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广元,我在广元南街上的宋家大院出生。但我记忆中的乡愁却不完全在广元。
父亲是个建筑工人,四海为家,我在两岁时就随父亲到了绵阳,后来又从绵阳到了广元的荣山煤矿,再后来到了拣银岩煤矿,在那里渡过了我的少年时代。
拣银岩煤矿离广元有30来公里,在一条四面环山的沟里,矿区呈梯型建在靠山的坡上,我家就在坡顶,通往山外的公路就在家的后面;矿井口在沟底,从井口有一条运煤的有轨电机车道,沿山平行弯延两公里左右至机修厂,机修厂是矿区的物资中转地,商店和粮库就在这里;煤炭从井下运到这里经500米的轮子坡下到谷底的煤仓,再转小火车运到山外的元坝火车站。
井口旁边是一条小河,沿着山沟通向外面。那是我少年时代的乐园。夏天的时候,总是伙同矿里的小伙伴,去河里摸鱼,在我的记忆中,好像从没摸到过,但又乐此不疲。山沟很深,梯型向下,落差很大,经常走着走着就是一道五六米高的陡壁,下面是个深潭,翠绿色的。要下到潭中,非得下一翻功夫,要从沟边的灌木林绕道下去,经常把手脚挂破皮。若是大一点潭,便脱了衣裤下到水中狗刨起来,直到肚子饿了才记起回家。有时走远了还得绕到机修厂坐电机车返回井口再回家。
春秋天时便提上弹弓打麻雀。矿区的麻雀很多,尤其是大食堂一带,因为食渣多,麻雀都集中在那里觅食,有时一弹弓出去,还能打上两只。时间长了,矿山长大的小伙伴们,个个都练着一手弹弓绝技,准头很大。记得有一次,同泽从元坝回矿区,晚了一步没赶上小火车,只得走15公里路回家。为了发泄对小火车的不满,居然用弹弓把铁路两边的路灯全数打爆,弹无虚发。
麻雀打下后不能拿回家,父母要骂,说是杀生。常常是出门时包点盐,打下麻雀后把毛退掉,除去内脏,放上盐,找片菜叶包起放在大食堂的炉火边中烧着吃,香得很。
后来大了点便不再打弹弓开始打篮球。大食堂边上就是一个球场,后来办公楼前又建了灯光球场。很多晚上,不是看别人打球就是自己去打。开始是小伙伴一起打,后来也同大人们打。常常一打就是半天。
矿的山那边有个叫和平的地方,比我们这边山要大些,有点原始森林的味道,山里有很多野生核桃、板栗树,一到收获季节,我们便去采集,核桃、板栗熟透了,落得满地都是,周围数十里无人家,自然莫人管。我们直接在地上捡,捡完了再上树打,能背多少背多少,早去晚归。
矿山有高音广播,每天早中晚三次,除了矿山的生产快讯、通知之类外,更多的是新闻节目和音乐节目。在这种环境中时间长了,生活的规律性、集体感、节奏感都很强,以至于离开矿山后,很长一个时间不适应,有点被生活抛弃的感觉。
在成都的这些年,每每想起矿山的生活,就有种冲动,想回去看看,看看少年时的足迹,这也许就是乡愁吧。
去年终于抽出时间,在我当年伙伴同泽的陪伴下回去走了一趟。我没想到的是,这座川北曾经一度辉煌的煤矿已是沧海桑田,昔日的矿区又回到先前的原始森林。机修厂那边仅存的商店、粮库的房子,也是满目疮痍,陈旧不堪了。望着粮库的墙壁上残存的的标语和口号,我的眼前又浮现起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和少年时代的记忆。
拣银岩,那抹不去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