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封面·浓雾中的元阳梯田
这几天追一部谍战剧《蜂巢》,大反派的办公室有一架喝茶的茶台,红泥小火炉上的铁壶永远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但凡有客人来访,大反派就在这个茶台边与人喝茶。《蜂巢》的故事发生在1933年的上海,然而在我的印象中,上海并不是一个嗜茶的城市,尤其鲜见在茶台旁用小盏子喝茶,这座洋味十足,充满殖民主义趣味的大都市也许更喜欢咖啡,因为它见证着上海的一种腔调。
从前写《闲话雅俗》系列,有三篇是关于喝茶的,即《高雅着吃茶》、《庸俗喝茶观》和《仅可远观的茶壶》。一位教授看了,嘲笑说,老刘这人特别能侃,你看,他又不喝茶,却在那里写喝茶,还讲得头头是道。其实他冤枉我了,我也喝茶,只不过喝茶的方式与别人有所不同而已。具体而言,其一不论茶具,纸杯塑料杯玻璃杯盖杯保温杯,甚至一时急了,用吃饭的碗也行;其二不挑茶叶,无论是明前雨前新茶陈茶,红茶绿茶普洱茶大众化的英山茶或者从前药铺前摆了一口大茶缸,装的花红叶子,甚至那种旅馆免费提供的袋泡茶,我都能喝;其三没有任何关于保健强生的需要,说白了,就是解渴而已。龙井大红袍普洱太平猴魁袋泡茶均为解渴之物。
所以你要我按照某种既定程式,用很小的碗盏,撮嘴喝刚倒出来的烫茶,而且一次不能太多,这种方式令我十分不耐烦。同时自己又不太喜欢聊天,一壶茶坐一个上午下午,那简直就是要我的狗命。喝茶,嘴里有点味道,任何茶对于我而言都一样。有一年本地教育局长来单位视察,办公室一时没有了好茶叶,校办主任说,老刘,你把武夷山买的大红袍贡献出来。于是拿了一罐大红袍来招待教育局长。这位女性局长本与我很熟,看到大红袍,立马说了一句,刘国斌,你们好腐败啊,居然喝大红袍。
我当时便有点懵,大红袍难道不是平常能够喝的茶吗。我到黄山一带,买到太平猴魁,那阵子就专门喝太平猴魁,到苏州,买到龙井,就专喝龙井,到福建买到大红袍,就专喝大红袍。都喝完了,便到街边小店,买价格低廉的英山绿茶。并不认为它们之间有什么不同之处。有一段时间,本地一家超市辟有五峰富硒茶的专柜,价格也挺便宜的,于是我便到那家超市去买。超市中还有做活动时售价低到9.9元300克的碧螺春,铁观音,也是我的最爱。皆因便宜也。
现在家里还有好几饼普洱,有女婿送的,学生送的,我嫌弄起来麻烦,至今扔在书柜顶上吃灰,也没喝过,不知道是不是会放坏。
从前姨妈喜欢喝茶,她在休息日早上做的第一件事是烧一壶开水,然后泡上一杯茶,每天下班回来也是如此。杯子必须是青花瓷带了盖的长筒杯,姨妈管泡茶叫“沏茶”,过程有些复杂。茶叶放进茶杯之后,先倒进开水,略微泡一泡,然后倒掉。继而再倒进小半杯开水,将茶叶烫泡一段时间,等十分钟之后,才将茶杯泡满。她有一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头道水,二道茶,第一道泡出来的茶只是水的味道,第二道泡出来的才是茶。所以姨妈泡出来的茶十分浓酽,待喝到三五泡之后,便色淡无味,重新再来沏过。
我向来不喝姨妈的浓茶,等到她要倒掉残茶的时候,我便讨过来喝上几口,因此我打小就喝茶。因为姨妈祖籍浙江,所以,早餐也习惯吃泡饭,有时候也用茶叶水来泡饭,就了家保姆做的泡萝卜,吃得津津有味。顺便说,我家常备着几个玻璃瓶,用来做洗澡泡菜,也就是头天泡,第二天便可以吃的泡菜,以泡白萝卜为主,也有胡萝卜,鲜有用其他蔬菜来泡的。所以我至今有一项绝技,很多人都学不来,就是泡菜,师傅就是我家那位叫做张太的保姆。
这十几年,本地流行用茶台喝茶,我不知道这种茶台文化来自于哪里,估计是当年十万大军下海南淘金,从广东沿海地区传来的。所以我在街上偶尔会得到一种很特别的邀请说,到我那里去喝茶。这个时候我便有些接受不了,心说,心诚的话,邀请我去吃饭嘛,喝个什么茶呢,太小气了吧。当年弟弟开了个店,也常常说,小哥,没事的话到我店里来喝茶。喝茶居然会成为一件很正式、很流行的社交活动,说什么我也没法理解。这好比说,刘国斌,没事到我这里来抽烟吧。
在我看来,喝茶也好,抽烟也好,都是即时性的活动,喝一杯茶,抽两支烟,已经到达人体饱和需求的限度,它耗时相对很短暂,没法形成社交氛围。吃饭就不一样,尤其是喝酒,至少也得在一个小时以上,与座者彼此有交流的时间。所以我觉得喝茶变成社交行为,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
当然,也许因为我这人很土,也很俗,文化观念有些够不着。不过,即使它是一件十分高雅的活动,当有人提议,刘国斌,到我这里来喝茶吧,我也是敬谢不敏的时候居多。因为实在难以生出凑热闹的雅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