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傻眼》
夫君新婚第二日,我挺着六个月的肚子找上了门。
新夫人大度,将我迎进了府中好生照料。
可夫君回来却傻了眼,
因为明明一个月前,他就将我推下了山崖。
01
我挺着肚子跪在正堂中间,语气哀戚,「求夫人垂怜,我虽然出身低微,配不得新科进士,但腹中的孩子到底是夫君的骨肉。」
上首坐着的华服女子不过二八之年,可举手投足间一派稳重。
「姐姐严重了,若论起来姐姐先我嫁给裴郎,该是我给姐姐敬茶才是。」
那女子口中说的客气,但眼底分明闪过一丝不屑。
她是尚书的女儿,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怎会真的真心实意和我互称姐妹。
她口中的裴郎,是我的夫君裴文博,半年前进京赶考高中进士,入了翰林院,又与两月前娶了新夫人,李江雪。
我是身份尴尬的糟糠妻,没得依靠,只能请新夫人垂怜。
「夫人莫要折煞我了,我怎配于夫人相较呢?只求夫人容我方寸之地罢了。」
李江雪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姐姐说笑了,这裴府这么大,怎能只给姐姐方寸之地呢?我让人将侧院收拾了出来,姐姐就先住下吧。」
「多谢夫人。」我扶着肚子跪倒在地,真心实意地道谢。
毕竟,我这样的邪祟,不得允许入不得这般显赫的家门。
02
我跟着小丫头来到偏院,这院子狭小破败,丫鬟婆子对待我也十分不客气,这是新夫人给我的下马威。
但我面色如常,不用小丫头对着我阴阳怪气,就自己动起手来收拾。
不过小半天,我就将内室收拾的十分利落,我坐在床上,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唔,自由的味道呀,真是难得。」
我素来最喜欢演戏了,可惜我演技不好,幼时每每一动歪脑筋就被师父责骂,如今进了裴府,却有这么多人陪我一起演,当真是好玩极了。
我的肚子十分不合时宜地动了一下,我皱了皱眉,然后抬手摸了摸肚子,「小家伙,别着急,等会儿我就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到了晚饭时分,李江雪使唤人来叫我去正堂一起用饭。
我捧着肚子来到正堂时,李江雪正给风尘仆仆的裴文博布菜,「裴郎今日公务辛苦了,尝尝我吩咐厨房做的鸡汤。」
裴文博温和一笑,一如他从前待我,「夫人辛苦了。」
我在远处看了一会他们夫妻和美,等裴文博端起汤碗才走上前去,「给老爷夫人请安。」
瓷器落地的声音响起,我跪在地上头都没抬。
「裴郎,可是烫坏了?」李江雪焦急地给裴文博擦拭,可他的眼神正一瞬不瞬地落在我身上。
我缓缓抬头,正对上他那惊恐的眼神。
裴文博抬起手来指着我,「你,你……」
我勾起嘴角粲然一笑,又在李江雪回头的瞬间续起一包眼泪,「裴郎,对不住,我不该上京的,可我这肚子属实是没办法再待在老家了。」
李江雪急忙接话,「夫君莫急,姐姐进门是我允了的,没跟夫君商量是我不好。夫君放心,内宅家事我是不会同父亲说的,只是姐姐没名没分的,也不是长久之计。」
李江雪大度,又体谅裴文博在李尚书面前的难处,真是做足了姿态。
只是可惜呀,她以为裴文博失态是惊讶我在这里,可他的眼神中明明满是恐惧。
毕竟一个月前,他亲手将我推下了悬崖,崖高数仗,我早该死无全尸才对。
03
他们夫妻二人各怀心思,裴文博的手抖了又抖最后看到我灯下的影子才放下了手,长舒一口气。
他擦拭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才对着李江雪开口,「雪儿,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我只认你这一个妻子。至于她,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
李江雪的眼神中尽是得意,可口中还在惺惺作态,「姐姐怀着身孕辛苦,我会好好照顾的。」
他们夫妻二人用膳,我只能在一旁站着看,我的肚子动了又动,让我有些莫名烦躁。
终于,他们吃完了饭打算回房休息,我却突然开口,「裴郎,一月前,我曾去京郊的南山上找你,可是并未找到你的踪迹,今晚你可愿意去我那里,同我讲讲你进京的见闻?」
听我说完,他们两人都变了脸色。李江雪是觉得我不安分,竟然敢公开抢人。
而裴文博是因为害怕,因为京郊南山就是他的行凶之地。
他怕攀不上李尚书这支高枝,所以在我进京寻他之时,将我骗去南山,狠心灭口,全然不顾我腹中已经五个月的孩子。
如今他娇妻美眷在怀,我却毫发无伤,他怎能不怕呀。
裴文博还是来了侧院,不过刚进了院门,他就将人都赶了出去,然后直接将我甩在了地上,「许明珠,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若是敢在夫人面前多说一个字,我让你全家上下死无全尸!」
我的肚子动的愈发厉害,我知道,他是饿的狠了。
