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0月15日,锦州最后终于如廖耀湘所料,不岀数日,就被东野占领。
廖耀湘坐在临时指挥所里,回想着锦州被东野攻克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一个衣服褴褛满脸是血的军官撞了进来,口里喃喃说着:“我是范汉杰司令官的部下,锦州失守,范司令官被俘……”说完,这个范汉杰的部下便晕了过去。
"啊!范汉杰被俘!”廖耀湘吃惊不已。
对于范汉杰这位陆军副司令,他是太熟悉了。
蒋介石交给范汉杰的任务,是打通沈锦线,维持锦州、锦西地区的生产。
范汉杰苦心经营锦州,积极整训部队,构筑工事,他的高级僚属纷纷把家属送走,他却还把妻子留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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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做,一来是借此安抚军心;二来是自信锦州至少还可以固守半个月,蒋介石绝不会放弃锦州,等到廖耀湘和侯镜如东西对进,不但锦州可保无虞。
更重要的是,这是自己建立功名的绝好机会。
结果,范汉杰成为东北第一个被俘的中将副司令。
想到这里,廖耀湘不寒而栗。他立即打电话给沈阳的卫立煌:“情况严重。一切须马上重新考虑。卫立煌在电话里说:“是很严重,应该立即好好考虑。你赶快回来一趟!”
廖耀湘立即打电报给蒋介石,请示下一步的行动。蒋介石回电仍然坚持东西对进,收复锦州!
很明显,黄埔校长和他的得意门生,现在是同床异梦:
廖耀湘日夜考虑的,是如何跳岀林彪的包围圈,不让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十几万大军,被林彪一口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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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自己的学生相反,蒋介石日夜考虑的,是如何夺回锦州,在东北与林彪决一死战。
廖耀湘的顶头上司卫立煌在办公室来回踱着步,他和他的下级廖耀湘一样,在紧张地思考着东北战场的一切。
他不时停下来,望望窗外。
窗外是远处不断传来的炮声。这炮声,眼下在卫立煌听来,是一声声送葬的“礼炮”……
“报告!”机要参谋打断了卫立煌的沉思。
“进来!”
“委座急信。”机要参谋双手递过一只红色大信封。
“委座急信?”卫立煌接过信,疑虑地反问道。
“是的!是空军从沈阳上空刚刚投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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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立煌打开一看,果然是蒋介石的笔迹。信很简单,但很严厉:
卫总司令:据我空军多次侦察艮告,锦州共军,正大批向北原、阜新等地撤退。令廖耀湘兵团迅速向黑山、大虎山、锦州攻击前进,尽快收复锦州,切勿贻误战机。蒋中正
卫立煌手持电报,差点笑出声来。林彪攻击锦州部队如此迅速脱离锦州,回师东进,哪是撤退?
稍有军事常识和战略眼光的人都看得出,这是对廖耀湘的辽西兵团实行大的战略包围。
在这种极端危险的时刻,还命令廖耀湘攻打黑山、大虎山、锦州,这不是将你的学生往火坑里送吗?
蒋介石是老糊涂了,气糊涂了!
正想着,杜聿明前来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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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立煌开门见山,笑着说道:“欢迎你呀,光亭。此次你被委座调来东北,一定是要你来掌握东北大局,主持东北大政了。有你和廖耀湘在东北,委座就放心啦!”
“我在东北,委座总是日夜不安,好像我卫立煌哪一天早上突然会把东北拱手送给共军似的。”
杜聿明连忙重重挥了一下手,说道:“总司令说到哪儿去了。委座这次要我到东北来,不过是到东北来了解了解情况。”
不管到东北是“了解”情况也好,是“接替自己”也好,卫立煌倒实实在在很想听听蒋介石的这位忠臣、廖耀湘的老上级杜聿明对东北局势的看法,便问道:
“请问,光亭兄对东北局势看法如何?”
杜聿明说话历来直来直去,且东北败局已成定势,已没有必要再隐瞒自己的观点,便直通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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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州失守,东北大局等于失去了一条大腿;长春危在旦夕,这条大腿也即将失去;眼下只剩下沈阳这个供氧不足的脑袋,要不了多久,这个脑袋也会被人砍掉的。”
蒋介石这位忠臣的回答,使卫立煌暗暗一惊,看样子,东北易手,是近在眼前了。
卫立煌想:杜聿明此次来东北,目的可能不是接替他,杜聿明不会这么傻,来东北给他当“替罪羊。”
蒋介石很可能是利用杜聿明来控制廖耀湘的,因为杜聿明在缅甸与廖耀湘是生死之交,只有杜聿明能控制住廖耀湘。也只有杜聿明控制住了廖耀湘,蒋介石才睡得着觉。
果然,杜聿明试探着说道,“总司令,我准备到新民看看廖耀湘,叙叙旧,不知总司令有什么指示没有?”
