商,进行战前准备。
突然门外走进一个手提皮箱、头戴呢帽、鼻架墨镜、身着呢大衣的人,对大家笑了笑,就坐下来听包振家介绍情况。
大家以为他是原先派来的上海“包打听”之类旧人员,就没有多问。
等那人插话后,大家才知道他正是日夜盼望的主角江华,真是又喜又羞。喜的是他终于在关键时刻赶到了,羞的是大家都是“老公安”,竟也被他高超的化装术骗过了。
又过了1天,王老板急急忙忙地亲自跑过来报告说:“胡肇汉派人来了,对我说胡肇汉后天就到上海,要我做好准备。”
“我是推说到市区进货,抄近道才过来的。我今后不能来了,有事只能靠递条子。”说完,王老板就急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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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板走后,江华立即召集大家开会,进行分工。
天渐渐黑下来了。大家都焦急万分地等待着王老板的信息。
忽然,老板娘神色慌张,急急忙忙地赶来,一见到江华他们,结结巴巴地说:“他们来了……28个,都在……楼上开会。”
“我推说……布店断货,要向小姐妹……借……布,才准……我一人……出门!”
说完,她急得直跺脚,拼命催江华他们快去:“去迟了,散会跑掉了,就难找了!”
这完全出乎江华他们的预料之外。胡肇汉的老规矩是出门带随从一般不超过3人,整个行动计划都是按这个估计布置的。
现在匪徒突然来了这么多,真有些措手不及,大家又喜又感到棘手。喜的是可以端他的老窝,多抓些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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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手的是第一梯队的力量明显不足,但人多了上楼梯又必然惊动匪徒,在室内格斗力量也难以展开。
大家反复讨论,分析利弊,最后决定仍按原方案行动,尖刀组仍由江华、包振华、吴同法3人组成。
决心下定,江华突然当众问包振家:“你敢不敢?”江华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你包振家若有顾虑,现在还可以换人。
包振家是著名的孤胆英雄、“老公安”,从小学过拳棒,后来又经过多次训练,眼看盼了半年的猎物已到嘴边,哪里肯让。
“敢,敢!”包振家斩钉截铁地说。
接着,他唯恐被人夺去似的,说道:“我有3个有利条件。第一,我还没有老婆,没有牵挂。我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请组织上照顾我父母的生活,我父母在家乡海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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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初苏州公安部分干部合影
“第二,我熟悉胡肇汉的面孔、个子,不会认错。第三,我在南京受过特种训练,枪法、拳击都有一套。”
“那好,就看你的了。”江华一直盯着包振家,听到这里,他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紧接着,研究接敌战术。包振家首先发言:“我想我们突入匪群后,应趁匪徒惊呆的当儿,火速抢占壁角,用双枪逼住群匪,喝令他们举手投降。”
“或者我趁混乱之机钻到桌底下,使群匪无法发扬火力,我在桌底下发枪,扫射敌人足部,打乱敌阵,造成内外夹击之势。”
大家听后齐称妙计。
七、尖刀组直插匪窝,骄横一时的胡肇汉眼见末日将临,顿时由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变成猫爪下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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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下来了,马路上行人已少,店铺也大半打烊。只见3个人力车夫模样的人正急急忙忙地赶路,不多时间,他们已抵弄口。这3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华他们。
他们停下车子抬头望去,只见布店楼房窗户紧闭,窗帘低垂,一楼异常的死寂,只有二楼窗内从窗帘上透出几丝灯光,气氛显得恐怖和神秘。
江华他们摸着手枪,随老板娘走近大门。江华示意老板娘开锁。钥匙刚插入锁孔,还未转动,就听见门内传来一个很低的声音。
“啥人?”
