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荆门的路上,秋雨淅淅。
我瞥见路的两边,好大一片深秋。槐树新买了黄色的长裙,乌桕坐在一旁安静地绣国旗,漆树扭捏着,欲黄还绿,终究不那么爽快。雨下得带劲起来了,砰砰砰砸在车顶,像乒乓球世锦赛的现场之音。
一个人,安安静静,脑海里便想起很多过往的事。
往事想的越多,感觉越孤独。
匆匆忙忙,不知不觉,在这个世界上走了许多路,见了很多人。大概是我变了,看到原本是或胖或瘦的人,有的人更自信了,有的人更沉默了,相同点便是精神都佝偻了起来。
想来想去,只把心情想的稀碎。这大概是喜欢读书的人共同弱点,就是很容易沉浸。直到看到车站的出口排队,我才缓过神来。
旁边一对情侣,也过来排队,他们二十来岁年纪。小女孩左手托着一个饼干盒子,右手拿起盒子中最后一块饼干,顺手把盒子仍在地上,一声脆响。我看到了,想说她两句,又没说出口,只是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如花似玉的小女生,穿着十分干净,因为扔了那个饼干盒子,我顿时看到了她的佝偻。她大概知道我在看她,便开心地吃着饼干,用腿狠狠地把饼干盒踢到很远处。
我和秋雨一样,阴沉着脸。队伍缓缓地前行,不久到了我。我习惯性兜里掏身份证,摸来摸去找不到了。我让踢饼干盒的小姑娘先出站,退一边又摸索了一阵身上的口袋,确实没有身份证。
工作人员是个大叔,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报上名字后,他拿着对讲机说,找到丢身份证的人了,你给他送过来。然后告诉我,工作人员捡到了你的身份证,正在往这边走,你返回去和她碰面拿。
我于是逆流回到站台,一路奔跑,远远看到有个穿碧绿制服的女性工作人员往我的方向走来,她一边走,一边看身份证,一边看我。她大约三十多岁年纪,一脸笑容,核对完姓名后,我接了身份证,赶忙和她说谢谢。她笑着说,不用谢。一身晴朗,顷刻之间,清扫了深秋的阴雨。说完她返身往车上走,走了两步,回头说,身份证最好单独放一个兜里,这样不会掉,不然掉了身份证,出门很不方便。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灿烂的阳光,是帮助,笑容和友善。
队伍不见了,只剩那个大叔。我和他笑着说感谢。他回笑,说不用谢,出门在外,多注意随身物品。我顺利出了车站,打了个的士。
的士司机是个中年女性,对我说,我再拉一个人,行么?我说可以的。这是小城市的惯例,单个客人价格低廉,拼车是常有的事。一会上来两个小姑娘。车子哗啦啦往前走,到了一个红绿灯,我感觉车子不对劲。
于是我对司机说:是不是轮胎没气了,你听这声音,不正常。她把车停在路边,我和她都下来去看,果然是右后轮胎没气了,瘪瘪的,像挨了批评。我顾及我赶路去办事,两个女乘客也下来,问司机怎么办。
女司机很着急,但是不想丢掉我们在路上,便打电话给她妹妹,说她妹妹也是的士司机,可以过来接我们。我不想拒绝她的好意,便问她妹妹过来多久。司机说可能要十几分钟。我等不得,说给她支付五元车费,我自己再打个车。
她很不好意思地说,等一会我妹妹就到了,你不要着急。
我等不了那么久,两个女乘客也在拦的士了。她越发着急起来,便拼命解释她妹妹过来的速度和时间。
我赶到酒店,办理入住的时候,工作人员说今天是九月十五,送一份果盘给我。我问九月十五是什么日子。她开心地说,是他们酒店成立的日子。
九月十五,我才知道今天是九月十五。
九月十五是我们村一年一度赶会的日子。我于是问我弟弟赶会的情景。弟弟说今天下了雨,会上人不多,发来一个视频。
我看到村委会院子中的戏台上,两个皇宫中打扮的人正在唱上党梆子,戏台两边有字幕,字幕写道:老令公遭围困不能逃走。一看就是杨家将。台边搭着遮雨棚,棚下坐了十几个老头老太太,似乎看到很多熟悉的身影。还有几大排空着的椅子,给绵绵的秋雨坐着。
我记忆中的景象全然不如此。那时候的赶会热闹多了,不但有年轻人和小孩子到处转,而且有特别多卖东西的摊贩。油条啦,肉丸啦,水果啦,臭豆腐啦,烧烤啦,川汤啦,锄头啦,箩筐啦,猪仔啦,衣服啦,秋衣秋裤啦,床单被套啦,凡所应有,无所不有,甚至还有彩票。家家户户邀请亲戚朋友来赶会,娘家老人接过来,住在家里,看四天大戏,每天两场,下午一场,晚上一场。
那是小朋友们堪比过年的幸福时光,因为学校放假四天,因为可以买很多好吃的。
而今,好大一片深秋!甚至和这即将到来的冬日一般,萧瑟万千了。
我点了一根烟,看了窗外夜色,看了一会半岛态势,台海风云,俄乌战况和中东乱局。想,明天一定会很顺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