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吃西瓜 ■素材:秦兰芬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清晨五点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是我去医院的日子。腹水胀得难受,我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
窗外天还没亮,我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悄悄打开衣柜,从最里面摸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我昨天刚配好的药,花了我两千多。我叹了口气,这些药也就够吃半个月。
我把药藏进随身带的布包里。这布包是我自己缝的,用了二十多年,虽然旧了点,但结实耐用。包里还装着一包挂面,两个咸鸭蛋,一包榨菜。这些是我这几天在医院的口粮,能省一顿是一顿。
出门前,我给儿子志强发了条信息:“妈去朋友家住几天,你别挂念。”
发完信息,我又补了一句:“你和雨薇工作忙,别总惦记我。”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是志强回的:“知道了。”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我看着屏幕愣了好久。记得他小时候,每次我出门,他都要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生怕我不回来似的。这才多少年啊,怎么就变得这么生分了?
我摇摇头,把这些想法赶出脑海。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工作忙,没时间陪父母说话也是常事。更何况,他在广州那边,事业蒸蒸日上的,我这个当妈的,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天色渐亮,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看我走路不太利索,还特意下车帮我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大姐,您这是去医院吧?”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瞄了我一眼。
“嗯。”我应了一声,不想多说。
“孩子呢?怎么让您自己去啊?”
我勉强笑了笑:“孩子工作忙。”
这话我说得轻描淡写,可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楚。是啊,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就连个送我去医院的人都没有呢?
到了县医院,我掏出钱包要付车费。司机师傅却摆摆手:“大姐,您别给了,我送您进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我连忙推辞。
好不容易把车费塞给司机师傅,我拎着布包,慢慢往住院部走去。六楼肝病科,这条路这半年来我已经走得太熟悉了。
电梯里挤满了人,我靠在角落,听着周围的人说说笑笑。有人搀扶着老人,有人抱着孩子,还有人提着热气腾腾的饭盒。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鼓鼓的肚子,苦笑了一下。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怀孕了呢,可实际上,这都是腹水。医生说我是肝硬化晚期,要是不及时治疗,怕是撑不了多久。
可治病要花多少钱啊!我这些年的积蓄,前前后后已经花了十多万了。要不是上个月偷偷把压箱底的金镯子卖了,这次住院的钱都凑不齐。
“六楼到了。”电梯里响起机械的女声。我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外挪。
护士小张见我来了,连忙过来扶我:“秦阿姨,您今天怎么自己来啊?”
“没事没事,我自己能行。”我冲她笑笑。
小张在这儿工作好几年了,每次见了我都热情地打招呼。有时候看我一个人吃泡面,还会偷偷给我带些水果。
“608号床,还是老地方。”小张帮我把行李放好,又给我倒了杯温水,“您先休息会儿,一会儿医生查房就来。”
我道了声谢,靠在床头喘气。这一路走来,已经让我累得不行了。
隔壁床上躺着个老太太,看样子是刚做完手术,腿上打着石膏。她好像睡着了,我也不好打扰,就轻轻拉上帘子,准备休息一会儿。
没想到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隔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是兰芬吗?”
我一愣,掀开帘子一看,顿时惊住了:“金花姐?”
原来隔壁床的老太太竟是我的老邻居王金花。二十年前我们还住在一个筒子楼里,那时候志强还小,没少受她照顾。后来我们各自搬家,这些年也就逢年过节见见面。
“真是你啊!”王金花强撑着要坐起来。
我赶紧过去扶她:“您别动,腿伤着呢。”
“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摔骨折了。”王金花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着我,“你这是。。。。。。”
我知道她要问什么,赶紧打断她:“就是有点不舒服,住几天院。”
王金花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我腹水鼓起的肚子,欲言又止。她是个明白人,一下就看出我是重病,但看我不愿多说,也就识趣地没再问。
“志强呢?最近忙吗?”她转移了话题。
“嗯,在广州那边挺好的,前两年还买了房子。”说起儿子,我的语气里不自觉带着骄傲,“他爱人雨薇是个好姑娘,在高中教书。”
“那敢情好啊!”王金花笑着说,“你们家志强从小就聪明,现在肯定是大老板了吧?”