“没有。真的,你能不能和廖耀湘一起回司令部来,有好多事我们要一起商量才行。”
“是的,我一定同廖司令到司令部来向总司令请示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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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聿明来到新民的廖耀湘司令部。
“建楚,前线情况怎样?”杜聿明开门见山。
“东北易手,指日可待。”
“刚才我从卫总司令那儿来,看到委座的一封信。”
“怎么讲?”
“要你趁共军撤离锦州之际,全力收复锦州。”
廖耀湘笑了,笑得有些凄惨。
“我们能从东北逃出去,就算万幸了!”廖耀湘望着窗外,缓缓地说,“我们不能再去‘野人山’了!”
杜聿明一震,这是他一生最大的痛处。他望着墙上的军事地图,轻声自语道:“是的,我们不能再去'野人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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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山中国远征军墓地群
去不去“野人山”,过不过“野人山”,并不取决于廖耀湘和杜聿明。
蒋介石的特急电报,再次出现在廖耀湘被炮火剧烈震荡的军用电话旁:“命廖耀湘速夺取锦州。蒋中正”
廖耀湘叹了口气,望了望手中的军用电话,无可奈何地下达着命令:“向锦州进军!”
对廖耀湘的回应是:一班班的军队,被解放军击毙;一连连的官兵,被解放军包围,廖耀湘的部队陷入四面楚歌之中……
现在,在东北,蒋介石要干的事,就是如何救出廖耀湘兵团了。
要救出廖耀湘兵团,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廖耀湘早就提出的走营口,用大军舰一船一船将自己十几万官兵飞快运出东北这块是非之地。
这正是毛泽东一直十分担心、并再三提醒林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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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湖南人在斗智,廖耀湘却身不由己。
蒋介石此时仍然咬着牙捏着拳头坚持东西对进,会师大凌河,收复锦州。
而这正是毛泽东最希望的。
此时,参谋长送来一份电报,蒋介石要卫立煌和杜聿明到北平开会,对东北的形势进行“研究”。一研究就是几天。彰武前线,廖耀湘心急如焚。
蒋介石最后单独召见杜聿明,说道:“光亭,我任命你为沈阳剿总副总司令,我把东北全交给你。”
“你自发纸币,找粮食,扩充部队。有廖耀湘做你的得力助手,你们一定能使东北起死回生!”
杜聿明在极度惶惑中接受了这一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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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此时想起杜聿明也是必然的事。陈诚无能,卫立煌不听话,杜聿明这两方面都比较强。
可是,别说廖耀湘做他的副手,就是全国的精锐部队都调到东北,杜聿明也无回天之力。且临阵换将,兵家大忌。此时,蒋介石被失败弄昏了头脑,招招失策。
廖耀湘对此忧心忡忡。他预感到辽西兵团最后的命运已成问题。蒋介石始终坚持东西对进,收复锦州。蒋介石这一命令,是决定辽西兵团命运的关键。
他不敢向校长面陈,只得再次向卫立煌陈述了自己的看法:
“东北共军部队,兵力和战斗力已十分强大,辽西兵团好像水上漂着的不靠岸的无根浮萍。退回沈阳等于慢性自杀;向营口撤退由于时间被委座耽误,已有极大困难和危险。”
卫立煌问:“两者相比,你认为哪种方案更为有利?”
廖耀湘沉思有顷,说道:“向营口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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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卫立煌问。
“我有一个腹案,从新立屯、黑山、大虎山,经两天半可出敌意料,直达营口。”廖耀湘回答道。
“有把握吗?”卫立煌有点担心。
“关键问题是途中的黑山!”廖耀湘一边在室内踱着步,一边回答道。
“无论向哪个方向行动,出营口、退沈阳或继续向锦州进兵,都必须先攻占黑山。谁先攻占黑山,谁就取得了主动权、
卫立煌想了想,对廖耀湘说:“你先把攻黑山的一切部署好,待我同委员长最后商量好整个行动方针之后,再打电话告诉你。立即开始行动!”
廖耀湘在沈阳与卫立煌会商后,立即返回前线新民。
廖耀湘经过深思熟虑,认为蒋介石反攻锦州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不能执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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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辽西兵团二十万大军的命运,就掌握在他廖耀湘手中了。他只能驾起这辆庞大的“战车”,与蒋介石背道而驰了。
他果断地拿起电话,通知新一军军长潘裕昆、新三军军长龙天武、新六军军长李涛火速到兵团司令部一趟。
三位军长刚刚站定,廖耀湘连礼节性的请坐都没说,便直截了当地说:“请三位来,是宣布我思考了很久的一个决定,我决定将整个兵团全部撤到营口!”
“即使是委座亲自给我下达其他命令,我也决定冒险抗命,独断专行。”
“现在对我们辽西兵团来说是千钧一发。只要我廖耀湘能救出辽西兵团主力,个人罪责出去以后再说。天塌下来我廖耀湘顶着。委座治罪,治我廖耀湘一个的罪,与诸位无关。”
廖耀湘的大将风度,深深感动了身前的三位军长,他们异口同声地答道:“坚决拥护廖司令官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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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请坐!”廖耀湘这时才想起请三位军长坐下,“现在,只有走营口一条路了!死活就在此一举了!以我廖某人一人之头,换取二十万人的生命,死得其所。”
面对司令官慷慨深沉的表情,李涛有些激动地说道:“廖司令官,新六军全体官兵誓与司令官同生共死,一拼到底!”
