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台湾的电视剧产业迎来了迅猛的发展,台视、中视、华视为了争夺收视率以及解决台剧“布景粗糙、光线暗淡”等问题,逐渐告别了室内拍摄的岁月,开始转向室外实景拍摄。
随着《婉君》、《戏说乾隆》、《雪山飞狐》等电视剧的成功,台湾的一些制片人就纷纷仿效前者到内地拍摄电视剧,从而造就了一段台剧的“高质”时期。
而《新白娘子传奇》、《梅花三弄》、《包青天》等经典作品的出现,还一度让曾经无比辉煌的港剧黯然失色。
可以说,那一段时间的台剧,在内地的影响力和受欢迎程度丝毫不输港剧。
就比如由赵雅芝、叶童、陈美琪等人主演的古装神话剧《新白娘子传奇》,该剧就曾在CCTV评选的“8090后最难忘的十大经典港台剧”中,力压83版《射雕英雄传》排在第一。
《新白娘子传奇》是中国重播次数最多的港台电视剧,它在内地的知名度丝毫不亚于央视的四大名著,说是家喻户晓一点也不为过。
该剧于1993年2月1日被引进到内地播出, 随后便拿下了当年的大陆剧集年度收视冠军。即便时隔12年后再次重播,依然是CCTV-1和CCTV-8两个频道的年度收视冠军。
从以上两点就不难看出,内地观众对这部剧的喜爱程度,一些观众更是百看不厌。正因如此,该剧还被评为了“中国知名度最高的古装影视剧”,以及“中国社会效应最高的影视剧”。
然而,你可能不知道的是,这部知名度不输央视四大名著的电视剧,不仅选角的过程一波三折,就连编剧也是换了又换,而原本计划拍成30集的电视剧也被强行“注水”增加了20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接下来,我们就来聊一聊《新白娘子传奇》的幕后故事。
1992年3月,台视为了扭转收视率在老三台中逐渐处于下风的颓势,于是就找来了台湾著名电视节目制作人曹景德,想让他研究一部年度大戏来作为台视成立30周年的庆典剧。
当时的台湾观众最喜欢看的就是古装剧、言情剧、以及歌仔戏,而琼瑶剧的兴起,还让言情剧一路火到了内地,所以曹景德就向台视的高层提议,结合当时最受欢迎的元素拍摄《白蛇传》的故事。
原因是《白蛇传》的故事正好集古典、爱情、神话传说为一体,而且白蛇的故事最早就是以戏曲、评书等方式出现,正好可以加入歌仔戏和黄梅调的元素。
同年4月,曹景德被正式确定为了该剧的制片人。随后,曹景德就找来了曾拍出过《金玉良缘红楼梦》的著名黄梅调大师夏祖辉来执导该片。
之后,曹景德又找来了台湾著名剧作家贡敏、著名作曲家左宏元,分别负责剧本和音乐的创作。同年五月,贡敏就搜集好了所需的资料,并拟定了《新白娘子传奇》的故事梗概。
由于《白蛇传》的故事多是以戏曲的形式出现,所以贡敏就借鉴了歌剧和戏曲的表演风格,在剧中采用了“对唱”对白的形式。
《新白娘子传奇》的故事大纲出来以后,几位主创便一致认定赵雅芝就是白娘子的最佳扮演者。据夏祖辉导演回忆,之所以选择赵雅芝,就是看中了她独一无二的古典扮相 。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赵雅芝竟然拒演了。赵雅芝非常喜欢这个剧本,但是她不喜欢讲着讲着就唱起来这种“奇怪”的演法,便以“要以孩子的学业为重”为由婉拒了。
她解释说:“不管剧本有多么吸引我,我想因为孩子的事情,那我一定不会拍。因为你过了这个阶段就过去了嘛,钱是永远赚不完的 。”
赵雅芝不想缺席孩子的成长乃人之常情,夏祖辉也不好强人所难,可除了赵雅芝他没有更好的人选,于是就想着先把男主许仙的演员人选定下来。
没想到男主的人选同样不好找,试镜的演员不是太彪悍就是太油腻,始终找不到文弱书生气质的男艺人。这时不知道谁多了一句嘴,说找不到男的女的不也行?
