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一般说来存世的有两大系统:一为词话本(又名万历本),一为绣像本(又名崇祯本)。
词话本保留了大量的戏曲资料和宗教资料,据不完全统计,《金瓶梅词话》所载小令非常多,约计不下六十种。其中出现得最多的是当时最流行的【山坡羊】,出现的次数在二十次以上,其次为【寄生草】【驻云飞】【锁南枝】【耍孩儿】【醉太平】【闹五更】等。
而绣像本则付之阙如,则也许是这两大版本系统的《金瓶梅》最大的不同之处之一吧。
在书中,由于西门庆的正头娘子吴月娘的“人设”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所以经常有佛门弟子出入她的内宅,进行一些付费的宗教活动,有时吴月娘还会将她们留宿。
经常出入吴月娘内宅的佛门弟子主要是附近尼姑庵里的年纪较为年长的中老年尼姑,尤其是王姑子和薛姑子,更是常来常往。
而这两个尼姑在吴月娘家里进行的最多一种宗教活动,就是我们现在的人很少知道的“宣卷”。所谓“宣卷”是宣讲宝卷的简称,是佛教徒用演唱的形式宣讲佛教故事。后来逐渐演变为一种民间曲艺形式。
在《金瓶梅词话》里,作者兰陵笑笑生非常详细地记录了王姑子和薛姑子在吴月娘的内宅宣卷的完整过程。在尼姑宣卷之前,一般要由主人洗手焚香,以示虔诚。尼姑宣卷则一般先要念一个四句七言的偈子作为开场白,引出一段评论,然后才正式开始宣卷。
在小说的第七十三回“潘金莲不愤忆吹箫,郁大姐夜唱闹五更”,来自法华庵的薛姑子就为吴月娘等一众女眷宣讲“五戒禅师宝卷”。
薛姑子先念偈曰:禅宗法教岂非凡,佛祖流传在世间。落叶风飘着地易,等闲复上故枝难!然后解释道:这四句诗,单说这做和尚的,戒行最难。人这一生就如同铁树开花一般,落得容易,全枝复节甚难。堕业容易,成佛祖甚难。
接下来,薛姑子就洋洋洒洒把这个五戒禅师因为红莲女子破戒的故事,原原本本宣讲一遍。
原来这五戒禅师在钱塘门外的净慈寺出家,因为他第一不杀生命,第二不偷财物,第三不染淫声美色,第四不饮酒茹荤,第五不妄言绮语,所以法号“五戒“”,他还有一个同门师兄明悟。
五戒禅师在三十一岁的时候,收养了一个被人遗弃在山门前的女婴,为她取名为“红莲”,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指望把红莲养育成人,将来给她寻个女婿,好给他养老送终。
但是等到红莲长到十六岁的时候,这一年的六月三伏天,天气燥热。那一日,说也奇怪,五戒禅师差了念头,邪心辄起,破了自己立下的第三戒。
师兄明悟禅师知道五戒禅师犯了色戒,作诗一首予以讽戒,内有“红莲争似白莲香”。五戒禅师羞愧难当,沐浴更衣之后,在禅床上坐化了。明悟禅师没想到自己一首诗要了五戒禅师的命,便也步五戒禅师的后尘,坐化而去。
日后,五戒禅师托生为苏轼苏东坡,而明悟禅师则托生为佛印。
绣像本《金瓶梅》也保留了薛姑子宣讲“五戒禅师宝卷”这个情节,不过对这个故事则全部略去,只说“薛姑子就先宣念偈言,讲了一段五戒禅师破戒戏红莲女子,转世为东坡佛印的佛法。讲说了良久方罢”。
其实,熟悉一点中国古典小说历史的网友应该知道,薛姑子宣讲的这个“五戒禅师宝卷”的故事,在当时应该在民间非常流行,普及度非常高。
在中国现存最早的话本集,由明代嘉靖年间钱塘人洪楩整理出版的《清平山堂话本》中,就收录有《五戒禅师私红莲记》的话本小说。
到了明朝末年,冯梦龙又在他的《古今小说》(即《喻世明言》)中,收录了一篇拟话本小说《明悟禅师赶五戒》,将这个故事重新加以演义,添枝加叶,进行了增补扩充,内容更丰富,影响也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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