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石阶陡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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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不适,便到武汉市著名的中医门诊去看一看。我和医生说,我的症状是肚子向大,精神不佳,希望给我调理一下。医生很认真地给我把脉,同时观看了我的舌苔,我嘴巴闭上的瞬间,医生旁边的小女助理又让我张开嘴,她也要观看学习。又睁着大眼睛,一边仔细看我的面色,一边问我是否有起夜,大便是否正常,有没有长包,是不是贪食凉物,是否能接受针灸。
得到我的答复后,她冰凉的手离开我的寸关尺脉,在电脑上开始敲打文字,一面选择药物,一面思考是否应该加,加多大量。蒲公英选了又删掉,黄芪的量加到30克,茵陈删掉又添加上。终于写好了,打印机哒哒响,一张纸打印出来,她在上面写着我不认识的文字。仿佛看到了我疑惑,她于是说:我把针灸的穴位写在上面,你一会去对面房间针灸,多给你扎几针,你湿热太丰盛,得给你逼出来。
缴费后,我小心翼翼地到对面房间去针灸。门开着,一排床,一个中年男人平躺着,脸上,肚子上,都是银色的针。医生很年轻,戴着口罩,飘到我跟前,拿着单子很是看了一会,说:脱鞋子脱袜子脱外套。说完就走了。
耳朵上,肚子上,手上,脸上,腿上,脚上都扎了密密的针。医生扎针的时候,还用手丈量着,从我胸前往下丈量,找准穴位,刺下去,一阵憋胀。我难免啊一声给与回应。医生见怪不怪地说:没得事,有反应说明穴位准,针灸得半个小时,你躺着别动,不要玩手机。
我手上都是针,如何可以玩手机呢?板板正正地躺着,倒是落了个清静。相比日常生活中拿着手机赶路,忙工作的样子,此时此刻就是落日长河的绝美空旷。脑海中时不时有各种人影飘忽而至,我赶紧撇开,把自己放在一个安静的地方。烦恼的事很多,先放一边去。诗词歌赋,放一边去。人际关系和生意,放一边去。各种酒局饭局和安排,放一边去。各种规划和方案,放一边去。
我是个晚熟的人。从小便是。长大后,经常见其他人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风风火火,我却在徘徊着,道德和法治之间徘徊着,不痛不痒之罅隙中徘徊着,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看着这个世界徘徊着,没有一刀狠切下去的目的性。当看到世界塌陷一般的阴暗,无可奈何的无法独立自主,和泥鳅一般滑溜溜的人色的时候,我甚至呼吸不上来,一个人在街头安静地走路哭泣,我很想打电话咨询我的父母,世界是这样的么?但是我没有打,因为我知道,他们除了心疼,解答不了我的任何问题。我自己慢慢成长着。城市里亿万的漂泊者,大概和我一样的心灵路,我又不孤单,却又孤单着。
一阵闹钟声响起,医生过来了,给我拔掉身上的针,且和我说:你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没拔的针。
我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针了。便起来,要离开。医生是个年轻的女子,笑嘻嘻说:少吃点,肚子减下去了,浑身轻松。我给你个表,你这是六次针灸,今天第一次,此后每周来两次,时间你自己定,这表上面有我们上班时间的。
药品加针灸,总共花费1800多元。第二天,药品煎好后,送到了家门口。晚上,我看着一箱子中药,提起来沉重沉重的,每袋子足足250毫升,每天两袋。有时候晚上有喝酒的应酬,药便弃之不喝。有时候忘记了喝,有时候想起它的滋味,选择性忘记喝。就这样摇摇摆摆了十来天,中药还剩了上十袋,底部有了沉淀物,喝起来味道有所变更了。便以变质为由,扔到垃圾桶去了。
有人说,如果想引起讨论的纷争,那就聊中医和西医。沉迷中医的人,会极尽维护中医的深邃,认为中医是高纬度的如神存在,数千年不衰,致使现代人无法懂得,加之资本的戕害,文化瑰宝在近现代丢失殆尽,无颜面对老祖宗,日后必有后悔之时。配方被东亚小国买了,传承人被资本吞噬得活不下去,江山无人继承,非典和新冠期间,中医药发挥的巨大作用被视而不见,各大高校和医院开展的中西医结合简直就是扯淡。爱之深,自然责之切,抖抖地喟然长叹。
中医的望闻问切,辨证论治和整体治疗确实是个好东西。想破茧成蝶,我认为有几个问题需要解决。
第一, 观念的问题。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广东是中医药执行最好的省份,药食同源的养生观念,千家万户都认同,黄芪煲汤,陈皮泡茶,西洋参煮鸡,百合熬粥,五指毛桃用于驱除关节湿热,春砂仁煲猪肚,粉葛炖鱼汤。其他省份也有,但是差了很多。中医药受哲学观念指导,比如脏器和颜色对应,和四时的对应,哲学是一切的本源。
第二, 方便度的问题。曾经的中医,有相对西医检查繁琐的优势,现在也避免不了了。中药的携带和煎煮问题,也是大麻烦,虽然有了丸剂,针剂,中成药等,汤剂依然是最经典的制剂。
第三, 药材问题。曾经的四大怀药,蕲州四宝等道地药材,渐渐远去。药材的过度商品化,过量需求化和人工化,让药材失去了本有的威力。浮躁的灵魂,附着在药材上,蚁穴毁大堤一般。亳州有很多药商,追逐的是利润。
第四, 资金问题。资金是规模化的需要,资金往往不代表气势,但是影响着每个人。曾经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过去了。买脑白金送爸妈的人非常之多。仿佛每个人都喜欢面子,喜欢好看,喜欢别人说好,却断送了自己的初衷和根本。
第五, 专家问题。民间说的最多的就是,好中医有,看你能不能遇到了,遇到是缘分,遇不到是擦肩而过。看病如果讲究缘分,那么基本需求的普遍性问题解决不了,自然得不到发展。
第六, 话语权问题。唱衰中医的名人太多,诸如所谓接受西式教育的方舟子之流,要科学,要可衡量,要定量分析,要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哲学是科学的鼻祖,是方向,中医有哲学作为方向,这个无可厚非,却是他们攻击的对象之一了。
广东省中医院这个月很是自豪,召开了一场记者招待会。因为一篇在11月13日发表在国际顶尖医学期刊《柳叶刀》的一项关于中医药“中风醒脑方”(中药FYTF-919)治疗急性脑出血的多中心随机、安慰剂双盲对照临床试验结果。这项试验为首个登上《柳叶刀》的中草药多中心临床研究。
西医的方式研究中医,结果不尽人意。在这项研究中,由红参、三七、川芎、大黄组成的FYTF-919并没有证明自己对重度脑出血患者有疗效,在特定群体上的疗效也有待进一步验证。
中医认可之路,阻且长,当然,也可能是世人认知不够,理解不了。无论如何,铺展开使用,是每个中医药人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