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聿丨“靶子”“灵魂”“血肉”:《哲学笔记》和《回到列宁》

文字有思想 2024-10-08 03:41:36

我个人理解,文本研究最重要的东西有三个,我自己称为“靶子”、“灵魂”、“血肉”。所谓“靶子”,就是为何要说;所谓“灵魂”,就是要说什么;所谓“血肉”,就是说出了什么。

——孙正聿

“靶子”.“灵魂”.“血肉”:《哲学笔记》和《回到列宁》

孙正聿 | 文

摘 要:文本解读,最为重要的是把握文本的“靶子”(为何要说)、“灵魂”(要说什么)和“血肉”(说出什么)。《哲学笔记》的“靶子”是为什么许多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不理解“辩证法也就是认识论”这个“问题的实质”;《哲学笔记》的“灵魂”是关于辩证法、认识论和逻辑学的“三者一致”;《哲学笔记》的“血肉”则是围绕这个“问题的本质”所提出的一系列重大问题。《回到列宁》的“靶子”是列宁的哲学思想是否具有“非同质性”问题;《回到列宁》的“灵魂”是以列宁哲学思想的“非同质性”为前提而“重新拟现列宁哲学思想的历史原像 ”;《回到列宁》的“血肉”则是对列宁哲学思想自我批判中的重要问题的探索。

我给学生讲了近十年的《哲学笔记》,对它多少有些体会,所以我来谈谈一兵教授主要是以“笔记”为对象的《回到列宁》。

人们常常把《哲学笔记》称为列宁哲学思想的“实验室”。这使我想起俄国伟大诗人普希金的一句话,他说:“跟随伟大人物的思想是一门最引人入胜的科学”。读了许多关于黑格尔哲学研究的论著,但是真正能够对我产生震撼的,没有超过《哲学笔记》这本书的。深入地研究列宁的《哲学笔记》,对于推进哲学研究,特别是在当代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应当是非常重要的。因此,我很关注一兵教授的《回到列宁》。这次研讨会的主题是“回到事情本身”,我想以《回到列宁》为例,首先谈一下自己对文本解读的理解,解读文本,包括马克思的也好、列宁的也好、海德格尔的也好,可能有一个前提性的问题,就是对于“解读”的理解,也就是对“解读”的解读问题。我想分两层意思来谈。第一层意思我想从对解读的理解说起,这直接关系到我们怎样理解列宁的《哲学笔记》和一兵的《回到列宁》。

我自己有一个说法,哲学是非常个性化的事情。 如果用我在《哲学通论》中的表述就是:“哲学是哲学家以人类的名义讲述哲学家个人的故事,又是哲学家以哲学家个人的名义讲述人类的故事。”我在那本书里还有一句话:“哲学是以时代性的内容、民族性的形式和个体性的风格去求索人类性问题。”正因为这样,所以我自己在带博士研究生的时候,常讲这个意思,我们做文科研究,特别是哲学研究,需要有三个积累:一个是文献积累,一个是思想积累,一个是生活积累。 这三个积累不可或缺。 怎么通过解读回到文本,是跟解读者本身联系在一起的。 我个人觉得文献积累可以被称作“得道于心”,思想积累可以被称作“发明于心”,而生活积累可以被称作“活化于心”,离开了后面的“发明于心”与“活化于心”,真实的“得道于心”是不现实的。 得于心的“道”,离不开解读者的“发明”和“活化”。 如果认为“发明”和“活化”就是离开了“文本本身”,那就不可能“回到文本本身”了。 这就跟我对文本怎么解读联系在一起了,而这一点也跟文科的特点联系在一起了。

今天主持人是成素梅教授,她是搞科学哲学的,搞科学哲学的一位美国学者曾经提出这样的问题:你们文科,人文科学也好、社会科学也好,最好就别叫“科学”了,把那两个字颠倒过来,叫“学科”。 为什么呢?因为文科是“四个没有”:一没有客观性,二没有一致性,三没有可证伪性,四没有可预见性。 既然“四无”,就不能叫“科学”,而应该叫“学科”。这在文本解读的意思上,就是说不可能回到事情本身。这就提出一个问题,在什么意义上,我们的哲学研究是真正有客观性、一致性、证伪性、预见性,也就是“回到事情本身”?这是个真实的问题。 所以针对和一兵教授讨论《哲学笔记》和《回到列宁》,我给自己的发言起了一个题目:《“靶子”、“灵魂”、“血肉”》。