潘裕昆说:“我们新一军对廖司令官决无二心,誓听命令!”
龙天武说:“新三军虽然追随廖司令官时间不长,但我们一定坚决服从廖司令官一切命令!”
“很好!”廖耀湘望着面前三位军长,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三位先研究一下作战方案,待会我们再抓紧时间,马上定下来。”
三位军长看到自己的部队有救了,马上热烈地讨论起来。
廖耀湘拿起电话,拨通卫立煌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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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总司令吗?”廖耀湘有点兴奋,“我是廖耀湘。我刚与三位军长商量,已按照出营口计划,做好周密准备。只等总司令命令,明天拂晓就攻击黑山。”
听筒里没有半点声音,静悄悄的。
廖耀湘知道,这位平时果断的总司令,此时又开始犹豫了。
廖耀湘十分气愤,重重地加了一句:“请卫总司令务必争取时间,早下决心!”
话筒里终于响起了卫立煌犹豫不决的声音:“廖司令,我刚接到委座电话,命令我明天去北平。”
“此役最后方案,要委座最后定夺。你们辽西兵团先做好准备,等我在北平和委座最后商量好再说。”
廖耀湘急了,直通通地说:“总司令,恕我直言,时间可不等人啊!请总司令赶快决策,否则我们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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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筒里没有声音。
“总司令,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北平,直接向委座面呈我的意见?”
“不行,委座要你在前线指挥向锦州进攻,不得离开前线。”
卫立煌放下了电话。
廖耀湘望着手中悄无声息的话筒,咬咬牙轻声自语道:“校长,为了挽救二十万官兵的生命,您若再不接受学生意见,学生便只能与您背道而驰了!”
廖耀湘在前线焦急地等了一天,卫立煌没有从北平挂回电话。
他急不可耐,拿起电话,直拨北平卫立煌住处。
“怎么样,委座最后的方案定下来了吗?”廖耀湘焦急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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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老方案,要杜聿明指挥葫芦岛的东进兵团和你指挥的西进兵团夹击东野部队,收复锦州。”卫立煌回答道。
“你的态度呢?”廖耀湘急切地问。
“坚决反对!”卫立煌无可奈何。
廖耀湘放下电话,拿起另一架红色电话,直拨蒋介石。
“校长吗?”廖耀湘对着手中的话筒,"我是廖耀湘。”
“有事吗?建楚。”话筒里传来蒋介石熟悉的声音。
“我以一个前线司令官的身份,坚决向校长要求,我兵前一定要经黑山直退营口。”
"嗯,我知道了。”蒋介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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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对我十分不利,再不决断,就等于自杀!请委员长速决!”廖耀湘像连珠炮似的说。
蒋介石拿着话筒,足有一分钟没有说话。
“延误时间,等于自杀。”廖耀湘对着话筒,大声吼道。
蒋介石终于有些动摇了。
他缓缓地对廖耀湘说:“待我和卫总司令研究以后再说。”
廖耀湘放下话筒,在室内焦急地踱着步,心急如焚。
卫立煌在北平,和蒋介石一研究就是五天。
五天的时间完全被蒋介石浪费了。在蒋介石和卫立煌进行研究的五天里,东北野战军奉命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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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兴初、周赤萍率十纵快速向北进军,并指挥一纵一个师坚守黑山,全力争取时间,让东北野战军主力北上合围廖耀湘兵团。
黑山战斗恰如锦州塔山战斗一样,成为东北野战军与蒋军团决战的另一个极为关键的战役。
卫立煌、杜聿明和蒋介石在北平研究完毕,回到沈阳。
卫立煌立即给在新民前线的廖耀湘挂电话:“请你速来总司令部一趟!”廖耀湘立刻驱车前往总司令部。
卫立煌和杜聿明在一间小办公室等着廖耀湘。此时,他们两个人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卫立煌由于廖耀湘是蒋介石的嫡系,多次变相对他抗命,决心就此在辽西困死廖耀湘;
杜聿明到底是在缅甸和廖耀湘共同出入野人山的老战友,他决心尽一切力量从东北解救廖耀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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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辕北辙,各怀心思。
卫立煌望着廖耀湘,没有说话,却对杜聿明说:“杜副总司令,你转达委座的命令吧!”
杜聿明望了廖耀湘一眼,十分不情愿地说道:“委座命令:廖耀湘兵团全力进攻锦州。”
“与此同时,葫芦岛、锦西部队亦全力进攻锦州。廖耀湘兵团第六军、二零七师向黑山、大虎山攻击前进。五十二军先占领营口,全力巩固海运补给基地。”
“廖司令官,你领会委座命令的精神了吗?”
