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蒋介石又一次处于命运转折点的时候,他在南昌迎来了黄郛。
黄郛一到南昌的北伐军总司令部,武昌和九江的国民党党报便纷纷撰文,指责黄郛是北洋政府的走狗,不应让他混迹于南方的革命阵营。蒋介石为此在纪念周上大发雷霆,说:“黄膺白(黄郛字膺白)是我私人的好朋友,难道我们革命,连朋友也不要了吗?”
李宗仁那时在蒋介石手下任江左军总指挥,他经常可以在司令部内见到许多陌生面孔。这些人中,最能引起他注意的一共有两个,一个是张群,另一个就是黄郛。
黄郛
初次见到黄郛,对方便给李宗仁留下了深刻印象——此人风度翩翩、举止从容,且能说会讲,其成熟干练一望而知。
黄郛是蒋介石的浙江同乡、日本振武学校的同学。辛亥革命时,蒋、黄一起参加过光复上海之役,并结拜为异姓兄弟。虽然黄郛是老同盟会员,但从未加入过包括国民党在内的任何党派,不仅如此,黄郛后来还在北洋政府迭任过要职,甚至一度出任内阁总理。要知道,国民党北伐“伐”的就是北洋政府,由此看来,武昌和九江的舆论对黄郛大加排斥似乎并不冤枉。
当然了,只要蒋介石出面说话,其他人再啰唆和不满亦是枉然。李宗仁不解的是,张群已经在总司令部做了总参议,但黄郛并未被授予任何职务,那他来南昌干什么?
万全之策事实上,黄郛一直都与蒋介石有着比较密切的书信往来,并且从蒋介石担任黄埔军校校长起,就开始为蒋介石出谋划策。
南昌时期的蒋介石尽管已经显山露水,但在政权和党权上尚不具备优势,中共和国民党左派均视之为敌,好听点说他是“拥兵自重”,难听点就直接指责为“新军阀”。另外,蒋介石当时拥有的军事力量也不足。国民革命军在誓师北伐时一共有八个军,其中只有何应钦的第一军跟蒋介石有直接关系,而且蒋介石还不能做到完全掌握,他真正可以控制的其实仅有第一军第一师。显然,当时的蒋介石要想问鼎中原,难度着实不小,他的日子也一直不是很好过,所以才会在日记中写道:“三年来酸辛泪,时自暗吞。”
感觉周围危机四伏的蒋介石急需拿出一个万全之策,但绞尽脑汁亦无所得,这时候他便想到了黄郛,说:“要筹划大计,非膺白兄莫属也。”
蒋介石两次给黄郛写信,邀其南下,第二次还特派张群到天津送信。
思虑再三,黄郛决计南下帮盟弟渡过难关。他首先途经上海,通过和自己的故交、中国银行副总裁张嘉敖商谈,为正苦于薪饷无着的北伐军筹到了大批款项。接着,在张群陪同下,他又来到南昌,当面向蒋介石阐述了自己“共底于成”的策略。
“共底于成”包括政治、财经、外交、军事、社会人心五个方面的内容,其中居于首位的是“离俄清党”。
黄郛援引了一个经济现象。他说由于一般市民畏惧国民党的“联俄容共政策”,已经导致“上海空屋日多,而天津租界地产价格,呈空前绝后之暴涨,初则广帮,继则沪帮,纷纷北来”,北方成为“中产阶级准备的最后立脚处”。
黄郛的意思是,蒋介石只有改变“联俄联共”的政策,才能在国民党内部站稳脚跟,进而问鼎中原。
黄郛的这一番宏论,对蒋介石而言无疑非常具有说服力。蒋介石决定采纳他的建议,着手开始进行“离俄清党”的准备。
其时,中共羽翼未丰,手上连枪杆子都没有,相对而言,“清党”是容易做到的,难的是“离俄”。国民党当初依靠苏联才在广东再度崛起,倘若没有苏联的支持,黄埔军校都不一定能办得起来。如今鸟尽弓藏,要一下子把人家甩掉,谈何容易。黄郛为此也想到了办法,这就是从清末起就采取的“以日制俄”策略。
日本虽然主要以国民党的对手奉系为支持对象,但它和苏联在中国东北存在着根本的利害冲突。按照黄郛的分析,“中国两个邻居(指日本和苏联)都不善”,眼下只能用缓急轻重之策,先谋求同日本、英国的谅解,以迅速改变从前一边倒向苏联的局面。