我个人理解,文本研究最重要的东西有三个,我自己称为“靶子”、“灵魂”、“血肉”。所谓“靶子”,就是为何要说;所谓“灵魂”,就是要说什么;所谓“血肉”,就是说出了什么。下面就谈这三个方面:一是《哲学笔记》和《回到列宁》的“靶子”分别是什么,二是《哲学笔记》和《回到列宁》各自的“灵魂”是什么,三是《哲学笔记》和《回到列宁》各自的“血肉”是什么。我想从我提出的三个问题讨论《哲学笔记》和《回到列宁》。

第一点,“靶子”。这个可能是最为重要的。哲学,无论是把哲学叫做“思想中的时代”也好,“时代精神的精华”也好,不管怎么称呼,总是表明哲学具有双重的针对性,即理论和现实的针对性。具有学术性的哲学著作,它产生于人类所面对的特定的生存困境之中,它产生于哲学研究所面对的特定的理论困境之中。正是现实的和理论的双重困境,才催生了新的哲学。因此,真正的哲学著作,总是有它的特定的“靶子”,也就是现实的和理论的针对性,作为解读者,首要的是深切地把握和分析作者所以要写这部著作的“靶子”。

上午在讨论《回到马克思》的时候,许多人都谈了这部著作可能具有的针对性。回到中国的现实来讲,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解放思想的哲学与哲学的思想解放——改革开放以来的当代中国哲学》,表达了我们这一代人的理论思考的集体性的针对性。改革开放以来,哲学在中国如果说发挥社会作用,那么它解放了思想,而为了解放思想,就必须实现自身的思想解放,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讲,一兵教授的几个“回到”,回到马克思也好、回到列宁也好、回到海德格尔也好,实际上都是为了推进中国人的解放思想而来实现哲学自身的思想解放。 一兵教授在“回到列宁”里说:“最令人心痛的事情”,就是人们“仅仅从一些二流教科书上复制来的教条主义概念掺上自己狭隘的肤浅认识,直接等同于僵硬的绝对真理”。这里面最直接的原因,很多人都认为,包括大平上午也谈了,对教科书的批评如何看。 我认为这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为什么?因为教科书讲了许多常识性的、知识性的、科学性的东西,讲的逻辑也很严谨,完全符合人的经验常识。正因为人们的思维总是囿于经验常识,所以很难在超越经验常识的反思的意义上去理解哲学。批评教科书,从根本上说,是对人们的经验常识的挑战,是引导人们达到哲学思维的理论自觉。这当然是一个永远不会完成的任务。因此回到马克思也好、回到恩格斯也好、回到列宁也好,从哲学上说,最艰难的是达到对哲学思维的理论自觉。因此,推进哲学自身的思想解放,就是“回到”根本性的针对性,也就是如何达到哲学思维的理论自觉。我想一兵教授的几个“回到”,可能最真实的是这样一种理论和现实的双向的针对性:既要推进中国的解放思想,又要推进哲学自身的思想解放,以哲学自身的思想解放而推进中国的思想解放。这就是我所理解的一兵教授的几个“回到”的最直接、最真实的“靶子”。

具体到《回到列宁》,一兵教授在里面提出了许多重要的想法,可能最重要的就是列宁哲学思想是不是有“非同质性”的问题。《回到列宁》的“导言”的第一个小标题就是“列宁哲学思想的非同质”性。 我觉得这点抓的是最为准确的。如果让我来评价《哲学笔记》的话,我觉得《哲学笔记》最真实地体现了哲学的批判本性,就是说列宁的《哲学笔记》就是列宁哲学思想的自我批判。它有很强的针对性,虽然从1908年的“唯批”到1914年至1916年的《笔记》短短几年期间,但是只要我们稍加对比,就直观地看到一个所谓表层的逻辑,从“唯批”到“笔记”列宁所展开的这样一种强烈的、自觉的、深刻的、睿智的自我批判。这就是《哲学笔记》为什么总是能使我觉得有无限的味道,能够不断地读下去。它向我们展现一种哲学的本性:哲学首先是一种自我批判。这正是体现出一兵教授说的列宁哲学思想的“非同质性”。 如果是像我们原来所撰写的马哲史,马到恩再到列再到谁,都往前走,而且每个人自身从始到终还都是对的,这就完全背离了这些思想家本身的思想。这是一兵《回到列宁》中选取的最重要的“靶子”。

