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书上的咖啡渍，是速溶的，廉价货。”我盯着那块泛黄的污迹，心里想，这大概就是我和老陈婚姻的墓志铭——速溶的感情，廉价的结局。他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他的钓鱼竿和那套他宝贝得不行的茶具，仿佛我才是那个外人。
1.
我叫林淑芬，今年七十六岁。在养老院住了半个月，我才明白，尊严这玩意儿，年轻的时候可以靠自己挣，老了，就得看别人脸色。
那天，我站在养老院门口，看着那栋灰色的建筑，心里五味杂陈。2008年的短信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那是老陈第一次给我发短信，约我去公园散步。那时候，我们还年轻，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现在呢？他拿着离婚协议，说我们性格不合，过不下去了。性格不合？结婚五十年，才发现性格不合？养老院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婴儿奶香，让人觉得压抑。护工小李领着我来到我的房间，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这就是我未来的家。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画风老旧，颜色暗淡，像极了我现在的心情。
我坐在床上，摸着毛衣起球处的粗糙触感，想起年轻的时候，我最喜欢给老陈织毛衣，那时候，他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我织的毛衣最暖和。现在呢？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签了离婚协议。
晚饭的时候，我端着餐盘，走到餐厅，看到一群老人围坐在桌子旁，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发呆，有的在默默地吃饭。我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旁边是一位老奶奶，她满脸皱纹，头发花白，正用颤抖的手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饭。
“老人家，您好。”我笑着跟她打招呼。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空洞，没有说话，又低下头继续吃饭。我叹了口气，也开始吃饭。饭菜很清淡，没什么味道，我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突然，我想起了老陈做的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那是我最喜欢吃的菜。可是，以后再也吃不到了。2.第二天早上，我醒得很早。老式挂钟整点报时，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在嘲笑我的孤独。我起床，洗漱完毕，走到餐厅吃早餐。早餐是稀饭和馒头，我吃了几口，就觉得胃里难受。
吃完早餐，我走到院子里散步。院子里种着一些花草，但都枯萎了，只有一盆茉莉花，还顽强地开着几朵小白花。我走到茉莉花旁边，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叶子。
“这花，真好看。”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是一位老爷爷，他拄着拐杖，站在我身后，笑眯眯地看着我。
“是啊，真好看。”我笑着说。
“你刚来吧？”老爷爷问。
“嗯，刚来没几天。”我说。
“住习惯就好了。”老爷爷说，“这里的老人，都是可怜人。”
我心里一酸，眼眶发热，但流不出泪。是啊，我们都是可怜人，被儿女抛弃，被社会遗忘，只能在这里苟延残喘。老爷爷告诉我，他叫李明，年轻的时候是一位教师，教了一辈子书，桃李满天下。可是，老了，却被儿女送到了养老院。
“他们说，工作忙，没时间照顾我。”李明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他们是嫌我老了，是个累赘。”
我沉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天下午，我参加了养老院组织的活动，唱歌跳舞。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唱歌跳舞，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力不从心。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些老人们，有的在唱歌，有的在跳舞，有的在拍手，有的在发呆。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麻木的表情，仿佛已经忘记了什么是快乐。
在养老院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天早上，起床，吃饭，散步，参加活动，晚上，睡觉。生活单调而乏味，没有任何乐趣。
我开始想念老陈，想念我们一起生活的日子。虽然我们经常吵架，但他对我还是很好的。他会给我做饭，会陪我聊天，会带我出去旅游。现在呢？他已经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
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我的女儿打来的。
“妈，您在养老院住得怎么样？”女儿问。
“还行吧。”我说。
“您要是不习惯，就回来住吧。”女儿说。
“真的吗？”我惊喜地问。
“真的，我们把您的房间收拾好了，您随时可以回来。”女儿说。
我心里一阵激动，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终于可以回家了，不用再住在养老院里，受人白眼了。可是，当我冷静下来之后，我开始怀疑，女儿是真的想让我回去吗？还是只是为了应付一下，让我安心地住在养老院里？
我开始回忆，女儿以前对我的态度。她总是很忙，很少来看我，也很少给我打电话。每次来看我，都是匆匆忙忙，说几句话就走了。
我突然意识到，女儿可能只是在敷衍我，她并不想让我回去。我叹了口气，对女儿说：“不用了，我在养老院住得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女儿听了，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您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挂断电话，我感到一阵失落。我原本以为，女儿会真心实意地想让我回去，可是，她却只是在敷衍我。
我突然明白，人老了，是不配有尊严的。4.我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我年轻的时候，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付出了很多。我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放弃了自己的爱好，一心一意地照顾家庭。可是，到头来，我却一无所有。
老陈离开了，女儿也不想让我回去，我成了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只能在养老院里度过余生。
我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如果我没有放弃自己的事业，如果我没有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家庭上，也许，我的结局会不一样。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一切都无法挽回。
我走到阳台上，看着那盆枯姜的茉莉花，心里充满了悲凉。夕阳西下，把天空染成一片血红色，像极了煎过头的溏心蛋，让人觉得压抑。
我突然想起年轻的时候，我和老陈一起看夕阳，那时候，我们总是手牵着手，依偎在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现在呢？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阳台上，看着夕阳西下。
我叹了口气，转身走回房间。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我只知道，人老了，是不配有尊严的。
5.在养老院住了三个月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到自己的家。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女儿，女儿一开始不同意，说我在养老院有人照顾，比在家里安全。
“可是，我不想住在养老院。”我说，“我想回到自己的家，哪怕是死在家里，我也愿意。”
女儿看到我态度坚决，只好同意了。
我收拾好行李，离开了养老院。回到家，我看着熟悉的房间，心里充满了感慨。
虽然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但我还是觉得很温暖。
我开始整理房间，把老陈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把我的照片都挂了起来。
我还在阳台上种了一些花草，把那盆枯姜的茉莉花也搬了回来。
我要重新开始我的生活，我要活出自己的尊严。我知道，我的未来充满了挑战，但我不会放弃。我要用我的余生，去证明，人老了，也是可以有尊严的。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远方的天空，心里充满了希望。
也许，我的未来并不美好，但我相信，只要我努力，就一定可以活出自己的精彩。
擦肩而过时，我警觉地发现对方毛衣起球了，像极了老陈以前穿的那件。那天是周三...不，应该是周四，我记不太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