我抬头看向眼前的裴文博,我的眼眸在月色中变的一片猩红,「裴郎,你在怕什么?怕新夫人知道你是一个唯利是图,狠心杀害发妻之人么?」
「你不用怕,你的信服人比你事要心狠手辣,一早就派人去了老家,打算将我一家灭门,若不是我先动身上京,怕是也早同我父母一起去了。」
我缓缓起身靠近他,眼中的猩红更加浓烈,「再说了,谁说我真的活下来了?」
裴文博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他本能地想后退,但却发现他根本动不了。
一条触手从我腹中蔓延而出,在裴文博绝望的眼神中缠上他。
我抬眼看了下天空,月明星稀,明日想来会是一个大晴天呢。
04
「啊!!!」
次日一早裴文博嚎叫着醒了过来,我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拢了拢松松垮垮的衣袍,语气娇媚,「裴郎,可是做噩梦了?」
裴文博一把推开了怀中的我,「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勾唇一笑,伸手抚上他的手背,语带蛊惑,「裴郎,你说什么呢?我是你的明珠呀,昨日你来我院中同我叙旧,说是要摸摸我们的孩子,然后你就将我压在床榻上,撕了我的衣衫,同我共度春宵,你忘了?」
裴文博的眼神逐渐迷离,脑中不断浮现我口中的画面,终于他长出一口气,「明珠,之前是我不好,你不记恨我就好,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自然了,我以后也会好好待你的。」
我靠在他的怀里勾起了嘴角。
这日过后,裴文博日日都来我的房中,然后第二日一早脚步虚浮地离去。
我的肚子又大了不少,小家伙最近吃的很饱。
我坐在菱花镜前梳妆,听着外头的小丫鬟嚼舌根,「你觉不觉得,这位侧夫人变美了许多?」
「可不是么,虽说怀身大肚的,但骨子里尽是媚态,怪不得老爷连新婚的夫人都顾不上了。」
我抚了扶镜中人的脸,这就叫美了?明明不及我从前的一半呢。
到底是个乡野村妇的身子,炼化起来慢了些。
对,我根本不是什么许明珠,我是被上任国师封印在南山崖底的邪祟。
许明珠从山顶掉下来正砸在我的封印上,多亏了她的血才让我重见天日。
她向我献祭了生魂,又自愿奉出肉身,只为了让我保住她的孩子。
这么划算的生意,我自然答应了。只是她并不知道,肉身已死,生下的孩子也只能是鬼婴了。
喂养鬼婴需要生身之人的精气鲜血,所以我才顺着许明珠的记忆来到了裴府,以裴文博做养料,饲养我腹中的鬼婴。
「侧夫人,夫人给您送来了安胎药。」
05
丫鬟的声音让我回神,我笑着道谢,「多谢夫人了。」
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送药的小丫头轻轻勾起了嘴角。
这堕胎药真是难喝,不过比之符水倒是容易下咽许多。
当晚,裴文博没有来我这里,肚子里的小家伙断了粮,闹了我半宿。
第二日一早,我照例去给李江雪请安,她看着我安然无恙地肚子,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跟我说话。
真有趣呀,这院中一个狼心狗肺的主君,一个道貌岸然的主母,我也是许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都不忍心下杀手了呢。
我离开正院时,屋里传出李江雪跟心腹妈妈的对话声,她语气中是难以掩盖的焦急,「怎么回事?喝了那药,她的肚子怎么可能一点反应没有?」
「夫人别慌,今日老奴亲自送去。」
之后,我连喝了七日堕胎药,最后一日,那个妈妈怕我偷偷将药吐了,片刻不离的陪了我半日,可我依旧安然无恙,还一直颇为慈爱的抚摸我的肚子。
李江雪主仆有些坐不住了,不过她们没有怀疑我不是人,而是怀疑我没有真的怀孕。
李江雪将裴文博请了回来,又找了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夫,想要戳穿我假孕。
裴文博神色有些倦怠,因为我七八天没有给他下咒了,他的真实记忆会时不时的冒出来,摧残着他的精神。
为了维持主家的体面,屋子里只有裴文博夫妇和一个老大夫。
面前的老大夫给我搭脉,不过越搭他的脸色越苍白,李江雪在一旁催促,「大夫,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您直说就是了。」
老大夫斟酌许久,还是开口,「这位夫人……并无……并无脉搏呀。」
他话音刚落我就笑了起来,「这位大夫,你难道没听说过,知道太多的人活不长么?」
我刚刚说完,门就应声而关,裴文博突然回神,指着我大喊,「妖怪!妖怪!」
李江雪被他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我猩红的眼睛竟然直挺挺地吓昏了过去。
饿了好几天的小家伙直接破肚而出,缠在裴文博身上,我看着地上那团血肉柔声开口,「你慢点,可别一不小心吃没了。」
我转头看向已经被吓傻的老大夫,缓缓朝他伸出手,「人都说大夫是救死扶伤之人,我最近虚弱的紧,你能不能用你的生魂帮帮我?」
