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厨闲聊录丨不与时代搏斗的段誉

啊巧吃喝 2024-03-07 02:23:39

43 岁的段誉在包间落了座。他身着一件 Prada 浅蓝色牛仔外套、灰色牛仔裤,脚上一双湖蓝色厚底皮鞋,一头短发梳得光亮有型。这是个时髦的人,日常控糖,注重形象管理,关注时装品牌发布会,经常翻看的案头书是《奢侈品战略》(The Luxury Strategy:Break the Rules of Marketing to Build Luxury Brands)。你也许对他并不熟悉,但如果生活在北京,大概率到访过他的餐厅 —— 也许还不止一次。

这是立冬前三日,一大早狂风大作,空中扬起细雨,温度骤降至个位数,让人格外念起那一口老北京涮肉来。段誉创办的新京熹是这个老行当的新入局者,2020 年首店落地三里屯,随后一口标志性的景泰蓝铜锅便以秋风扫落叶之姿席卷整座城市,今年更是南下成都、广州。段誉透露,接下来还会有香港、杭州和西安,「我们会全国铺开。」他声音浑厚,语速颇快,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京艷 · 京府菜坐落于北京 CBD,后厨有一面玻璃与前厅相连,呈现半开放厨房。

通常来说,开餐厅与做主厨是两码事,鱼与熊掌兼得者少。段誉有破局的意愿,「我想看看能不能既做得满天遍地,又做得顶天立地。」段誉所谓的「顶天立地」便是此刻身处的这间京艷 · 京府菜。这是目前公司最大手笔的投入,选址北京核心商业区,独占银泰中心一整栋两层建筑。一楼迎客,二楼用餐,挑高屋顶与水晶吊灯勾勒出一派堂皇气象,大小 7 个包间散落其间,透过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望得见大半个 CBD 全景。不同于前作京艷 · 翰林书院的古意雅趣,这里是更优雅与当代的北京。

「北京有两个独特之处,一个在院子,另一个便是 CBD。」2020 年,翰林书院落地国子监旁一处三进四合院落,历经小半年蛰伏,迎来柳暗花明。段誉的第一层设想应验,现在是验证 CBD 的时候。

餐厅二楼入口处,悬挂着由北京屋顶为设计元素的水晶灯。

周日午市,京艷 · 京府菜客人不多。一个 6 人包间,一桌大堂散客。那是一位独自用餐的女士,细细赏味着一盅清炖滩羊汤。她的身后,一墙之隔即是京艷后厨。

不同于常见中餐厅后厨的逼仄暄腾,这里沿袭了外间大开大阖的风格。一长约 10 米的大理石岛台占据视觉焦点,锅台、烧腊、面点一一铺陈,不生局促之感。最里处的挂炉里,一排身形匀称的鸭坯正在接受枣、梨、苹果树等果木熏烤,跃动的火苗映衬得整个空间又亮堂了几分。

拍摄两日前,厨师团队从北京山中扛下一枝秋风染过的红栌。

段誉正琢磨一道陈皮烤鸭。昨日他刚从广东新会回京,和他一同抵达的是 198 片大红皮和 4 串原枝柑皮。后者是他亲自从柑园摘下,找来一位经验丰富的 68 岁阿姨开皮,他不敢掉以轻心,从柑园到酒店直至机场,全程未离开过他的视线。「只有亲眼所见的才能称之为真正的陈皮。」段誉解释,100 斤茶枝柑鲜果才能出 4 斤半,经 5 年自然陈化才能成为新会陈皮。过去一周,他把新会陈皮的核心产区都转过一圈,从东甲、梅江到天马,从采摘、开皮到晾晒。