这句话让夏祖辉茅塞顿开,于是他就把目光聚焦在了《碧海情天》里女扮男装(不是反串)的叶童身上。后来有记者问夏祖辉:“为什么不直接用男演员,而要让叶童反串呢?”
他的回答是:“叶童在《碧海情天》中的男装造型不错,表演者在戏曲中是不分男女的,所以我们决定启用同为港星的叶童反串。”
叶童也曾在之后的一档栏目中透露过自己参演这部剧的过程,她说她是在与刘松仁合作一部歌仔戏的时候,引起了制作人曹景德的注意。
“歌仔戏当时在台湾很受欢迎,他们即将要开拍的《新白娘子传奇》,里面也会加入歌仔戏和黄梅调的元素。”
在此之前,叶童并没有出演过这一类的角色,“我也演了好几年的戏,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机会去反串一个角色,很好奇就想尝试一下”,所以当剧组找到她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可拿过两次影后的她还是有些忐忑,因为女主的人选还没有着落,等女主的人选有了消息,她的内心却是万分不情愿的,为此她还以档期不便为由,希望能暂缓演出。
原因是剧组找来“代打”的潘迎紫虽然颜值不低,可年龄已经摆在那儿了,她们演一对夫妻明显不是很搭。没办法,剧组只好再次找到赵雅芝。
经过几番交流之后,剧组才明白了赵雅芝的顾虑,之前因为《芙蓉镇》的收视不理想让她备受质疑,如今好不容易才凭借《戏说乾隆》翻身,所以她对于剧本的选择很慎重。
再加上剧里她还要唱黄梅戏,普通话说得不怎么样的赵雅芝就更不敢接了。不过,制作组并没有放弃,说可以给她找了唱黄梅调的演员和配音演员,这才说服了赵雅芝答应参演。
对于小青的演员人选,曹景德相中的是台湾《天天开心》栏目的当家主持人司马玉娇,不料台视节目部的经理认为她和两位港星搭戏“味道不对”,他才不得不将其换成了港星陈美琪。
陈美琪接这部戏时原本是要出演《厦门新娘》里的女一,可要放弃小青这样一个人设满分的角色她又舍不得,她犹豫再三后最终选择了后者,于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就这样正式上演了。
1992年6月,《新白娘子传奇》剧组得到大陆的拍摄许可后,曹景德与何麒副导演就带着一众演员奔赴南京与夏祖辉会合,开始了为期两个月的外景拍摄。
《新白娘子传奇》剧组抵达南京后,在南京下榻双门楼宾馆,为了表明大陆的待客诚意,夏祖辉特意将台方人员安排住在条件较好的主楼,大陆人员则住在副楼。
制片人知道后,提出两岸人员应一律平等,大陆人员这才搬进了主楼。等到这些都安排妥当后,剧组先是到杭州西湖拍外景,随后去南京鸡鸣寺、镇江金山寺拍雷峰塔等外景,最后才去苏州影视城拍外景。
两岸同胞初会大家都有种本能的亲和感,但40多年的隔阻,也少不了相互间的猜忌与防范。而两岸法规和拍摄环境的不同,也经常让双方产生摩擦。
在内地拍戏,一些重要场景的拍摄需要通过管理部门的许可,可台方的工作人员并不理会这些,他们只关心自己的进度及程序。
比如在南京紫霞湖拍武打戏时,需要吊威亚拍摄一组飞行的镜头,台方的工作人员觉得有棵树碍事,也不管大陆工作人员的阻止便把树砍了。
后来得知该行为违反大陆森林法并被相关部门罚了款时,台湾的工作人员才彻底领教了大陆法规的森严。
台方“自以为是”的做法让人不敢苟同,但何麒导演的借题发挥更让人不能忍受,比如“大陆人员都是吃干饭的”等,这种不和谐的声音传出后,何麒也遭到了全体大陆人员的罢工抵制。
然而,你可能不知道的是,两位主演的关系也很不和谐,可以说是非常尴尬。别看赵雅芝和叶童在镜头前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妇,镜头外两人却连吃饭都不愿同桌,话也不愿意多说。
叶童在后来的一档栏目里也回应过:“就是她不接受我这个反串,说实话开始的时候,我也会对自己怀疑,因为我从来没有演过这一类角色。”
言外之意就是,赵雅芝不赞成让叶童反串许仙,担心叶童演不好会让自己好不容易才“起死回生”的事业毁于一旦。
其实,赵雅芝有这样的担心也不难理解,她只是不想看到“没有人愿意和她搭戏”的情况再次发生罢了,谁不珍惜自己的羽毛呢?
