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看病的时候,因为低血糖晕倒了。
医院的护士将我扶到一边。
“你的血压很不稳定,最好叫上家属陪同做检查。”
家属?
我想了想那躺在床上的植物人丈夫。
摇了摇头。
“我没有家属。”
“家里的其他亲戚也行。”
“不然……你这随时都有昏迷的危险。”
我听护士的话,拨打了宋闻洲的手机。
“有事说事,我在上班。”
我被他那冷漠的语气吓得身子一抖。
“闻洲,护士说,怕我在医院会晕倒……”
宋闻洲听见我晕倒了。
先是沉默了几秒。
然后轻笑一声。
“这么大的人了,自己晕不晕都控制不了?”
“说白了,你不就是在装柔弱吗?”
没想到他心里竟然把我想的这么不堪。
我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不知道是因为病痛。还是因为宋闻洲说的话。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为了不让他听出来。我咬着嘴唇。
“闻洲,你过来帮我一下好吗?”
“我可能…快死了。”
宋闻洲这回装都不装了。直接留下一声嗤笑。
他干净利落的挂断电话。
我就像是一个小丑般。握着手机,呆坐原地。
宋闻洲是我老公的亲弟弟。
他理应叫我一声嫂子。可是现如今……
他却连一句我的名字都懒得叫。在他眼里,我的地位如同蝼蚁般卑微。
可五年前,我们却是亲密的好朋友。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当时我喜欢去酒吧。朋友们玩真心话大冒险。轮到我的时候。我抽中了问题。
‘喜欢的人。’
当时我没有回答。本想一口干了。
没想到宋闻洲却赶到酒吧。他替我喝下了那杯酒。然后拉着我的手离开。
我的朋友们都在起哄。
“哟——宋闻洲是沈默的黑骑士!”
“宋闻洲你该不会是喜欢沈默吧!”
带我离开后。我问他什么意思。
他只是默默地回了我一句。
“女孩子别在外面待这么晚。”
“不安全。”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下次出来玩的话可以带上我。”
“我不喝酒,但是可以替你喝。”
“你玩你的,我负责送你回家。”
宋闻洲的身上有我对另一半的所有幻想。
温柔、强大。
所有人都不知道。
我有一个秘密。
我从十五岁开始。
心里就有一个喜欢的人了。
那就是宋闻洲。
从十五岁暗恋他。
到现如今,我已经暗恋了整整十一年。
就算是当初,宋闻洲逼着我嫁给他哥哥。
我也没有停止对他的喜欢。
在这段名不副实的婚姻里。我守着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丈夫。
守了五年。
即便我的丈夫是个植物人。我也没有过多责问宋闻洲。
我相信,他不会害我的。
从以前到后来。
他哪一次没有护着我?
但如果我能擦亮眼睛的话。我就应该看清楚。当我成了他嫂子以后。
一切就变了。
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无法忘记那天。
宋闻洲的哥哥把我堵在家门口。
“沈默,我知道你和我弟弟玩得好。”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拒绝了他哥。
“对不起,我喜欢的人是你弟弟。”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和别人说出我的感情。
也是最后一次。
或许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宋闻洲的哥哥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命保住了。
可人却变成了植物人。
我知道宋闻洲恨我。
人们都说,他哥哥是被我拒绝之后。伤心欲绝,去寻短见。
这才出的车祸。
可他却不知道。我拒绝他哥的理由,是他啊。
我喜欢宋闻洲的事情。除了我以外。只有他那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哥哥知道。
……
我做完了检查出来。
医生说我的病情最近恶化的很迅速。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我看着病历单。又拨通了宋闻洲的电话。
“闻洲……”
这回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我以为他心情不错。于是我也语气轻松的说。
“闻洲,我,我的病例单出来了。”
“你要看吗?我可以给你送到公司去。”
我想要让他知道我的病情。
如果我快死了。他会难受吗?
我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宋闻洲拒绝的很干脆。
“没这个必要了吧?做好你的本分工作,沈默。”
“你嫁给我哥,就是要为你当年犯的错赎罪。”
“别再和我装可怜卖惨了,没用。”
我这辈子只喜欢宋闻洲一个人。可宋闻洲最恨的人,就是我。
“闻洲,我快死了,真的……”
我的声音很是哀切。
可是宋闻洲却冷漠的笑了一声。
他的冷笑,让我觉得我就像是一条狗。
一条摇尾乞怜,还得不到主人侧目而视的狗。
宋闻洲听见我要死了。他什么都没说。反而直接就将电话挂断。甚至挂断我电话之前。
我都能听到他隐隐的说了一句。
“如果要死。”
“怎么不早点死?怎么不立刻死?”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可是我却听见了。
这种情况下。
在电话那头听见他,恍若无意识般说的这几句话。要比面对面听见他说还要难受。
我心已经凉了。
我没有撒谎。
我真的是将死之人。
只不过很快我就要死了。
可是他却一点多余的怜悯都舍不得分给我。
我在医院看着诊断证书。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
我的人生,仅仅剩下两个月了。
我怕死,我还没有活够。
可是我似乎已经改变不了这个结局了。
医生看见我还没有走。
他来到我的身边。将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医生,我真的没救了吗?”