在岭南,陈皮入菜已不鲜见:无论蒸鱼、炒菜、炖汤抑或甜品点心都有其身影,柑青皮、微红皮和大红皮 —— 三种不同采收期的陈皮,风味亦各有千秋。但在北方,陈皮的食用价值尚未得到充分开发。段誉认可其价值。此前历经半年研发的陈皮溏心极品鲍已成京艷招牌菜式。餐厅大堂圆弧形酒柜内,陈列有数只装有东甲大红皮与南非吉品鲍的透明玻璃罐,进入后厨前,它们要在这里呆上至少半年,直至陈皮色泽、芬芳沁入鲍鱼,二者合为一体。

鲍鱼和陈皮在罐中安静存放,这是时间赋予的风味。

古籍载,陈皮「陈久者良」,段誉认为新鲜陈皮也能出其妙味。「它就是一个时间的神话,从 1 天到 50 年,风味会随时间演变成不同层次。」他计划在店内做一年陈皮宴。成为管理者多年,对食材的发掘、理解与重构仍是段誉最大兴趣所在。「可能也只有这事儿了,我既不抽烟也不喝酒,」段誉强调,「管理上我都是抓大放小,这方面我抓大抓小。」食材、食材、食材,重复自成一种姿态,被写进企业价值观里。

他也一直奔波在好食材的第一线,从江苏南通的鲜鱼、西藏林芝的高原苹果到新疆黑木耳,这趟陈皮之旅,一路也都在试菜。食物是最难纸上谈兵的,段誉要亲自用五官去感受。飞机落地北京,已近凌晨 1 点。他给京艷行政总厨郝振振发去信息,明日试菜陈皮烤鸭。

郝振振,京艷行政总厨,段誉的嫡传弟子。

2023 年 6 月,京艷 · 京府菜开启试营业。郝振振自此开始两头跑的日程,上午在翰林书院,下午往银泰中心赶。

郝振振 18 岁便开始跟着段誉学做菜,从学徒到行政总厨,他早已习惯段誉的多变,这次历经的推翻与重来还是出乎意料,他记忆里最早一版菜单是和诸多南方食材做结合。

开新店的艰辛真实而具体,后厨每个人都有所感怀。负责面点的副厨干宏记得,餐厅原计划 2022 年 10 月开业,她 9 月从工作了 7 年的四季酒店离职,攒足了劲儿准备大干一场。疫情反复,开业一延再延,等真正进到后厨已是今年 4 月。工作从开荒开始,往往今天开完明天又是一层灰。「天天擦、天天搞卫生,每天灰头土脸的。」干宏的记忆里弥漫着水、灰尘和清洁剂的味道。

副厨干宏制作的皇冠饺。

一旁的烤鸭师傅印象深的是千钧重量。眼前泛着橘红色暖光的烤炉、蒸烤箱、鸭坯柜远不是这般温情模样,一个个庞大而冰冷。电梯走不通,他和十几个壮汉生生硬扛,从一楼一寸寸腾挪到二楼后厨,平时沉默惯了的人,第二天胳膊疼得直叫唤。

「这是我们最难产的一家店。」段誉坦陈。经济下行,高端餐饮普遍遇冷,寒风吹向了行业里每一个人。「但不得不做,这里边不是一个做生意的逻辑,1200 平方米,7 个房间,投资小 4 千万,做生意根本不用想。」段誉对它的定位是「做品牌」。在他看来只有品牌才能走得远,一个网红店能活 10 年已相当不易。

烤鸭柴火由苹果木、枣木、樱桃木等多种果木组成,因为是明火,离不了人,烤鸭师傅终日呆在炉边。

中餐业界,段誉常被冠以「最强产品经理」称号。过去 5 年,他陆续创办了新京熹(火锅)、京艷 · 翰林书院(官府菜)、新拾玖(烤鸭)、寂川(川菜),仿若掌握了某种通关密码,做一家成一家。段誉对京艷 · 京府菜也保持乐观,他记得翰林书院刚开业时,同样也熬了半年。相比前者,段誉认为这是一个更私域的空间,「我们只想静静地做,认同的人认同就够了。」餐厅选址与空间呈现都令他满意,一再光临的熟客渐多,段誉确信自己思路没错。「一个品牌应该有这样一家店,就跟企业家要盖栋楼是一样的道理。」