尽管两位主演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但她们拍起戏来却十分认真,无论导演通知几点钟开拍,两人总是能准时地出现在片场。
为了演好许仙这个角色,有点“较真”的叶童暗自卯足了劲并为之付出了很多,就比如最基本的形态,她都力求尽善尽美。
“因为我要去演一个男生,所以我会刻意地把一些女性的特征去隐藏一下,尽量穿一些紧身的衣物,至少要把那个形态装得像。”
在大陆拍摄的两个月里,她白天要拍戏,晚上返回到住所后还要跟老师学习身段,连轴转的日子一度让她身心俱疲,她唯一的期盼就是“大陆的太阳早点下山”。
主演尚且如此,群众演员更是苦不堪言,他们一天要赶好几场,一人分饰多角的情况更是司空见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群演,剧组工作人员也不得不亲自上阵。
比如剧中的张玉堂,就是由剧组里的场务李秉桦扮演的,还有剧中的蛤蟆精,也是由武术指导王道灵扮演的,就连副导演何麒,也在剧中出演过“解差”和“算命先生”。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剧组的经费比较有限。虽说歌仔戏在当时很受欢迎,但实际营运下来反倒要赔钱,所以台视在制作经费方面就有一点“保守”。
经费有限却还要拍一部年度大戏,所以剧组恨不得把每一分钱都用到刀刃上,比如《新白娘子传奇》剧组在苏州盘门拍戏时,就发生过“躲付场租费”这样的趣事。
导演先是让演员在车里换好装,等摄像固定好机位后,所有演职人员如天兵天将般出现在现场,在导演“快快快”的催促声中,盘门处的七八个镜头便拍摄完成了。
1992年7月下旬,剧组完成了所需外景后准备返回台湾拍摄剩下的戏,离开南京时因欠了大陆合作单位一大笔钱,制片人也被扣住不让上飞机,最后还是夏祖辉导演作保才得以解决。
谁能想到,《新白娘子传奇》作为台视成立30周年的庆典剧,竟然穷到连场租费都要省。不过在特效方面,剧组却一点也不马虎,从国外引进的“变形”软体技术就花了六万美元。
1992年11月5日,《新白娘子传奇》在台视首播。实景拍摄,加上香港当红演员出演,再配上宝岛当时最顶级的制作团队,使得《新白娘子传奇》一经播出瞬间就火爆荧屏。
它受欢迎的地方在于,剧中不仅融合了当时观众最受欢迎的元素,还根据《白蛇传》的演变过程,把故事内容进行了艺术上的升华。
这部剧中的白娘子已然褪去了妖性,不再是半人半妖的痴情蛇精,被彻底塑造成了一个贤妻良母。许仙也从胆小、懦弱的渣男,演变为了敢于为爱情斗争的痴情好男人。
这种艺术上的升华正好迎合了观众的口味,因为中国人都喜欢“皆大欢喜”,所以许仙和白娘子深情不辍的爱情故事,才会感染那么多的观众。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观众根本不接受“白娘子被镇雷峰塔”这样的悲情结尾,于是制片方临时决定一边播一边拍,又强行增加了20集的内容,这才有了后续胡媚娘和许仕林的剧情。
后20集的确有“注水”之嫌,无关紧要的人物以及不合理的时间线,严重偏离了《白蛇传》的故事,但丝毫不影响观众们对这部剧的喜爱。
从贡敏到赵文川,从方桂兰到何冀平,再到夏祖辉,五位编剧从没坐在一起商讨过,而是以接力的形式层层递进,隔几集就换一班岗。
第一任编剧贡敏为该片奠定了“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基调,只可惜他只完成了前七集剧本的创作,就因为创作理念上的分歧与制片人闹得很不愉快,便愤然离开了剧组。