我没忍住,又多问了一句。
他叹了口气。
“你还这么年轻……”
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
“你可以通过化疗进行医治,不过疗效甚微。”
“化疗受罪,剩下的两个月时间。”
“你不如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医生的话已经很委婉了。他这是不想要让我死在医院里。
只不过,想做的事情……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想做什么。
被医生这么突然一问,我仔细的想了想。
我想到了,我其实是有想做的事的。
有一个想做了很久的事情。
那就是——先跟宋闻洲的哥哥办离婚。
我不能够接受我死的时候,还是以他的妻子的名义去死的。
我一定要让自己死的时候,是孑然一身的。
是自由的。
我回到宋闻洲给我安排的别墅里。
这个别墅和我们家比,大差不差。
甚至要比我们家的别墅装潢还更加高贵。可唯一让人不舒服的。是这个家里有外人。
家里的二楼躺着宋闻洲的植物人哥哥。
所以我认为自己的世界是在一楼。只有在一楼的时间。才是属于我的时间。
这么多年,宋闻洲一直把我当保姆一般使唤。
他的哥哥在二楼不死不活。
我则是在这硕大的别墅中,生不如死。
宋闻洲让我做什么。
我就做什么。
这么多年,我一次怨言都没有。
可是现如今我都已经快死了。
我的命运应该让我自己掌握一次了。
于是结婚这么长时间。
我第一次离经叛道的将离婚协议书放到桌子上。
因为我的声音比较大。
所以旁边的佣人皱着眉头叫起来。
那声音非常尖锐。
“沈默大小姐!”
“您这是干什么?大少爷的病很严重。”
“您最好不要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听到这句话以后。
我瞬间来火了。
“你什么意思!”
“我身为这个家的女主人。”
“连一个佣人也能对我指手画脚了吗?”
佣人没想到。
一直都不说这些话的我。
今天为什么突然和她吵起来了?
她微微一愣。
“沈默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这个家的人,我就不是!”
“我是这个家的废物是吗!”
“我是来他们家做保姆的,和你一样是吧!”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
声嘶力竭的样子。
让佣人害怕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怎么,让我说中你心里的想法了?”
我继续大叫着。
“去给我叫宋闻洲回来!”
“怕你就给我快点叫他!”
“我要和他哥离婚!”
其实我之所以这么说。
并不是对佣人有多大的恶意。
我只是想要用这个办法。
来让宋闻洲回来而已。
我需要离婚。
他哥哥无法给我签字,可他却可以。
仔细想想,这个事情也挺有意思的。
我没有嫁给我爱的人。
可我爱的人,却要在离婚协议书上替我签字了。
何其讽刺。
终于,宋闻洲回来了。
只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带着的未婚妻——姜云一起回来了。
看着姜云和他恩爱的样子。
再看着姜云对我怒目而视的脸。
我猛地想起来一件事情。
今天,是五月二十号。
是浪漫的日子。
是我被诊断已经快死了的日子。
也是……宋闻洲订婚的日子。
见到我好好地没有什么问题。
和电话中所说的‘快死了’的情况完全不符合。
宋闻洲脸上布满怒意,瞬间就愤怒的冲了过来。
他用力的扣着我的手腕。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沈默,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我的好日子吗?”
确实是他的好日子啊。
可对于一个暗恋他的人而言。
这就是世界末日。
我自嘲的笑了笑。
我到底在自我感动什么?
他在为我打扰了他的好日子而生气。
我却认为我照顾他那植物人哥哥这么长时间。
他心里或许会有一丝丝感激。
结果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仍然那么恨我。
暗恋,从来都只是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我不敢让宋闻洲看出我的感情。
更不可能说什么‘我不想让你结婚’之类的事情。
我以什么角度说?
我以什么身份说呢?
难道以他哥哥那半死不活的嫂子身份吗?
我叹了口气。
看着宋闻洲那张帅气的侧脸。
我能说的话只有一句。
“我想过正常人的日子。”
“五年的活寡我受够了。”
“宋闻洲,我要离婚。”
“我要和你哥离婚。”
姜云在一旁煽风点火。
“哟,你还以为你现在是什么大小姐呢?”
“五年了,如今不同往日了。”
“当时你什么样子,现在你什么样子?”
“人老珠黄,还想离婚。”
“怎么,你要去追爱啊?”
她说话一直都很呛。
带着很浓郁的火药味。
但是我一般都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狗叫,人和狗讲道理,人不就变成狗了吗?
“宋闻洲。今天这个婚,你不离也得离。”
“如果你不同意我离婚的话。”
“那你就别怪我精神病发作。”
我指着楼上。
“你若是不让我和他离婚。”
“我指不定哪天就把你哥杀死了。”
“别逼老实人。”
听了我的话以后,宋闻洲的眼神变得很复杂。
他似乎不相信,这样的话竟然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
“没想到,为了离婚你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我不想我们闹得这么难看。”
我淡淡的说。
“这些都是你逼我的。”
看到我的态度没有任何的退让。
宋闻洲终于松口了。
“你要想好。”
“因为这你是自己要离婚的。”
“所以离婚之后,你一分钱都分不走。”
五年了,我在他们家待了五年。
被迫和一个永远醒不来的男人做了五年的夫妻。
没想到,五年的活寡,竟然一分钱都换不来。
甚至还要得到他们的苛责。
不过,这样的日子我早就已经过够了。
“你要是离开我们宋家。”
“以后你的生活,定然不可能再这么奢侈了。”
他在威胁我,可我什么都不要。
我不需要,也没必要。
“我不要钱,不要房子。”
“不要车子,什么都不要。”
“走的时候,除了我这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