《回到列宁》的靶子与列宁自身所设立的靶子是相关的。成素梅教授一直强调向一兵提问题,那么我的问题是:一兵教授所理解的列宁的《哲学笔记》的“靶子”到底是什么?列宁究竟是针对什么,为什么要写“哲学笔记”? 在我看来最重要的是因为列宁觉得他自己还没有真正理解黑格尔;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了,没有理解黑格尔,就不可能真正理解马克思,以及马克思主义;他为了理解什么是真正的马克思,什么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才去阅读和研究黑格尔的《逻辑学》。 在《哲学笔记》当中提出的全部问题,可能是最尖锐地表现在他自己所说的一个问题:“辩证法也就是黑格尔和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这句话有三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把马克思和黑格尔相并列,明确提出“辩证法也就是认识论”;第二层意思,他说“这不是问题的一个方面,而是问题的实质”;但是列宁的落脚点,也就是他的“靶子”是第三层意思,“这个问题连普列汉诺夫都不理解”其他的马克思主义者就不用说了”。 所以他在《哲学笔记》里一再强调:“不懂得黑格尔的《逻辑学》,就不懂得马克思的《资本论》,因此半个世纪以来没有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是理解马克思的。” 这是我跟一兵教授讨论的第一个问题:《哲学笔记》的“靶子”究竟是什么?

第二个问题,“灵魂”。我自己也不一定把握得很准确, 一兵教授在提出列宁哲学思想非同质性的基础上,比较尖锐地批评了这样一种对于《哲学笔记》的把握——把什么视为哲学笔记的灵魂,究竟是十六要素呢,还是要以实践为基础为根基来阐释辩证法理论,从而构建一种实践辩证法。 “灵魂”是个最根本的问题,就像黑格尔说的那样,如果一个庙里没有神,那就不是庙了。 这也和我们文本解读的思路有关系。解读文本,可能首先要把握住靶子,但最重要的是把握住灵魂。离开文本的灵魂,就会像人们对某些历史研究的批评那样,“历史细节的真实,可能会遮蔽、歪曲历史本身的真实”。所以文本阅读最重要的是在抓住靶子的前提下,把握灵魂是什么。在这一点上我想跟一兵教授进行商榷。