黄郛长期在北洋政府从事外交工作,在日本军政两界均有熟人。在黄郛的牵线搭桥下,蒋介石先后与日本军政代表进行会晤,称自己与苏联和中共之间存在“尖锐的对立”,并将断绝这种关系。他告诉日本军方代表铃木贞一:“你就放心吧!我到南京就正式表明态度。”
这一期间,在苏联顾问鲍罗廷的主持下,武汉政府通过反蒋方案,撤销了蒋介石的中央常委主席和军人部长职务。蒋介石与武汉政府的矛盾由此愈发激化,也更加坚定了他“表明态度”的决心。
1927年3月24日,北伐军攻占南京。当天便发生了“南京事件”(即“宁案”),英美两国以在宁侨民遭到北伐军的侵犯和劫掠为由,下令在长江上停泊的军舰对南京城实施炮击。
日本在“宁案”中也有损失,但日本政府禁止其军舰开炮。据说日本舰队司令在军舰驶回上海后即自杀谢罪,他在遗书中说,由于奉令不准开炮,以致海军保护侨民不周,这让他无面目再见国人。
日本政府在“宁案”中表现出来的态度,显然与之前对蒋介石达成的谅解有很大关系。当时一般舆论对“宁案”的解读,大多归结为列强对北伐军的挑衅,也有说北伐军部分士兵违纪,或者是北洋军乔装后故意嫁祸北伐军。
黄郛从日本领事馆得到了英美拟对蒋介石实施高压政策的情报,他立即向蒋介石进行了传达。
“宁案”让蒋介石的军政生涯面临着一场重大考验,蒋介石和他的部下幕僚们日夜商讨着应对之策。有一天晚上,黄郛去蒋介石的住所详谈,临行还特别关照家人带上铺盖,准备万一时间太晚,就留宿于蒋介石处。
黄郛给蒋介石的建议是,抓住时机,化被动为主动,在外交上争取日本的支持和英美的谅解。蒋介石表示完全认同,他对黄郛说:“膺白兄,现在是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我们一定要取得日本人的支持!”
信任已成力量之人受蒋介石之命,黄郛两次与日本领事矢田七太郎进行秘密谈判。矢田得到了蒋介石准备发动政变的机密情报,而黄郛则希望日本能出面调停蒋介石与英美等国的关系,并让英美与日本保持一致,将矛头指向武汉方面。
币原外相在听取矢田的汇报后,即与英美使节进行会晤。不久,日、美、英、法、意五国公使达成协议:对“宁案”的抗议照会不加时限,不提制裁,所有锋芒全部指向对“南京暴行”应负责任的“中外势力”。
所谓“中外势力”,指的当然不是蒋介石和它们这五国,而是中共和苏联。
与列强爆发大规模冲突的危险消除后,蒋介石马上开始了蓄谋已久的行动。4月11日,他密令被北伐军控制的南方各省,一致实行“清党”。第二天凌晨,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
一周后,蒋介石又在南京另立政府。主持武汉政府的汪精卫闻之十分震怒,宣布对蒋中正“开除党籍,免去本人所兼各职”。至此,宁汉双方处于完全对立状态,并均称自己为代表国民党的唯一合法政权。
一开始,北伐还能继续,尽管是各干各的。5月31日,唐生智率武汉北伐军占领了河南重镇郑州,同一天,蒋介石的南京北伐军则攻占了山东的南面门户徐州。
不过很快,武汉政府就因财政恐慌和政局不稳而被迫停止北伐。南京政府也觉得先搞垮武汉才是正事,于是同样暂停北进。
6月10日,汪精卫到郑州与冯玉祥举行会议。这时的冯玉祥坐拥陕甘宁三省及十几万军队,其兵力分布于陇海线上,从郑州可以直下武汉,从徐州可以直下南京。在宁汉对立的局势下,其地位显得举足轻重,可以说他这枚棋子被放到哪一边,哪一边的胜算就更大。
为笼络冯玉祥,汪精卫不仅将唐生智辛苦打下的河南全部让给了冯玉祥,同时还按照北伐军的编制,将冯玉祥的部队扩编为七个方面军。
联络冯玉祥,本是黄郛“共底于成”策略的一部分,当时黄郛就指出,只要蒋介石能引“阎、冯为同调”,北伐便可事半功倍。不过这主要还是就北伐而言,未料汪精卫会抢先出手,通过“以豫交冯”,将冯玉祥也放入宁汉相争的筹码盘中。
在宁汉对峙中,蒋介石并不占据有利地位。如果汪精卫再得到冯玉祥的全力支持,“南下攻粤或东下攻宁,皆意中事”,而蒋介石很可能在武汉发起的第一轮攻击波中就颓然倒地。