“是我,提货回来了!”老板娘镇静地回答。
大门刚开一线缝儿,3人即闪身进去,用枪逼住那哨兵,一声不响地解下了他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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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华往周围扫了一下,没有发现匪徒。室内光线很暗,只有楼梯上端的一只灯泡发着微弱的光。从下面往楼梯口上看,上面空荡荡的,也没有发现匪徒。看来匪徒是麻痹的。
江华正考虑如何上楼,忽然发现楼梯转角处有一只煤球炉子正吐着一圈蓝光,炉上的钢精水壶盖子被水气冲击得“哓哓”直响。
他机灵一动,右手提枪,左手顺便提起那把水壶,轻声跨上了楼梯。
“是谁在上楼?”匪徒好像听到了脚步声,低声问道。
“是我”,老板娘在楼下镇静地应了一声,楼上便不响了。
江华他们登上二楼,匪徒们竟毫无察觉。这时,王老板走过来用手指了指匪徒们开会的房间,江华他们迅速靠拢过去,侧耳一听,才知群匪此时正在聚精会神地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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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到临头,这帮匪徒还在争吵什么“官衔”。
江华立即用枪口向房门指了指,包局长会意,迅速接近房门,提起腿来,照准锁孔,用足全力,“嚙”地一声,房门大开。
房内灯火通明,只见匪徒们围坐在3只大方桌拼成的会议桌四周,黑压压地挤满了一室,原先突入匪群的方案很难做到。
江华、包振家当机立断,趁匪徒们被这突然袭击震怔的一刹那,6支短枪一起对准了群匪,喝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匪徒们的武器都坐在屁股底下,一时不易拔出,只好乖乖地举起双手,俯首就擒。
但有一个魁梧的家伙试图伸手摸枪。江华瞥见,马上扣动扳机,用快机向天花板上打了个点发。“砰”地一声,枪声显得格外有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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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动手就打死谁!”江华命令道。
匪徒们吓得连口大气也不敢喘。包振家手脚也快,一把将那个想动手的家伙打翻在地。
后来才知道,此人正是和胡匪同时潜逃的另一个匪首国民党吴县淞南区区长王群。想不到今晚他也在里面,真是意外收获。
二、三梯队听到枪声,知道江华他们已经得手。“老公安”们都清楚,一枪表示“已得手”,两枪则表示已经“接火”。
困兽犹斗。突然,一个亡命的悍匪猛地跨上桌面,向上一窜,用头颅撞碎了天花板上的灯泡,室内顿时一片漆黑,匪徒们显然夺得了垂死挣扎的机会。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支雪亮的光柱射了进来,原来第二梯队赶到了。江华、包振家、吴同法齐声大喝:“谁动手就打死谁!”匪徒们又被震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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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徒们眼见大势已去,一个个高举双手,鱼贯走出房门,戴上手铐,被押下楼去。
为了一网打尽残余匪特,江华和包振家决定立即开审胡匪。
阳澄湖一带的老百姓有句民谚,叫做“不怕胡肇汉跳,只怕胡肇汉笑”,说的是胡肇汉平日杀人从不眨眼,视人命如草芥。
但到了此时此刻,他却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语不成声,只是“先生、先生”的叫个没完,一再恳求“保全他妻子和独子的性命”。昔日的杀人魔王,今日变成了狱中囚徒。
据胡肇汉供认,上海解放后,他不得不逃往广州,后又转至香港、台湾。因人事不熟,胡肇汉并未与匪特机关联络上。
到了1950年3月,胡肇汉只得再转至舟山,找到了国民党江苏省主席丁治磐,才取得联系,被委任为江苏省第二行政公署反共自卫救国军第二纵队副指挥官兼行政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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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肇汉
起先,他企图带着他的助手王群和另外一帮匪徒从宁波沿海登陆,但因解放军戒备森严,未能得逞,只得仍从香港入境。
本来,他准备先到上海,再潜回阳澄湖收集旧部,企图以淀山、阳澄、太湖为基地,进行反革命武装破坏活动,建立地下区、乡、镇伪政权。
哪知脚跟还没有站稳,就钻进了公安人员布下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