廖耀湘此时己铁了心,宁可抗命也要执行自己保全辽西兵团的计划。便说道:“委座既然已命令部队占领营口,做好从营口撤退的准备,此时还去攻打锦州干什么?”
这正是杜聿明要说的话,他不易察觉地微微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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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附在廖耀湘耳边说道:“委座此命令的核心意思是,能攻则攻,能守则守。”
廖耀湘听了这位老上级的“私房话”,才恍然大悟:攻锦州是委座的手段,撤退才是委座真正的目的。
但委座又不愿背撤退的黑锅,而要杜聿明来背。杜聿明也不是傻子,这历史的罪责怎么让他一个人背?他希望卫立煌、廖耀湘他们一起来背。
此时,只要廖耀湘他们一齐抗命,那他杜聿明向蒋介石一声报告“东北各将领拒不执行委座命令”,他杜聿明就可以将撤退东北的罪责推得一干二净了。
于是,他有目的地向廖耀湘试探着问道:“廖司令,请问你对委座此命令有何看法?攻锦州、黑山、大虎山很困难呀!你的部队已久经征战,很疲劳呀!”
廖耀湘本想借此发作对蒋介石的不满,但转念一想,杜聿明刚才还传达蒋介石的命令,此时又说攻打黑山困难,里面必有文章,便较为慎重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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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难是有,但委座的命令,谁敢违抗?”
“是吗?”杜聿明眉头一皱,“记得从前委座命令你增援锦州,你不也想法顶住了吗?”
廖耀湘此时才明白杜聿明的心迹,要他廖耀湘再次公开顶撞蒋介石,将来一旦出事,蒋介石怪罪下来,要他廖耀湘顶着。
廖耀湘面对这复杂的心理战,露出一丝苦笑,说道:“不得了啊,杜副总司令,我已抗命一次,再抗一次命,我廖某人脑袋还要不要啊?”
杜聿明把目光投向卫立煌,想卫立煌给他垫背。卫立煌却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
杜聿明轻叹一声,想道:这违抗委座之命和丢失东北之责,只有我杜聿明一人来背了。
高耸的黑山位于廖耀湘兵团所在的新立屯的西南面,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山峦,形势十分险要,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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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
黑山南侧是东西走向的大虎山,再往南就是饶阳河,饶阳河以南不远,就是廖耀湘兵团能够逃生的营口。廖耀湘兵团就像被捆在一个麻袋里。
营口,是这个麻袋唯一的一个出口。廖耀湘的打算,是全力攻下黑山主峰,掩护其兵团主力经大虎山撤到营口。就算攻不下黑山,也要以最猛烈的攻击,牵制住梁兴初的十纵。
守卫在黑山、大虎山的英雄部队是梁兴初的十纵,外加临时配属的一纵三师和内蒙古骑兵师。也就是仅仅五个师的兵力要迎击廖耀湘的辽西兵团五个军十二个师近二十万人。
辽西兵团是有着大量飞机、坦克和上千门大炮配合作战的全部美式机械化部队。而梁兴初的十纵,除了步枪、手榴弹外,几乎没有什么重武器;
就是所属炮兵,也仅仅是刚成立不久、炮弹奇缺的三个山炮营。
梁兴初紧皱双眉,他的压力是沉重的。当时,已是寒冬腊月,朔风刺骨,寒气逼人,指战员们却还未穿上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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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们穿着薄薄的单衣,整天战斗在天寒地冻的山头和野地。他们既要和敌人拼搏,又要与严寒较量,但每个战士心里都窝着一团火。
梁兴初在指挥所踱着步。面对着如此复杂和峻的局面,该怎么办?
“参谋长,”梁兴初命令道,“请各师师以上干部到指挥部开会。”
师长们陆续到齐,个个神色严峻。他们知道,他们面临的将是什么。
“同志们,”梁兴初神情严肃地说,“要想打好歼灭廖耀湘兵团这一仗,不咬咬牙是不行的,廖耀湘的炮弹不是吃素的。我们十纵要作好最充分的准备。”
“这仗要是由我们十纵打好了,这不仅标志着东北的全部解放,更为重要的是,蒋介石的又一个王牌军将从他的军簿上一笔勾销;”
“打坏了,廖耀湘这武装到牙齿的二十万大敌就将进入关内。这对我们整个解放战争又将意味着什么?那只能说,我们十纵对人民犯下了滔天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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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们,我们现在每个人就站在如此严重的任务面前。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难道我们对待自己还能有其他第二个要求么?没有了!”
“全国人民对我们的要求只有一个,这就是,只准打好,不准打坏!”
一位年轻的师长霍地站了起来,说道:
“报告司令员,我们向全国人民保证,人在阵地在,一定要坚决把守住黑山、大虎山这两扇铁门,不让廖耀湘兵团二十万大军从我们手掌心逃掉一兵一卒!”
梁兴初笑了,挥了挥手,说:“这才像我们十纵的指挥员!”