这也是一个习惯把工作做到前面的人。2019 年京遇集团创立伊始,段誉便开始着手搭建供应链。3 年投入 3000 万,明面上什么水花都没看见。朋友替他着急,骂他傻,开两三家店为什么要建供应链。今年那位朋友收回了自己的话,「是我傻」,他对段誉说。

罗汉果菊花糕,审美随处可见。

2023 年,新京熹全国门店扩至 15 家。往往当地门店与团队一落定,隔日便可开门迎客,食材、调料、仓储、物流一条线早已打通。「现在同时一个月开三家店,我都不怕。」段誉半是得意,半是感慨。回首这一路,他有时也会生出后怕,「又对又不对。」段誉说,决定本身没错,但选择的时机不对。疫情三年,他都像是一只脚走在河岸边,稍有不慎便会被风浪卷走。

16 岁进厨房,27 年来走南闯北,段誉是见过风浪的人。

第一次创业是 2002 年秋。和做面点的太太一起租别人的门面做早餐。凌晨 12 点起床和面,三四点生火点炉。做 27 天,下 12 天雨,早餐摊黄了。10 月,他在北京石景山区盘下一家店,做盖浇饭和烩面,到年底挣下 4000 元,回老家和太太完了婚。了却一桩人生大事,年后正准备大干一场时,「非典」来了,小店再次以闭店收场。

后厨准备炸葱丝,作为烤鸭的配料。

回忆往昔,段誉几乎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语气有时几近调笑。他了解商业本质,可以面不改色地提起过去那些失败,只是在谈及「河南人」身份时,神色才有了异样起伏。「非典」后那 5 年,段誉找工作接连碰壁,「不要河南人」的标识,白纸黑字地列在餐厅招聘广告里。

尊严在生存面前,并没有博弈的空间。他像只消化力极强的鸵鸟,沉默吞下了一切。2013 年他进入北京新世界酒店,担任祈年八号中餐厅行政总厨。这是他职业生涯至关重要的一次转折,为他开门的是一位卢先生,卢先生表示不介意,「只要你做出招牌菜就行。」

陈皮酱蒸鲳鱼。

段誉交出了一道熟醉蟹。灵感源自江浙沪一带的醉蟹,段誉改生呛为熟腌,大闸蟹急火旺蒸后放入冰水中过凉,口感一如生蟹紧实、细腻。选用何种黄酒一度令他困扰。段誉记得自己在上海吃的醉蟹余味里有回甘,但试过的古越龙山和会稽山都偏酸。他回上海找到做醉蟹的师傅,最后确定所用为安徽产的古南丰黄酒。这种酒甜味较强,属枸杞黄酒,可以用来为螃蟹提鲜。如同歌手一曲成名,段誉也借由熟醉蟹跻身名厨行列,它和后来的绝味鱼头、黑松露牛骨髓煲仔饭一起构成为人熟知的「段式三绝」。

质疑声并未因此销声匿迹,只会以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存在。过去近 30 年的厨师生涯,段誉经历多次风格上的转变 —— 最早他在河南老家学做乡厨,后南下广州学习粤菜,千禧年来到北京,摸爬滚打十年后拜入鲁菜大师屈浩门下,直至 2016 年,提出「新京菜」概念。几乎每隔一段时间,段誉就要面临一遍类似质疑:河南人做什么粤菜?河南人做什么鲁菜?河南人做什么京菜?回音一般一遍遍在耳边响起。

陈皮鲍鱼。

段誉的家乡在河南周口,这个距离北京 800 公里的地级市以老子故里闻名,居民日常的食物是胡辣汤与白馍,历史上不曾有过烹饪相关的高光记录。

段誉面对质疑的方式是埋头做事。2015 年,他成为北京瑰丽酒店新一任行政总厨,他人认可与否不再紧要。「你可以说我一天鲁菜没干过,一天京菜也没干过,川菜、淮扬菜更不用说。」于段誉而言,烹饪更像是一整片森林,不同菜系是其中盘根错节的树木,他对每一棵树木都充满好奇,保持着纯粹的求知欲,也正是这种求知的真诚帮他打开了一扇又一扇门。

