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天正在上班，接到一个熟人的电话，说看到景秋与一个年轻女人进了宾馆。我半信半疑赶到宾馆，守了两个小时，将两个刚偷情结束的男女堵住。当时，他们还手挽手说说笑笑的。看到我站在面前，景秋很慌张，而那个女子显然也明白了我是谁，却大模大样地说：“你是他老婆吧，他说他不爱你了，你没有女人味。”我没想到偷情的女人还如此大胆，而且用这种语言来侮辱我，一气之下我给了她一巴掌。她没料到我敢打她，愣了一下，想还手，却被景秋拉住。“好，你帮她。”那女人扔下一句话就跑出了门。而李景秋，那个与我生活了十年的男人，看着那个女人出门，扔下一句：“我们回家再谈。”就跑出去追，将我扔在大堂。我感觉整个世界在刹那间将我抛弃，原来他心中的天平倾向她。
后来，他说与那女子只是游戏，与婚姻无关。想不到李景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向追求完美的我被气急了，很快的，就以外科医生的果断来了个快刀斩乱麻。当我向李景秋提出离婚的时候，他说：“阿媚你想清楚了，其实我是爱这个家的，也还爱你的，不过是一时糊涂。再说我们的小涛都8岁了，我们得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呀。”我不为所动。
我们离婚了，儿子跟他，我们新买的三房二厅归他，我搬回到最初结婚时的二房一厅。临走前，他的父母对我说：“阿媚，我们家对不起你。你在我们心中，仍是最好的儿媳。”公婆的话，让我忍不住热泪涌流。是好儿媳又如何？还不是得离开这个家？！
二
儿子每周来我这一次，每次来时他都很快乐，要回去就依依不舍，有时候会问我：“妈妈，你什么时候与我们住一起呀？”可怜的孩子，在离婚这事情上，我发现受伤最大的不是我，而是孩子。因为我能坦然面对生活与情感，可是孩子，他懂吗？
暗地里，我也细问自己做错了吗？对这段婚姻，是不是处理得太快了？仅是凭李景秋一时的不忠，就将十年的婚姻结束，不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我在细细清理思绪的时候，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恨他，反而还在心中记着他的好，他的勤快，他的温和，他的大方，还有他哪怕是当了单位一把手，只要有空就回家来给我做的清蒸鲤鱼。
为了让自己尽快从对他的怀念中走出来，离婚后，我坚持不接他的电话，如果他换了电话打来，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挂断。
但仍忍不住想听他的事情，而所有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儿子小涛那得来的。离婚半年后那女人住进了他们家，那个女人不爱吃爷爷奶奶做的饭。八个月后，儿子说：爸爸要请结婚酒了，就在国庆节。国庆节？我们离婚不到一年，他就那么急着结婚了。我心一痛，比当初知道他有了外遇还要痛。
三
成为独身女人后，关心我婚姻的人多起来。同事给我介绍了一个电视台的记者，听说他妻子去法国两年后就与他离婚了。初次见面，我发现这个人相当儒雅，谈吐得体，觉得还不错。
李景秋结婚了，我也要找个人来疼。而眼前这个记者，就是目前最好的人选。我们认识两周后，他请我吃饭。一个很家常的小餐馆，装饰得很田园的风格，若有若无的音乐，让我看到这是个有情趣的男人，与他生活不会太呆板。出门的时候，他很自然地牵我的手，我试着拒绝却没有成功。他送我到楼下，说想上去看看我的房子。没想到一进屋子，他就搂着我要亲吻，并且激动地扯我的衣服，我一着急打了他一掌。他悻悻地说：“难道你不需要？我们都是成人了。何必这样假正经？”我说等到结婚再说吧。他笑了：“其实我并不想结婚，只是想有个人来陪着过现实的日子，不要婚姻的束缚。”我当场将他赶了出去，再没有联系过。
之后，我又与一个离过婚的公务员见过面，他看上去还斯文，可是张口就显得很傲慢，而且说往后不分担我对小涛的抚养责任。见了两次面后，我决定不理他，也从此没有了心思相亲，大不了就一个人过。朋友问我：“你是不是还恋着李景秋？”我说不可能的。可是，暗地里，自己又何尝不是有意无意地拿了他来与这些人作对比？
四
李景秋再婚后，小涛仍然每周来一趟，却一次比一次不开心。有一天，我看到他衣服上的扣子掉了，问他：“怎么不钉好？”“我不会钉。阿姨不帮钉。”“奶奶呢？”“爷爷奶奶回乡下老家去了。”回老家？从前与李景秋回去，发现家中老房子快成危房了，我提议重建。李景秋说不必了，因为父母也习惯了城里生活，他不愿意他们回家，现在却让他们回家了？这不是这个孝顺儿子的行为呀！
我给小涛钉扣子时说：“小涛，如果爸爸和阿姨对你不好，你就来妈妈这住好吗？”“妈，我不想回去。爸爸不在家，阿姨就不做饭，让我吃泡面。”一听这话，我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打电话给李景秋，说再对小涛不好我就要将他带在我身边。他沉默一会，说：“阿媚，你放心吧，往后我会多带好小涛。”
想不到一个月后，我刚上班，就在医院见到了李景秋，他父亲在我那个科室住院了。原来，他父母亲回乡下后正是汛期，家乡下了几场大暴雨，老泥巴房子倒了一间，父亲被一根梁子打倒在地，幸好没伤到头部。“唉，都说老房子成危房了，你还让老人家回去。”我禁不住批评起他来。病房里景秋的母亲在抹眼泪，看到我来，露出喜悦的样子。