梁兴初,这位十纵的司令员,福建铁匠出身,大个子、大长脸、大马牙,名副其实的“五大二粗”,立在那儿,像一座实实在在的铁塔。
梁兴初以打硬仗闻名东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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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梁兴初引为自豪的,并不是他打过的无数硬仗,而是一次应当载入史册的“软仗”。
1935年9月,红军长征突破天险腊子口后,办事认真、担任侦察连长的梁兴初,受命前往哈达铺镇侦察敌情,筹集粮草。
当时,毛泽东正在梁兴初所在的红一军团。他对梁兴初说:“小梁,到哈达铺镇筹集粮食时,别忘了给我找些精神粮食来,国民党的报纸杂志,只要是近期的都要。”
“一定给主席找到!”梁兴初两脚一并。
接受毛泽东交给的任务后,梁兴初便和手下人化装出发了。
梁兴初双肩披着缀有国民党中校军衔的军大衣,大摇大摆闯进了哈达铺镇。
哈达铺镇的镇长和保安队长得知来了一位中校后,立即带领镇上绅士乡贤赶来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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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路过哈达铺镇的国民党正规部队的少校副官也特地跑来拜访。
梁兴初带着侦察连,趁势不费一枪一弹就占领了哈达铺镇。当天下午,梁兴初就立即派人将那个国民党少校副官和他所携带的全部书报押往军团部。
军团政委聂荣臻看到梁兴初送来了一大捆报纸,晚饭也顾不得吃,便将报纸铺在桌上,在豆油灯下仔细阅读起来。
当他翻看到国民党办的《山西日报》上的一条消息后,高兴得霍地站了起来,说道:“好消息!好消息!梁兴初,快!快把这张报纸送给毛主席!”
梁兴初一愣,问道:“聂政委,看你乐的,这报上登的什么啊?”
梁兴初当时识字不多,不会看报。
“小梁呀,这下你可立了大功啊!”聂荣臻拍着梁兴初的肩膀说,“这张报上登了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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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消息啊?”梁兴初眨巴着眼睛问。
“你看,“聂荣臻将报纸递到梁兴初眼前,指着报上的一个标题说,“阎锡山进攻陕北刘志丹部。”
“这条消息跟我们长征有什么关系呢?”梁兴初还是不懂。
“关系大着呢!”聂荣臻抑制不住兴奋,拍着手中的报纸,“报纸上还透露了徐海东领导红二十五军与陕北刘志丹地方部队会师的情况,并配有陕北根据地示意图。”
“啊!”梁兴初这下有点明白了,“这下我们长征就有个目标啦!”
“小机灵鬼,”聂荣臻摸着梁兴初冒着热汗的脑袋,“这下你说到点子上了!小鬼,我看你呀。”聂荣臻认真地上下端详了一下梁兴初,“有勇有谋,将来定是个将才呀,哈哈哈!”
聂荣臻收住大笑,将报纸塞到梁兴初手中,说:“快!立即将这张报纸送给毛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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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兴初接过报纸,像一阵旋风刮到毛主席住处,双手捧着报纸恭恭敬敬递给
毛泽东,说:“毛主席,聂政委要我给您送喜报来了!”
“喜报?”毛泽东接过报纸,匆忙阅读起来。
“喜报!喜报!”毛泽东读完报纸,拉着梁兴初的手说,“真是喜报呀!小梁,
应当给你立一功,应当给这张《山西日报》立一功!”
闻讯赶来的周恩来也喜上眉梢,说:“这一下子我们又有自己的家了!找着这个家的,就是你梁兴初呀!”
毛泽东兴奋地一挥手,对周恩来说:“我们就向陕北进军。到陕北和刘志丹会师。”
这样,中央红军在哈达铺镇改编成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兼任政委。红军朝着陕北进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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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起会师
人们常常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红军长征最终为何落在陕北而不是其他的地方?梁兴初在哈达铺镇智取敌方资料为人们解开了这个谜。
倘若梁兴初当初没有缴获这批书报,那么中国革命的历史也许将会是另一番面目。
现在,在解放全中国这一番新的长征中,梁兴初又用自己的勇和谋,在为人民建立新的业绩了。
杜聿明乘吉普车来到廖耀湘的兵团司令部,研究如何攻打黑山的问题。
廖耀湘立即召开军长、师衣会议,研究攻打黑山的部署。
从战略上,廖耀湘深深懂得黑山的重要。他经过这一时期的反复权衡,明白了重占锦州是“天方夜谭”,等于自杀;
退守沈阳会遭到重重包围,无异于慢性自杀;最为有利的方案还是尽快夺取黑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营口乘船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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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远在西柏坡的毛泽东十分担心的。
毛泽东立即给林彪发去电报,指示他要用九个纵队围歼廖耀湘兵团。
第二天拂晓,向凤武率七十一军对黑山发动了猛烈攻击,攻了一天,寸步未进。
22时,廖耀湘命令新一军所属的重炮交给向凤武指挥,继续猛攻黑山,结果仍然是毫无进展。
廖耀湘的盲目轻敌,使他白白浪费了两天最为宝贵的时间。
自恃拥有重兵的廖耀湘,这时才感到事情的不妙,他连忙将主力新一军调了上来,以求尽快结束夺取黑山的战斗。
黑山阻击战,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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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参谋长刘亚楼给梁兴初打来电报:“务必使敌人在我阵地前横尸遍野而不得前进一步,只要你们坚守三天,西逃之敌必遭全歼。”
梁兴初立即拿起电话,命令各师:“死守三天,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23日下午3时,廖耀湘组织第二次攻击,国民党兵潮水一样涌向十纵阵地.