现在没有什么比把冯玉祥拉过来更重要了,但问题是汪精卫已经走在了前面,何况蒋介石与冯玉祥又素无交往,两人甚至从没有见过面,就算是要给对方送金赠银,都不知道该从哪个渠道着手。
关键时刻,黄郛再次发挥出不可替代的作用,因为他拥有武汉政府根本不掌握的资源,即与冯玉祥有着很深厚的私人关系。
对蒋介石、李宗仁、唐生智这帮新生代军人来说,冯玉祥称得上是军界前辈,清末时就担任混成旅旅长,但他在北方军政界的名声一直以来都不太好,时人称之为“倒戈将军”,连李宗仁都知道,“北方军人都对他衔恨”。
黄郛自然不会不清楚这一点,而且他和冯玉祥在个人性格、气质乃至学识上的差距也很大——许多人视冯玉祥为“土包子”,黄郛本人却学识渊博,不仅在政府迭任要职,还出版过多部考察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专著。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黄郛看好冯玉祥。他很早便听说冯玉祥治军严明,能与士兵共甘苦,并叫得出几乎每一个士兵的名字。与此同时,冯玉祥虽然行伍出身,从未受过正统军事教育,但却有刻苦慕学之名,思想比较新潮,早在辛亥革命时就参加过滦州起义,用当时南方流行的话来说,即“很爱国”。
黄郛在北方从政的目的之一,就是希望发展革命势力,以便实施“首都革命”。冯玉祥这样的履历和独特风格,不能不引起他的兴趣和好感。
黄郛经常引用一句名言:“士不可以不宏毅,任重而道远。”从这句名言中的“宏”出发,他建立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交友观和用人观,这就是他曾向蒋介石提出的“任方面”。
黄郛认为,以中国之大,如果只有少数人做事是不够的,所以必须“任方面”,也就是“信任已成力量之人”。大家分工合作,如此才能做成大事,干出成绩。
冯玉祥显然就是黄郛心目中的“已成力量之人”。
精诚所至黄郛在北方军政界拥有很高地位。冯玉祥对他也很关注,尤其对黄郛出版的“一战”专著极为欣赏,曾买了数百本让部下阅读。这些部下中有人后来见过黄郛,竟然还能背得出书中的几段警句。
黄郛后来经人介绍正式与冯玉祥相识。当时冯玉祥正以陆军检阅使的身份率部驻扎北京南苑,他邀请黄郛定期去南苑军营,为他本人及其营以上军官讲授军事学,以及分析国际国内形势。
从北平到南苑,一个小时车程即可到达,但那段道路崎岖不平,黄郛向有胃病,来回两个小时颠簸下来,经常捂着肚子叫痛,并且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尽管家人多次劝他告假,然而黄郛仍坚持不懈,他说:“这个集团可能是为北方工作的唯一同志,彼此必须认识了解,且此中必有他日方面之才,能(让他们)多认识本国及世界形势,或者可以少误国事。”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黄、冯关系日益密切,两人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有一次黄郛讲演结束,请冯玉祥指派一些部属到家里吃顿便饭。虽然请的是晚饭,但客人们很早就从南苑赶来北京,并且转述了冯玉祥关照的话:“黄先生(黄郛)不是空闲着的人,他为爱国肯来指导我们,北京城里有地位的人谁还会像他那样?你们早点去,谢谢他。”
黄郛的工夫没有白费。就在他和冯玉祥结交的那一年,冯玉祥朝“已成力量之人”更进了一步。当年美国《每周评论》发起民意测验,在“十二名在世的最伟大的中国人”中,冯玉祥得票仅次于孙中山,名列第二,超过了他的上司、直系首脑吴佩孚。