前一段,我刚在《中国社会科学》上写了一篇文章,在我个人看来,《哲学笔记》的灵魂是列宁所提出的唯物主义逻辑、辩证法、认识论的“三者一致”问题,而这个问题本身不仅仅是延伸了黑格尔,而且还会延伸关于马克思、恩格斯辩证法的讨论:马克思和恩格斯是否也是“三者一致”? 他们的“三者一致”是什么?到了列宁,列宁的“三者一致”又是什么?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各自的“三者一致”与黑格尔的“三者一致”是什么关系?阐释这四个“三者一致”能否有助于我们推进哲学思维的理论自觉,能否有助于推进当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我在《中国社会科学》发表的那篇文章中,在分别论述“为什么辩证法是逻辑学”、“为什么辩证法是认识论”、“怎样理解《资本论》的‘同一个东西’”的基础上,发挥性地谈了几个问题:其一,由于不是从“唯物主义的逻辑、辩证法和认识论”的“三者一致”去理解辩证法,因而离开作为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的“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把辩证法当作“实例的总和”和“抽象的方法”,并把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还原”为朴素辩证法和把马克思主义认识论“还原”为直观反映论。这就是所谓的“双重还原”,也就是把马克思主义哲学还原为我们通常所说的“旧唯物主义”。其二,由于不是从“唯物主义的逻辑、辩证法和认识论”的“三者一致”去理解辩证法,因而离开“思维和存在的一致”的“统一原则”去看待“发展原则”,把辩证法的“发展学说”庸俗化。 其三,由于不是从“唯物主义的逻辑、辩证法和认识论”的“三者一致”去理解辩证法,把辩证法、认识论和逻辑学视为三个不同论域或三个不同层次的问题,因而不仅曲解了列宁的“三者一致”的辩证法思想,而且实际上否定了《资本论》所实现的“三者一致”。这具体地表现在,在通常的解释模式中,所谓辩证法、认识论和逻辑学的“三者一致”,变成了“三个层次”或“三个论域”的关系,即:辩证法作为关于自然、社会和思维发展的普遍规律的学说,它包含着认识论和逻辑学;认识论作为关于思维与存在如何统一的学说,它既被包含于辩证法之中又包含着逻辑学;逻辑学作为关于思维本身的学说,则直接地被包含于认识论之中并从而被包含于辩证法之中。 在这种解释模式中,辩证法、认识论和逻辑学首先是关于三个不同层次的论域的理论,其次则是作为三个不同层次的论域的理论具有依次的包含关系。这种解释模式,与列宁的”三者一致“思想,是完全不同的。在列宁看来,“问题的本质”在于能否从恩格斯所概括的哲学基本问题即“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去理解全部哲学问题,因此,所谓辩证法、认识论和逻辑学的“三者一致”,就在于它们是“同一个东西”,也就是关于“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的哲学理论。 “唯物主义的逻辑、辩证法和认识论”是“同一个东西”,决不是三个论域或三个层次的理论,因而也不是以论域大小为根据的依次包含关系。 在通常的三个论域及其所构成的包含关系的解释模式中,辩证法、认识论和逻辑学不仅不是“同一个东西”,反而成了完全不同的“三个东西”。这种解释模式是把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还原为“实例的总和”的辩证法、把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还原为“直观”的反映论的产物。因此,不理解“三者一致”,就不懂得辩证法,就不懂得马克思主义哲学。这才是《哲学笔记》的“灵魂”。因此,我在今天的发言中,不厌其详地谈了对列宁的“三者一致”的理解。其四,由于不是从“唯物主义的逻辑、辩证法和认识论”的“三者一致”去理解辩证法,因而达不到哲学思维的理论自觉,以至于把列宁的“三者一致”的辩证法归结为只是西方近代哲学形态的“认识论的辩证法”。 正是由于不是从哲学的理论特性而是从哲学的历史形态去理解“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因而把这个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归结为哲学的一种历史形态即西方近代哲学的“基本问题”,并因而把关于“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的哲学理论即辩证法、认识论和逻辑学“三者一致”的辩证法归结为西方近代哲学形态意义上的“认识论的辩证法”,也就是把这个“三者一致”的辩证法归结为一种已经过时的辩证法的理论形态, 这表明,如何理解马克思《资本论》的“唯物主义的逻辑、辩证法和认识论”是“同一个东西”,如何看待列宁在《逻辑学》与《资本论》双重语境互动中所阐发的“三者一致”辩证法思想,如何阐述马克思的唯物主义“从黑格尔那里吸取了全部有价值的东西并发展了这些有价值的东西”,不仅需要深入地探索《逻辑学》、《资本论》和《哲学笔记》的辩证法,而且需要在反思全部哲学史的基础上,重新理解和阐释作为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的“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 因此,从“问题的本质”上看,只有以哲学思维的理论自觉为前提,才能推进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研究。 所以,与一兵教授讨论的第二个问题是,《哲学笔记》的“灵魂”到底是什么,或者说,究竟如何理解和评价列宁在《哲学笔记》中所阐释的“三者一致”的辩证法问题。