当接近百余米时,十纵发起突然反击!七十一军九十一师见解放军来势如此凶猛,吓破了胆,不要命地往回逃。
廖耀湘在兵团指挥部内用望远镜看鈕了这一场面,气得双手发抖。
“宪兵队,”他放下望远镜,厉声命令道,“将九十一师师长戴海容就地正法!”宪兵奉命气势汹汹冲向从黑山溃逃下来的九十一师散兵群里。
“戴海容!戴海容!”宪兵举着枪,高呼着戴海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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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海容在人群中听到宪兵高呼他的名字,知道凶多吉少,便对自己身边的传令兵命令道:“这些王八蛋,竞敢直呼我戴某人的名字,把他们给我毙了!”
一阵冲锋枪响,几个宪兵应声倒地。
一队宪兵在宪兵队长的带领下,再次冲向九十一师乱成一团的散兵队伍中,师长戴海容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当晚,梁兴初正准备调整兵力对付廖耀湘第二天的进攻,侦察队突然送来一个俘虏。
“哪部分的?”梁兴初亲自审问。
“八十七师师部的。”俘虏哆嗦着回答。
“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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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令班长!”侦察队长插嘴道。
“司令员,他口袋里还有宝贝呢!”
说着,从俘虏口袋里抽出几份作战命令。
梁兴初接过一看,大喜过望。原来这是敌人明天的进攻命令,命令十分明确地写着哪个团何时攻哪,哪个营何时攻哪。
梁兴初立即针对敌人的进攻,作出了周密的相应部署,在防御重点大大加强了兵力。
10月24日,廖耀湘组织新一军一个师、新六军一个师、七十一军两个师共四个师的兵力,在两百多门重炮的支援下向梁兴初的十纵阵地发起猛攻。
但敌人仍然一无所获,毫无进展,黑山依旧巍然矗立在号叫着的敌军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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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耀湘从望远镜里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切,心急如焚。他牙齿一咬,下令把他的“王牌中的王牌”,号称“青年军”的二零七师调了上来。
这“青年军”是受法西斯反动教育很深的一支骨干部队,打起仗来特别疯狂和卖命。
“青年军”在优势火力的掩护下,向高家屯一线高地猛攻。
守卫高家屯的是二十八师。梁兴初冒着猛烈的炮火来到高家屯二十八师指挥所。
他拍掉满身尘土,严肃而坚决地对师长贺庆积说:“老贺,‘青年军’鬼得很,他们选择对其最为有利的高家屯开刀,你一定要给我死守一天!”
贺庆积双脚一并,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猛攻再次发起,“青年军”在解放军阵地前留下的,是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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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庆积
黑山久攻不下,廖耀湘拍案而起,命令道:新一军军长潘裕昆率领全军,投入战斗。
廖耀湘走出指挥所,亲赴前线,指挥新一军、七十一军攻击黑山的战斗。
二十余架飞机对黑山轮番狂轰滥炸,十倍于守军的猛烈炮火,倾泻在黑山之巅。由营而团而师的兵力,一阵一阵潮水般地冲向黑山。黑山真正成了地地道道的黑山。
黑山前的“101"高地反复争夺二十多次,山头整整被削两米,“101”高地成了“99”高地。
猛烈的炮火袭击过后,解放军的干部、战士从泥土中扭动着拱岀来。
炊事员、理发员、司号员、卫生员、文书,都端起枪不顾一切地猛射,排长牺牲了班长自动代理,班长牺牲了战士挺身而出。
廖耀湘望着火海中的黑山,叹口气,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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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黑山不到手,他的出营口的计划将化为乌有。
“组织敢死队!”廖耀湘对新一军军长潘裕昆和七十一军军长下达着命令。
“首先攻上黑山阵地者,连长奖金圆券五万元,排长奖银元三万元,班长奖银元两万元,士兵奖银元一万元!”