眼见“首都革命”的时机逐渐成熟,黄、冯经过多次密谋,决定发起政变。通过政变,冯玉祥罢黜了“贿选总统”曹锟,解散了声名狼藉的“猪仔国会”,同时电邀孙中山北上主持大计,以实际行动将自己从北洋系统中割裂开来。
很多时候,政治家的私人情谊也是难得的宝贵资源。虽然“首都革命”形成的局面并没能维持太久,但黄郛却因此与冯玉祥建立起较为深厚的信任关系。这一点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南京政府的国民党要员,不管老的还是新的,与冯玉祥的关系都不深。
在武汉政府已向冯玉祥投去“甘辞厚饵”的情况下,黄郛出面稍一斡旋,冯玉祥就答应蒋介石的邀请,到徐州与其见面。
1927年6月19日晨,蒋介石沿陇海线专车西上,在郝寨车站欢迎冯玉祥。一时间,郝寨车站的站台上冠盖如云,众人都屏息以待,静候着那个传说中的重要人物到来。
等了很久,西面才传来数声汽笛,一列火车缓缓驶进了月台。
军乐队赶紧奏起欢迎曲,按序排立在月台上的蒋介石等人也急忙整肃衣冠,并纷纷向缓缓移动的车厢内窥视。前面的车厢是“花车”,也就是有豪华装饰的高级车厢,里面有卧室、起居间和饭厅。大家认为这一定是冯玉祥坐的,但是左瞧右瞧,发现全是冯玉祥的文武随员,唯独不见冯玉祥本人的影子。这些随员见月台上的人伸首窥探,便知道是在找他们的老大,遂用手指了指后面的车厢。
大家一齐向后走去。令人诧异的是,后面的车厢并非客车车厢,而是一系列装运马匹的敞篷车,以及装运行李货物的铁皮车,里面既无窗户也无桌椅。
等铁皮车驶近了,只见一个布衣敝履的关东大汉站在铁皮车的门口,向着众人招手,原来他就是冯玉祥。
车停了,众人一拥上前,逐一与冯玉祥握手寒暄。蒋介石等将领均佩剑着冠,衣着鲜亮,而冯玉祥穿的是一套粗布军服,且腰束布带,足踏布鞋,二者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反差。
这是蒋、冯第一次见面。老冯当时眼中的老蒋是这个样子:四十岁左右,整个人瘦瘦的,两只眼睛都凹了进去,说起话来先笑,然后就是哼哼哼。
虽然彼此都觉得对方的形象有些别扭,可是由于前面做了铺垫,会晤的气氛还是不错的。冯玉祥抵徐后,下榻在花园饭店。当晚蒋介石设宴招待,席间谈笑风生,颇为融洽。
趁谈得高兴,蒋介石便提出来,希望冯玉祥能帮他们打武汉。冯玉祥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请求,先前汪精卫也是这一套,当然是反过来,让他帮武汉打南京。
在已经收了汪精卫好处的前提下,冯玉祥决定两不得罪,谁也不打。他对蒋介石说:“若是我们自己打起来,何以对得起孙中山先生,又何以对得住中国的人民!不论如何,我宁愿得罪你们也不愿你们自己打。我恳求你们是共同北伐,先打倒我们的敌人,这是重要的事。”
第二天,南京政府的一批文官、元老也专车抵徐,参加与冯玉祥的会商。会商过程中,冯玉祥再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一方面竭力赞同北伐,另一方面在宁汉对立上力主“调解”,并且说武汉方面已开始进行“分共”,国民党内部不能再进行自相残杀了。
蒋介石至此不再提及让冯玉祥打武汉的要求。晚宴上,冯玉祥一语惊人:“今天是南赤、北赤在这里集会!”
紫气东来冯玉祥发动“首都革命”,后来又赴苏联考察,这让他在北方军人中几成异类。张作霖和吴佩孚都说:“南方的‘赤化头子(南赤)’是蒋介石,北方的‘赤化头子(北赤)’是冯玉祥。”
冯玉祥的惊人之语即出此典。他由“南赤、北赤”开始借题发挥:“我们哪里赤呢?我们是真真实实地赤心赤面要流赤血,保护中华民国的赤子,决不像张吴(张作霖、吴佩孚)两个样子,他们只要杀谁就给谁一顶赤帽子戴。”
有蒋介石“师爷”之称的吴稚晖心领神会,立即呼应道:“今天这里是紫气东来!”