如今后厨有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即便是片鸭刀,也会有专人提前磨刀半个小时。

你的厨房会更多接纳河南人吗?段誉摇头。「我不会设任何(地域)门槛,门槛只会把优秀者拒之门外,我的世界观一定是敞开的。」五星级酒店的经历教会了他规范与架构的重要性,在更宏观层面,也历练了他的认知与世界观,「把我从井底捞出来了。」

这些年里,他来往的圈子极广,文化的、商业的、艺术的、民间的、宗教的,他为人谦和,不摆姿态,每个圈子对他评价都不错。京艷 · 京府菜餐盘上的「Chef Duan」字样,便来自修行者源正禅师的赐字。

餐盘都由段誉挑选、设计纹样。

「中餐做到按位上,且每次保持水准线上,蛮难的。」一位熟客从新拾玖、京艷 · 翰林书院、京艷 · 京府菜一路吃下来,深有体会。她发现段誉的菜愈发精准:烤鸭从三吃进化到五吃甚至六吃,金沙参、鲍汁等功力愈见深厚,上菜方式也由份改成按位上席。

时间相差一秒两秒,火力相差一度半度,结果都会大不相同。如何实现既有真材实料,又能精准表达厨师所想,这对整个厨房团队提出了考验。段誉的应对之法是引入西餐厨师以及技法,比如鸭坯在送入挂炉前,会先放入万能蒸烤箱里烤制半小时。类似低温慢煮原理,把鸭皮脂肪通过恒定温度锁定,控油同时锁住水分,再放入明火烤制时,鸭皮油脂润亮,嫩而不柴。

「这个世界最不可控的是什么?是人。」选择郝振振成为旗下最高阶品牌京艷的行政总厨便因后者足够稳,技术稳定,情绪也稳定,又是军人出身,标准执行得好。他在前面天马行空,这个人总能在后方接住,八九不离十地给他做出来。

明火烤制前,经由蒸烤箱烤制半小时的烤鸭。

京遇集团旗下,每一家餐厅主厨都跟随段誉 10 年以上。段誉了解他们每一个人,正如每一个人都了解段誉。郝振振眼中,段誉是一个反应特别快的人,在他身上,想法能迅速转化为行动与创作,餐厅最新菜单「宴从紫禁城」便是这样诞生的。但他和团队有时也不免困扰。一桌席,客人眼见着到了,段誉到后厨转上一圈,发现菜式不对,立即着手让团队改。新来的员工不理解,郝振振只好宽慰大家,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别说一桌席,几十人的品鉴会该改还是得改。

也遇到过一整天怎么改都不对的情形。段誉两手一摊,不想了。等到晚上,临睡觉,郝振振又会收到他的信息,这个要怎么改,那个怎么弄。自从成为独当一面的厨师长后,郝振振发现段誉愈发严厉,但段誉从不保留。学徒时期便是,师父会什么,就教给徒弟什么。好不容易约上一顿陈皮陈的陈皮宴,立马叫郝振振买机票过去。段誉常对郝振振说,烹饪不仅仅是厨房和从厨房窗户看到的那一片天空,闭门造车行不通。他也对众徒弟们一再嘱托,你们教底下人时一定要把所有东西教给他们,只有先把自己脑袋放空,才有空间去吸收新的东西。

不设门槛、没有秘密,是京艷后厨培养新生代的基础。

郝振振从未想过自立门户的事。「这么多年他一直挺照顾我的。」常年在厨房埋头苦干的人,面对采访尚有些紧绷,眉头始终微蹙,开口却是平实白话。

在今天,餐饮业有向演艺界看齐的趋向,要求主厨不只是那个在幕后埋头苦干的人,他必须走到台前自如表达,与外界交流。这方面段誉是先行者,他最早进入大众视野,便是因为《心煮艺》等一众电视节目。如今段誉更愿意呆在幕后。他推掉了所有电视节目邀请,米其林等榜单奖项也不再填自己名字,唯有两次例外(综艺节目《主厨的荣耀》和得到课程《跟段誉学做米其林厨师》)都是疫情时期熟人邀约,无法再以没时间推脱,他只好守住底线,不出镜。