我笑而不语。是啊,志强确实出息了,年薪百万呢。可这些年,他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去年除夕夜,他连个电话都没打,只发了个红包,说公司太忙,走不开。
这时护士进来换药,我们的谈话才暂时中断。等护士走后,我借口累了,就躺下装睡。其实我只是不想再聊下去,怕一不小心说多了,露出马脚来。
到了晚上,病房里渐渐安静下来。我摸出一包泡面,倒上开水。香味飘出来的时候,我听见王金花在隔壁叹气。
“兰芬啊,你这是在遭罪啊。。。。。。”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没吭声,扒拉着面条,眼泪却不争气地掉进了碗里。
深夜,我疼得睡不着,蜷缩在床上直冒冷汗。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王金花在打电话。
“喂,是雨薇吗?我是你婆婆的老邻居王金花。。。。。。”
我一下子清醒了,竖起耳朵仔细听。
“。。。。。。你知道她在医院?那你怎么。。。。。。”
“。。。。。。原来是这样。可她现在真的很不好,你。。。。。。”
我的心一下子揪起来。原来雨薇早就知道我生病的事?可她为什么一直不说,也不来看我?
我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儿子儿媳有自己的生活,我这个当婆婆的,不该有太多要求。
第二天一早,我就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我一抬头,就看见雨薇红着眼圈站在门口。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脸色有些苍白。
“妈。。。。。。”她哽咽着喊了一声,两步冲到我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我吓了一跳,想把她扶起来,“快起来,你还怀着孕呢!”
“妈,对不起。。。。。。”雨薇抱着我的腿痛哭起来,“对不起,我早就知道您生病了,可是我。。。。。。”
我愣住了,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涩。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可是为什么。。。。。。
“妈,您还记得两年前那场误会吗?”雨薇抽泣着说,“那天您说我不该去当老师,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我一时生气,就和您吵了起来。。。。。。”
我当然记得。那时我觉得她一个女孩子,有个安稳的家不好吗?可志强却站在她那边,说我思想落后。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就变得生疏了。
“后来医院给我打电话说您生病住院,我吓坏了。”雨薇继续说,“我偷偷来看过您,可看您一个人躺在病房里的样子,我就。。。。。。”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一直在暗中关心我,只是因为那场误会,不敢直接出现。
“傻孩子。。。。。。”我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在床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别提了。”
“妈,您别嫌我多事。”雨薇从包里掏出一个存折,“这是我这些年教书攒的钱,您拿去看病。”
我一看存折上的数字,顿时愣住了。整整二十万!这得攒多久啊?
“不行,这钱我不能要。”我把存折推回去,“你现在怀着孕,钱留着自己用。”
“妈,您就别推辞了。”雨薇把存折塞进我手里,“您知道吗?我每次看到您一个人躲在病房里吃泡面,心里就难受得要命。可我又不敢直接来看您,怕您嫌我多管闲事。。。。。。”
我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心里一阵温暖。原来这些年,我以为无人问津的日子里,一直有人在默默关心我。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志强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妈!”他一把抱住我,声音都在发抖,“对不起,是我不孝,让您一个人受罪。。。。。。”
原来昨晚王金花不只给雨薇打了电话,还打给了志强。志强一听说情况,连夜从广州赶了回来。
看着儿子流泪的样子,我忽然觉得鼻子一酸。这个倔强的孩子,什么时候这么软弱过?