残阳如血,我和小家伙吃饱喝足地又躺回了床上。
我将裴文博夫妻唤醒之时,屋里早没有了老大夫的踪迹,他们夫妻二人惊魂未定,一脸恐惧地看向我。
我摸了摸肚子,笑的愈发温柔,「老爷和夫人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么?」
李江雪哆哆嗦嗦地问我,「大……大夫呢?」
「什么大夫?夫人在说什么?」
我笑的温和,口中的话语更是天真无邪。
屋外的小丫鬟突然推门而入,「老爷,夫人,李尚书派人送东西了。」
丫鬟带来了夕阳的光辉,屋子里的两人渐渐回神,然后脚底生风的相携而出,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敢。
事后,除了他们夫妻二人,其它人根本没有请大夫入府的记忆。
他们终于发现了我不对劲,请回来的不再是大夫,而是道士。
06
我又吃了三个道士,容貌恢复了七七八八,可惜这个肉身撑不住我这般霸道的灵魂,怕是生了鬼胎就要散架了。
裴文博夫妇更是怕极了,别说让我去请安了,连靠近我这院子都不敢。
他们请来的道士全都有来无回,偏偏除了他们两个,整个裴府的人都没有请道士的记忆。
裴文博下令不让人给我送吃的,可我依旧活的好好的,其它的丫鬟仆妇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们夫妻二人成日里精神紧绷,李江雪被吓得狠了,直接跑回了娘家。
腹中的小家伙断粮了好几日,不满地在我肚子里拳打脚踢。
我随便摸了两把肚子安抚他,然后就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我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感觉到了,害怕的一动也不敢动。
我拢了拢头发推开院门,正看见裴文博带着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朝我这边走来。
四目相对的那刻,白衣男子呆愣在原地,我却勾起了嘴角,眼中再次漫上猩红,这身子实在是弱,若动起手来,我可讨不到便宜呢。
裴文博看见我立刻拽住了男子的袖子,「国师大人,就是她!她早就该死了,她是妖孽,您快收了她!」
那男子挥了挥衣袖,裴文博立刻被甩飞在了墙上,昏死过去。
那人红着眼朝我走过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师姐,是你,对么?」
我有些茫然,但还是压下眼底的狠戾回抱住他,「阿昭,许久不见,我好想你呀。」
揽着我的臂弯又紧了紧,我耳边传来国师连昭的呢喃,「师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师父说你修炼邪术遭到反噬已经死了。」
呵,死了?那怎么能行呢?
我续起一汪眼泪,语气哀戚,「阿昭,我本该已经死了,可我含冤而死,魂魄不散,这个妇人枉死在我尸体边,我才能借尸还魂。」
「如今的我,的确成了邪祟,阿昭理应替天行道。」
连昭松开了我,扶着我的肩膀问道,「师姐?什么含冤而死?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伸手擦了擦眼泪,抽泣着解释,「阿昭,藏书阁中的邪术我的确看了,可我并没有真的去学,我只是想着成为最好的天师而已,不知邪术又如何破解邪术?」
「可师父不相信我的话,将我带去了京郊南山,我以为师父只是想惩罚我,可我没想到师父居然对我有那种心思……」
「我拼命反抗,可哪里是师父的对手,我虽然将他重伤,但还是身死南山,若没有许明珠的机缘,我怕是只能变成孤魂野鬼了。」
连昭满眼的不可置信,也是,老家伙一直为人正直,又视他如亲子,是我一时编的兴起了。
但演都演了,可不能半途而非呀。
07
我伸手抱住连昭,语气中满是委屈,「阿昭可是不信我?也罢,我早是该死之人,阿昭若不信,尽可以杀了我,正好去除这裴府中的邪祟。」
连昭伸手擦去我的眼泪,再次将我拥进怀中,「师姐,你说的是真是假都不重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对你出手。」
「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找来。」
我的小师弟还真是对我情根深种呀。
我斟酌着开口,「可我如今是借尸还魂,若再强留在这世间,怕是只能……」
连昭却打断了我的话,「什么都不要紧,邪术也好,人命也罢,只要师姐能留在我身边,都不重要。」
我在心中冷笑,我怎么早没发现他是这般情种?若是早早加以利用,或许当初我就不会被老头子毁去肉身了。
不过,我也该重新选个壳子了,仰人鼻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毕竟这世上,我只相信自己。
连昭陪着我回了房间,完全没有管地上摔了个半死的裴文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