如果将维度拉到百年,那么餐饮品牌应该后继有人。不是他,也不是他的孩子,而是更合适或者说是更广阔的人。

退后的姿态是对过往自己的反思。早年间媒体对他的描述是,会讲故事的人。他表达能力不错,兴头上来免不了夸夸其谈,如今想来一身冷汗。「我现在学会了说话之前先思考,原先是快,现在要慢。」段誉称自身一大优点便是自我反思,他形容说,人跟车一样,要不断回厂修理,才能驶得更远。创业至今,他也一直保持着一个习惯,每晚睡前,会把旗下每家餐厅的大众点评看一遍。「不看完这个我是睡不着觉的。」在美食公众号上看到有建设性的批评,他会认真回复,谢谢意见,我会调整。

康熙四十二年,文人石涛提出「笔墨当随时代」,被后世书画家奉为圭臬。段誉认为这句话在餐饮界也成立,从来重要的不是「笔墨」,而是「时代」。他效仿古人得出自己的六字箴言 —— 美食应随当下。

烤鸭和火锅,依旧是当下北京最好的生意。如何做好这门最老也最好的生意,取决于做的人。

在段誉看来,中餐至今经历过四个时代:第一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他的师爷、师伯、师叔一辈,以城中 50 年以上的老字号饭庄为据点;然后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粤菜风靡大江南北,涌现出一批如黎昌、顺峰等粤菜酒楼;接着便是疫情前长达二三十年的盛世,以新荣记为代表的各地方菜系崛起;然后便到了当下,一个人人心知肚明的寒冬,行业里已有相关讨论,今年会有一批餐饮企业倒下。

相比前辈厨师,段誉自认赶上过好时候。从没有新京菜到提出新京菜,从新京菜的始创者再到第一家新京菜获得米其林的认可,段誉也没想过自己有天能拿到这样的荣誉。但米其林就是终极目标了吗?段誉自然不这么想。身兼主厨与老板双重身份,他既要不断完善自我体系,又要在时代中找寻自身位置。段誉的愿景宏大也具体,「这个时代能让人记住段誉,我的技术和菜式还能继续传承,若干年后,新京菜还能存在。」

但何谓新京菜,并无一个准确定论,甚至京菜本身也是一个混沌的概念。一个基本认知是,京菜以鲁菜为基础,后来逐渐演变成由京鲁菜、街头小吃、京八酒楼、地方家常、皇家御膳等汇聚融合形成的特有菜系。段誉无意解释更多,「实际我提了,大家就开始讨论,不是吗?」

在京艷烤鸭有五种吃法,有搭配蜂蜜、鱼子酱、醋粒爆珠、卷饼和辣炒鸭腿。

什么好用用什么,这是商业社会的规训,段誉对世界的认知向来是高度实用主义的。第一家餐厅决定从烤鸭入手,便是数据导向的结果,餐厅筹备之际,他和团队仔细研究过各大平台发布的餐饮数据,烤鸭年年占据榜首,他由此笃定,烤鸭是这座城市最大的一门生意。

你对京菜会有一些私人情感吗?「我觉得在赤裸裸的市场面前情感是最不值钱的。」段誉说到一半又停下,叹口气,抬手指了指四周,「实际上你看看我们的餐厅,它(情感)无处不在。」到今年为止,段誉在北京生活了 23 年,超过家乡周口和全世界任一座城市。在这里,他跳上过枝头,也重重摔倒在泥里,作陂种稻,劳苦之中,始终坚信着一个古老道理,一件事情落了地,它自己就会挣扎着长出应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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