第三个问题是“血肉”。我觉得“血肉”不是一般性地表达的那种逻辑构架,也不是一般性地呈现给我们的概念系统,而是在他的逻辑框架里面,在他的概念系统里深层隐含的问题。我在此只罗列《哲学笔记》提出的问题,只就重大问题里面所表达出来的最重大的思想,看看《哲学笔记》的“血肉”。比如说:列宁为什么说“问题不在于有没有运动,而在于用概念的逻辑去表达它”?应当说“这句话最深刻地表达了辩证法的实质。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列宁才写了”辩证法是什么?”,并且他自己做了解释:“辩证法就是概念之间的相互转化”,如此等等。他写来写去由此得出一个结论:辩证法就是概念辩证法;离开概念辩证法就不是真正意义的辩证法。这个可能是他对于黑格尔逻辑学最深刻的理解,也是列宁在整部《哲学笔记》中所达到的关于辩证法、认识论和逻辑学“三者一致”的理解和发挥。“问题不在于有没有运动”,而我们现在对辩证法理解的全部的问题都在于把辩证法和形而上学这两种思维方式的对立归结为 “有没有运动”, 而列宁说不是的,“问题不在于有没有运动,而在于如何用概念的逻辑去表达它“。列宁在《哲学笔记》中,反复地强调,概念不是思维的工具,而是人类认识的“阶梯”和“支撑点”,是人类认识史的“积淀”和“结晶”。 辩证法、认识论和逻辑学的“三者一致”,从根本上说,是以概念所凝结的人类文明史为内容的“三者一致”,这才是恩格斯所说的“建立在通晓思维的历史和成就的基础上的理论思维”。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列宁才构成了《哲学笔记》的辩证法、认识论和逻辑学的“三者一致”,才推进了哲学思维的理论自觉。离开对“概念”的重新理解,就不可能达到对黑格尔辩证法“真实意义”的理解,更无法把握到《哲学笔记》的“灵魂”。在这里我还想着重地讨论一个问题,就是通常所说的唯心主义哲学的认识论根源问题。列宁说:“从粗陋的,简单的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观点看来,哲学唯心主义只不过是胡说;从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看来,哲学唯心主义不过是片面夸大了人类认识的某个方面、部分、环节。”并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哲学唯心主义是生长在人类认识之树上的一朵不结果实的花。”列宁的这个论断,对于理解全部哲学都有重大意义。但是我觉得,就像庆节教授上午提出的问题,“回到”不仅仅是回到我们能够发现的“伟大”,而且能够回到我们发现的“局限”。我觉得列宁这样一个思想是非常值得我们挖掘的。按照我个人的理解,所有的哲学派别,总是在自己时代的水平上“夸大”了人类认识的某个方面,其实也就是“凸显”了人类认识的某个方面。 没有这种“夸大”或“凸显”,就没有哲学的进步。但是我想强调的是,哲学所夸大或凸显的并不仅仅是“认识”的某个方面、部分和环节,而是人类“存在”的某个方面、部分和环节。什么是哲学?哲学永远是片面夸大了人类“存在”的某个部分、方面和环节,而不只是片面地夸大了“认识”的某个部分、方面和环节。所有的哲学都是如此。所以才会有所谓的长期的唯物主义、唯心主义、理性主义、经验主义等所有的哲学派别,哲学派别之间的争斗才成为哲学发展的基本形式。其他的很多问题,比如,怎样理解黑格尔《逻辑学》的“唯心主义最少而唯物主义最多”,怎样理解“聪明的唯心主义比愚蠢的唯物主义更加接近于聪明的唯物主义”,怎样理解《逻辑学》不仅包含辩证唯物主义的“萌芽”,而且包含历史唯物主义的“萌芽”,马克思怎样“从黑格尔那里吸取了全部有价值的东西并发展了这些有价值的东西,为什么作为发展学说的辩证法必须是”具有客观意义的概念辩证法和认识辩证法“,为什么”不钻研和不理解黑格尔的全部逻辑学”“就不理解马克思的《资本论》”,时间关系我就不一一再说了。我归纳一下自己的想法:第一层意思,对于文本解读可能有不同的路数,但是,不是不可能达到一种深层的一致性,这种深层的一致性可能取决于我们对于文本的“靶子、灵魂和血肉”的把握;第二层意思,如果借用这一思想再来看《哲学笔记》和《回到列宁》的话,就应该讨论它们各自的“靶子、灵魂和血肉”是什么,而且尤其应该诉诸最后一个方面,也就是说列宁在《哲学笔记》里面究竟提出了哪些值得我们深入思考的重大的理论问题,而一兵教授的《回到列宁》究竟探索、回答了《哲学笔记》所包含的哪些问题,并且在什么程度上深化了列宁所提出的问题。 这样才能使讨论具体化。

文章来源:《哲 学 分 析》第5卷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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