“好了好了,妈没事。”我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小时候他摔倒时那样,“妈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您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志强抹了把眼泪,“您的病我们都知道,是我们不好,一直没敢面对。。。。。。”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我的病情,只是都有各自的顾虑。我们这些年,是不是都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王金花在隔壁床上看着这一切,欣慰地笑了:“这不就对了吗?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
从那天起,雨薇就在医院照顾我。志强也跟公司请了长假,说要陪我一段时间。
每天早上,雨薇都会给我煮一碗热粥。中午,志强会从外面买些我爱吃的菜。到了晚上,他们俩轮流陪我散步,说说话。
慢慢地,我的气色好了许多,腹水也消了不少。医生说,只要坚持治疗,病情是能控制住的。
有一天晚上,雨薇靠在我床边,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
“妈,您知道吗?”她突然说,“我总觉得,这个孩子就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
“他让我鼓起勇气,来找您。”她看着我笑了,“您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
我摸着她的肚子,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悸动,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是啊,这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如果不是这场病,如果不是王金花的那通电话,我们是不是还要继续互相猜忌,继续疏远下去?
有时候我在想,人这一辈子,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是面子,还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其实答案很简单,就是此时此刻的温暖。就是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就是一家人之间最简单的牵挂。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深秋,病房里的枫叶已经红了。雨薇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走路时都有点摇摇晃晃的。
“你这孩子,自己都快站不稳了,还非要来照顾我。”我心疼地看着她。
“妈,我这不是想多陪陪您嘛。”雨薇一边削苹果一边说,“再说了,这段时间要不是您给我煲汤,我的孕期反应哪能这么快就好?”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就暖暖的。想起当初那些误会,现在想来都觉得可笑。其实每个人心里都装着爱,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
这天下午,志强下班回来,神神秘秘地提着个盒子。
“妈,您看这是什么?”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对金镯子,在夕阳下闪着温暖的光。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我上个月卖掉的那对金镯子吗?
“这。。。。。。这是。。。。。。”我有些语塞。
“是我让志强去赎回来的。”雨薇抢着说,“妈,这可是您结婚时婆婆给您的,多有纪念意义啊。”
我摸着金镯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这对金镯子是我最后的念想,卖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只有我自己知道。
“您就戴上吧。”志强轻轻给我戴上金镯子,“以后咱们家不会再让您过得这么清苦了。”
王金花在隔壁看得也红了眼睛:“好啊好啊,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的病情慢慢好转,雨薇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每天晚上散步的时候,我们就说说笑笑,聊聊家常。
有时候想想,人这一辈子,最怕的不是生老病死,而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那些年,我们明明都在彼此牵挂,却总是把自己关在各自的世界里。
一个月后,雨薇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小家伙长得像极了小时候的志强,连哭声都是那么响亮。
看着儿子抱着孙子,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忽然就想起了二十多年前,我抱着刚出生的志强的情景。
那时候我也是这样,像捧着个宝贝似的,生怕碰坏了他一根头发。转眼间,我的儿子也当爸爸了。
“妈,您说咱们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志强问我。
我想了想,说:“就叫团团吧,意思是全家团圆。”
“好!”大家都笑着叫好。
晚上,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心里充满了感激。感谢这场病,让我们重新走到一起;感谢王金花那通电话,让我们打开了心结;更要感谢这个小生命,让我们的家庭重新变得完整。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或许我这一场病,就是为了换来今天的团圆吧。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床头放着一张纸条,是雨薇写的:
“妈,这些年让您操心了。以后的日子,就让我们来照顾您吧。您永远都是我们最亲最爱的人。”
我把纸条贴在病床旁边,每天看着它,就像看着全家人的爱。
日子还在继续,我的病也在慢慢好转。而更让我欣慰的是,我们一家人的心,也在慢慢靠近。
有人说,回家的路总是很长,可我现在才明白,其实回家的路就在心里。只要我们愿意敞开心扉,愿意学会理解,那些曾经的隔阂和误会,都会在温情中化开。
如今,每当我看着儿子儿媳忙前忙后的身影,听着孙子清脆的笑声,我就觉得,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生活了吧?
窗外的枫叶依旧在飘落,只是这一次,我的心里不再有寒意。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一群人在爱着我,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