6月21日,蒋介石拿来拟好的一份电报稿给冯玉祥看。冯玉祥看后无异议,便与蒋介石共同在电稿上签了名,这就是“马日通电”(21日的电报代日韵目是“马”字)。
“马日通电”出自于黄郛手笔。黄郛自始至终参加了徐州会谈,他起草的这份通电有两个内容最为重要,其一是要武汉政府早日送苏联顾问鲍罗廷回国;其二是呼吁宁汉合流,共同进行北伐。
生意场上,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蒋介石为“马日通电”付出的代价是,允诺每月拨助冯玉祥军费两百万元,并预请冯玉祥将来任军政部长之职。
冯玉祥从徐州返回郑州后,即将“马日通电”发出。武汉政府顿时陷入孤立和被动,汪精卫曾经高喊“革命的向左来,不革命的滚开去”,以“左派领袖”的面目与蒋介石进行抗衡,如今也不得不改弦更张,宣布“和平分共”。
宁汉合流,但未能合作。吃了亏的汪精卫以“在夹攻中奋斗”为口号,派张发奎率粤军“东征”,武汉政府也准备随之东迁。为了抵抗“东征”,蒋介石将徐州前线的主力部队全部调回南京进行防御,结果造成徐州空虚,被孙传芳趁机予以攻占。
有人建议缩短战线,退守淮河,但蒋介石认为徐州乃战略要地,放弃徐州,势必助长北洋政府和武汉的气焰。他调来嫡系的第一军两师,亲自指挥对徐州发起反攻。
出师时,蒋介石誓言说,不打下徐州,便不回南京。可是事与愿违,不但徐州没有打下,而且败得很惨。
徐州反攻战的失败,让蒋介石认识到不搞定武汉就无法分身北伐。于是他召来负责前线指挥的何应钦和白崇禧,商量西征讨汉事宜,不料白崇禧却不愿服从命令,而主张与武汉讲和。
蒋介石闻言非常生气,他愤然说:“这样,我就走开,让你们讲和好了。”
白崇禧话一出口,就让老蒋栽了个悬梁的大筋斗:“我看此时为团结本党,顾全大局计,总司令离开一下也好。”又说:“总司令太辛苦了,应当休息休息,让我们试试看吧!”
蒋介石立刻意识到白崇禧并非出言无意,实际上是在“逼宫”。
“逼宫”不是偶然的,这是新桂系蓄谋已久的一次突袭行动。新桂系的“新”,乃是相对于已被他们扫荡清除的老桂系而言。在这支崛起于广西的新兴地方军事集团中,李宗仁和白崇禧分居一、二把手的位置,时人也常以“李白”并称。
“李白”的桂军第七军在北伐军中占据八分之一,蒋介石对他们不能不重视。李宗仁可以时常出入于总司令部,见蒋介石从来无须预先约定。他们谈话有时是为了公事接洽,有时只是一般的聊天。有一天李宗仁在蒋介石的办公室和他闲聊时,蒋介石突然问他:“你今年几岁了?”李宗仁回答:“三十七岁。”蒋介石便说:“我大你四岁,我和你换帖。”
所谓换帖,也就是互换兰谱,结为异姓兄弟。李宗仁连忙说:“我是你的部下,我不敢当啊!同时我们革命也不应再讲旧的那一套哇!”
蒋介石说;“没关系,没关系,你不必客气。我们革命,和中国旧传统并不冲突,换帖子后,使我们更能亲如骨肉。”
蒋介石说着打开抽屉,取出一份红纸写的兰谱,原来他已经事先填写好了兰谱。
李宗仁又推辞:“我惭愧得很,实在不敢当。”一边说,一边向后退,表示不敢接受。
蒋介石站了起来:“你不要客气,你人好,你很能干……”他抢上两步,把兰谱塞入了李宗仁的军服口袋,并叮嘱李宗仁也写一份给他。
李宗仁回去之后,把蒋介石所写的兰谱拿出来一看,上面除了一般兰谱所共有的生辰八字,以及一般如兄如弟的例行文字外,还有蒋介石自己撰写的四句誓词:谊属同志,情切同胞,同心一德,生死系之。
蒋介石写完誓词,郑重签上“蒋中正”三字,另外附有“妻陈洁如”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