“是不是将小涛送到你这里？我妈在医院服侍我爸，我这周还要带单位人员出门考察，日程是早定下了的，改不了。”他带着商量的口气与我说。“没有问题，让小涛回来吧。”我说。
他父亲住院期间，我天天查房，见过两次他的妻，她只带了些水果来。此前我交待过李景秋，要多弄些鸡汤骨头汤让老人喝。但是，他不在家，他的妻也没有带来。而他母亲，光是在一边侍候就辛苦极了，哪还有时间弄其他。于是，我只好每天下班后在家里煲了汤，再抽空送来。他母亲见到我就拉着我的手说：“阿媚，多亏了你呀。”眼神中全是感激。
景秋的父亲要出院了，坚决要回乡下老家。李景秋说：“那乡下的房子哪里还住得。”最后两父子就去与留争执了起来。争执不下时，李景秋拉我到一边，支支吾吾地说：“能不能，让小涛与我父母在你那住一阵子，一来你是医生，好观察我的父亲，二来小涛在你那可能会幸福些，我母亲在那也可以帮你打理一下家务。至于生活费，我会给的。”
我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看到我疑惑，他说：“如果不愿意就算了。”离婚不到两年，他苍老多了，是工作太累了，还是家中烦恼事多？不知怎么的，我心中有些疼惜他。“如果两个老人不嫌弃的话，叫他们过来吧。”这样，李景秋的父母回到了我家。
私下里，我问小涛，你从前在爸爸家听到什么吗？小涛有些懂事了，说，阿姨时常与爸爸吵架，阿姨嫌家中的人多。阿姨还说，如果家中还是这样多人，就出去。
哦，原来，老人与孩子是被逼出来的，不知怎么的，我对李景秋充满着可怜。这样一个孝顺的男人，为了安定现在的家庭，竟然要将自己的父母送到前妻家。
五
我这个家恢复了从前的热闹，只是少了一个男主人。偶尔，李景秋会过来看看老人与孩子。那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像是几年前的样子。每到这时，小涛就特别的快乐。
有一次在饭桌上，小涛说：“爸妈，如果我们能永远这样一起多好。”“去，小孩子家，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打断他的话。小涛不满地看我一眼。接着我发现李景秋也看了我一眼，感觉那一眼好复杂。
小涛与爷爷奶奶住了近半年，我也习惯了这样的家庭。有一天下班回家，发现小涛的爷爷奶奶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家中没有做饭。不舒服吗？我问。“不是。”
“我看你们不太精神的样子。”“还不是因为景秋，现在又闹离婚。这孩子，哪个时候才让我们省心呀！”他父亲叹了一口气。接着，他们与我说起了素素——景秋的新妻子。
这两年，景秋也不好过。他再婚后，素素就嫌家中人多，想让老人回家。他们时常为了老人而闹矛盾，老人终于忍不住就回去了。这不，父亲受伤了，她只来看过两三次，还不允许景秋接两个老人回家。
“景秋送我们过来，感觉对不起你，来看了我们几次，素素就有意见了。有一天吵架，景秋骂了她几句，结果，她跑出去住了几天，回来后就将家中那几万元存折转移了，还留下张离婚协议书。”“那他答应了？”我问。“他答应了，说趁着现在没有孩子，离了也好，他不能要个不孝顺父母的妻子。”“离得是不是太快了？将来会后悔的。”“阿媚，你真是个好心人呀，其实，当初与你离得太快了，才让他后悔呢！”他们说。
李景秋真的离婚了，他来接父母与小涛回家，小涛让我送他回去。在原来我生活过的那个家，我发现书房中我从前种的那棵文竹长得挺好。李景秋看到了，过来说：“素素不喜欢这植物，但我一直用心地打理着它。”我说：“对不起，是不是它影响你们的感情了。”“不是的，当初与你离婚后再与素素结婚才是个错误。”
家中又恢复了寂寞，我发现自己有些不习惯起来。一天夜里，接到李景秋的电话，问我一个人在家冷清不冷清。我笑，习惯了。他接着问：“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什么机会？”“我们复婚。”“复婚？李景秋，你有没有搞错，你刚离婚不到两个月，而我们离婚有两年了，我们还能在一起？”他说：“阿媚，你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其实我知道你心中在意着这个家，因为你还一直爱着我的家人。而我当初因为你的坚持才离开，本来想再与你好好谈谈的，你不给我机会。我们错过了两年时光，不要再错过下半生，我们不再犯错误了好吗？”
是夜，我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我们在大学时彼此爱慕，结婚后携手上进的点滴，还有我离婚时强行的态度，以及我后来找男友的失败，丝丝缕缕都不曾忘记，我心中一直记着景秋的好，这十多年的感情，已长成了一棵树，填满了心灵的空间。人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但是，人总有犯错的时候，既然他愿意纠正，我也忘记不了他，那我们何不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
那个春节我们悄悄复婚了。景秋减少了许多应酬，而且，我值夜班他也去接我，感觉他比从前更疼我。小涛脸上时时露出幸福的笑脸，公婆看到这一切，整天乐得合不拢嘴。我终于肯定，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当一匹吃回头草的好马，给自己，给景秋，给那些亲人，一份幸福完整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