潘裕昆对下级下达着命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蒋军敢死队端着冲锋枪,睁着血红的双眼,不要命地往解放军的阵地冲来。
面对数百名敢死队的集团冲锋,十纵战士在已经无法依托的阵地上,利用弹坑跃进滚出,以手榴弹连续击退了“敢死队”四次猛烈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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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激烈的刺刀撞击声中,十纵反击部队全歼了“101”高地上的“敢死队”。
廖耀湘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切,叹息道:“真是不怕死的神兵呀!我军要有这样的士气就好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士兵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士气,他不知道解放军为什么有这样的士气。
他也不可能知道。
太阳带着略显惊恐的目光,溜下了硝烟尚未全散的黑山,残阳的余晖映照着死一般沉寂的战场。
战场上到处是尸体和刺鼻的血腥味,残缺的武器撒满山岗,土地被战火熏得黝黑,石头被炮弹烧得黝黑,树干被战火烧得黝黑。黑山,成了名副其实的“黑山”。
当夜,十纵召开师以上干部会议,调整防御部署。梁兴初略显激动地对与会的各位师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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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决定性的一天,如果说今天我们挨的是千磅炸弹,那么明天我们一定要挨万磅炸弹。但是不管有多大压力,我们一定要坚守阵地。”
“我梁兴初是打铁出身的,大家叫我‘打铁的’。”打铁还得自身硬,我们十纵这块铁硬不硬,就看明天这一锤子买卖了!”
第二夭,廖耀湘果然不惜一切,向黑山发起了更为猛烈的进攻。
国民党兵像麦垛一样,一排排在十纵的阵地前刷刷倒下。
看着自己的失败,蒋军恼火万状,竟然使出最卑劣、最无耻、最毒辣的手段:
当十纵坚守阵地的部队与蒋军冲锋部队纠缠在一起进行殊死的肉搏战时,他们突然派大量飞机前来不分青红皂白地进行狂轰滥炸。
这样一来,冲锋的蒋军部队便与坚守阵地的解放军部队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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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军在自己飞机的狂炸下,举着枪向着天上的飞机猛射,一边射,一边怒骂道;“狗杂种,这样的军队,不被消灭,天理难容!”
蒋军的指挥官,就是这样将自己的士兵作为“炮灰”来“夺阵地”的。
二十几次波浪似的冲锋,留下的是二十几排累累的尸体。
101高地依然増然不动。
下午2点,阵地前突然出现少见的沉寂,战士们端着枪,紧紧盯着前面,双眉紧皱,敌人又在玩什么花招?
战士们再朝山下一望,只见国民党的“督战官”们,手里拿着金圆券在狂喊乱叫:
“弟兄们!廖司令官现在下令,再次组织‘敢死队’,参加者每人奖金圆券十万元!头一个冲上黑山的加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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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上次参加“敢死队”的吃了大亏,这次吆喝了大半天,竟没有一个人响应。
那些“督战官”们在手上又加了一叠票子,叫道:“廖司令官再次下令,参加‘敢死队’者,再加五万元!”
士兵们仍然无动于衷。”再加十万!”
终于有士兵起身,再次凑足了一个三百人的“敢死队”。
一阵猛烈的炮击之后,再次组成的“敢死队”端着枪猫着腰冲了上来。
刚爬到半山腰,解放军一阵猛烈的炮轰,“敢死队”倒下一片。待冲到解放军阵地前沿时,“敢死队”便只剩下一半人了。接着,又遭到解放军手榴弹的迎头痛击。
“金圆券”没有能鼓起“敢死队”夺取黑山的“猛劲”,廖耀湘又使上了他最后一着棋:由国民党党徒和尉官以上组成“先锋队”,赤膊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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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恶棍、流氓、社会渣滓、死硬分子,是廖耀湘手中最后一张王牌了。
天黑前,贺庆积师长调集了一切能调动的兵力,在二十八师所有炮兵火力掩护下,他亲自带领战士,分四路直扑“101”高地和高家屯一线。
经过一个小时的激战,二十八师将所有丢失的阵地全部收复。
看到这一切,梁兴初放下望远镜,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笑了。
廖耀湘看到这一切,放下望远镜,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我指挥如此强大的兵团,连攻数日,竟攻不下一座黑山,对手确实是一支敢打敢拼训练有素的军队。
但他并没有死心。
他准备调集更多的军队,不惜一切,迅速拿下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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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廖耀湘准备调集更多的军队攻打黑山的时候,林彪指挥一纵、二纵、六纵、七纵、九纵共五支步兵纵队和炮兵,星夜北上奔赴黑山战场。
林彪深深知道黑山对廖耀湘之重要。更知道黑山对自己之重要。他在指挥部里踱着步。
“命令,”林彪停住了踱步,对参谋长刘亚楼下达着命令。”“钟伟、袁升平率领十二纵五个独立师立即由长春急速南下,参加黑山战斗。”
10月25日晚,东野主力陆续赶到黑山一线,紧紧包围了廖耀湘兵团。
26日凌晨5时,第十纵队收到“野司”电令:“我东进主力已到达指定位置,敌正向东溃退,望即协同一、二、三纵,从黑山、大虎山正面投入追击。”
这封简短的电报,标志着第十纵队黑山阻击廖耀湘西进兵团任务的胜利完成,标志着辽西大围歼战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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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反击失守高地
已经连续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梁兴初,眼睛红涨,拿着电报看了又看,心情激动地将电报递给政委周赤萍,兴奋地说道:“我们的任务终于完成了,终于完成了!”