最后“注水”的20集,剧本则是由何冀平和导演夏祖辉完成。夏祖辉认为,“白娘子被镇雷峰塔”这个开头吊足了观众的胃口,如果叶童和赵雅芝不出现,观众们就不会为后续的剧情买单。
因此,他就让赵雅芝继续演胡媚娘,让叶童继续出演许仕林。遗憾的是,本应该再次以采茵身份出现的陈美琪,却因为档期问题暂别了荧幕。
值得一提的是,在《新白娘子传奇》中,除了白娘子与许仙的爱情故事感染了很多观众外,还有一对平凡的夫妻也让人印象深刻。
他们的爱情不如白娘子与许仙的爱情那样轰轰烈烈,但却处处流露着深情,他们演出了两位普通人对于爱情和亲情应该有的态度,这对夫妇就是许娇容和李公甫。
尹宝莲饰演的许娇容,代表着中国的传统妇女形象,她善良贤惠、深明大义,对白素贞这个异类也是毫不介意,并视青蛇为亲人。
对于街坊邻居,许娇容也是宽以待之,对于许仙更是庇护有加。许仙出家以后,许娇容又担当起了教养许仕林的重任,她是最美的姐姐,也是最伟大的母亲。
在她身上,真正地体现出了什么叫长姐如母?正因如此,尹宝莲饰演的许娇容也深得观众的喜爱。
饰演李公甫的江明,曾在台版《绝代双骄》中饰演江枫和花无缺,与饰演莲心公主的尹宝莲结缘,此后二人又有过多次合作,难怪在这部剧中配合得天衣无缝。
李公甫是剧中的活宝,也是该剧的搞笑担当。他为人正直善良,平时大大咧咧,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又心细如尘。
他和许娇容成婚多年,常常拌嘴,但是只要有一方有危险,双方都会奋不顾身。李公甫被大人责打,许娇容就心疼到哭红了双眼,李公甫去杀蜈蚣精,许娇容便担心到夜不能寐。
她们的爱情没有甜言蜜语,虽不及许仙和白娘子那样轰轰烈烈,但是却处处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许娇容和李公甫是中国传统平凡夫妻的代表,在她们两人身上,我们看到了最真实、最平凡的爱情是什么样子,而这样的爱情更能沁人心脾,更能让人感同身受。
最后,再来说一下配音和配乐。全剧一共50集,出场上千人,其中有台词的就有100多位,但参与配音的老师就只有12位,她们有时一个人配多个角色,有时几个人配一个角色。
比如石班瑜,他不仅为大大咧咧的李公甫配音,还给谦谦公子张玉堂配音,甚至还为白福等15个人配音。而许娇容一角的配音,则是由杜素真、陈美贞、姜瑰瑾、张主蕙共同完成。
对唱部分,白娘子和许仙的唱戏都是庄惠茹一个人完成,小青的唱戏则由张慧清完成。
配乐方面,曲作家左宏元不但为12首曲目、108个唱段作曲,他还亲自上阵,以京剧吹腔、拖腔、麒派腔为剧里的艄公配唱,《渡情》这首歌也因为成了该剧的“点睛之笔”而大火。
此外,伴随着这部剧大火的还有《千年等一回》、《前世今生》、《天也不懂情》等十几首插曲,特别是《千年等一回》还差点被定为了杭州市的“市歌”。
总的来说,《新白娘子传奇》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比如穿帮的水泥灯柱,一床黄被子被反反复复地使用,剧情偏离了白蛇原本的故事等等,但是丝毫不影响它成为经典。
因为创作是主观的,但剧组却主动迎合了观众的口味,真正做到了观众想看什么样的结局剧组就拍什么结尾,即后续“注水”的剧情就是为了满足观众们的“个人意愿”。
它充满了强烈的“个人”色彩,从某些层面上来说,这部剧就是为了观众“想看但是又不能自己去拍的窘境”才拍的电视剧,也就不难理解这部剧为何能家喻户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