周赤萍看完电报也兴奋地说:“完成了,应该说完成得很好!快,将电令传达到部队。”
最后,梁兴初提醒:“廖耀湘不能西进锦州,必然要南下营口,因此,黑山仍是他的必经之路。”
“困兽犹斗,穷途末路,必然会作最后的挣扎,一定会全力争夺黑山,101高地的防御作战还没有结束。”
果然不出所料,天刚亮,敌人就向101高地开始了猛烈的炮击。他们似乎要把所有的剩余炮弹全部都倾泻在这块高地上,以发泄他们对失败的怨恨。
紧接着,敌新六军第一六九师和青年军第二〇七师第三旅,仍然按照原定的方案,向我101高地发起了猖狂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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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军进攻前准备
坚守101高地的第八十二团一营在伤亡严重的情况下,连续打退了敌人的两次进攻。
敌人不惜一切代价,又组织了第三次冲锋,我八十二团一营为避免更大伤亡,撤出战斗。
攻占高地的敌人,这边第一六九师的部队急忙向他们的长官报捷:“师座,我们已经攻占高地,请求增援,请求增援!”
那边青年军第二零七师第三旅的人员又喊道:“旅座,旅座,我们已经占领高地,赶快派部队增援。”
不管他们怎么喊叫,那边就是没有反应。高地上的指挥官骂开了:“他妈的,老子卖了命地攻上山头,这帮王八蛋却不管我们了。”
“弟兄们,旅座说好的,我们攻上山头后,他一定派人来增援咱们,可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他们在骗我们。”
也不是他们的上司在骗他们,而是他们的上司正遇到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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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军猫腰爬上高地
第二零七师第三旅旅部和第一六九师师部已被我军东野主力部队紧紧咬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部属的死活。这样一来,孤守高地的敌人进退两难,军心大乱。
第十纵队各师按照作战计划,从各师现阵地出发,分头向黑山、大虎山以东地区组织反击。
上午8时,第二十八师八十三、八十四团,在下湾子集结后,开始向敌人反击。11时左右又将城东高地全部收复。101高地又回到了第二十八师的手里。
10月27日,辽西会战中又一幕精彩战争场景开始上演。
第十纵队接到“野司”电令:“北上主力已到达。敌已总溃退。望协同一、二、三纵队,从黑山正面投入追击。”
十纵3个师在大虎山以东地区投入全线反击。
10月的辽西平原,顿时像一口烧开的锅,沸腾的开水到处滚动。只听得枪声密如炒豆,杀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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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野战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十纵队及炮兵纵队主力由黑山正面自西向东突击。
第七、第八、第九纵队,由大虎山以南向北突击。第五、第六纵队跨北宁线,由二道境子、绕阳河以东向西突击。
各纵队给各师大致划定攻击方向,各师再向下划定攻击方向,命令统统是“搜索攻击前进”。
由于不知道敌人的准确位置,反正就是这个包围圈内。撞上就打,哪里有枪声就往哪里打,哪里枪声密集就往哪里打,直到那里的枪声停止。
敌我交叉,我我交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突击与反突击,冲锋与反冲锋,包围与反包围、50多万大军纠缠在一起,扭打在一起。
枪管炽热,刺刀滴血,枪炮声分不出个点数,信号弹、炮弹和各种子弹打出的弹痕,像千万条火蛇在地平线上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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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火光,燃烧的房屋,映衬着空中惨白的照明弹,照耀得大地如同白昼。曾经无名的一个个窝棚,在这奇丽的战火中被载入史册。
十纵全体指战员几天来的阻击战中,用鲜血和生命阻挡住了廖耀湘兵团的先头,打得极其艰苦,憋在战士们心中的怒火,现在得到最痛快的发泄。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廖耀湘兵团的行军纵队被解放军分割、穿插成碎块,分别包围。
国民党军东躲西藏,极度混乱、恐慌和奔逃的情形无法形容。敌我部队的编制、番号全都乱了套。
我军战士一喊“缴枪不杀”,前面的就缴了枪,后面一看,也跟着缴枪。
溃散的国民党军队伍,一会儿往东跑,一会儿又往西跑,就连兵团司令官廖耀湘、军长李涛等人也跟着溃乱的队伍,像无头的苍蝇在散兵中瞎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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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纵队不怕疲劳,连续作战,会同主力部队一起追击廖耀湘兵团,经过两天的追击战,在辽阔无际的辽西平原上,我军一举歼灭了国民党军的精锐———廖耀湘兵团。
蒋介石的军队又一个10万被勾销了。
辽沈战役结束后没多久,刘亚楼就代表东北野战军司令部,在哈尔滨宴请被俘和投诚的国民党高级将领。
席间,廖耀湘不反思自己指挥失误,反而抱怨蒋介石瞎指挥害了他,如果蒋介石让他及早从营口撤退,不至于全军覆没,还叫嚣再和林彪打一场。
刘亚楼听罢,笑言:“你们十几万大军,还有飞机大炮坦克,怎么就打不下小小的黑山呢,说起来,你其实是败在了打铁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