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津巴布韦的绿意盎然的田野和清澈的河流中，艾萨克·奇克万哈医生的童年记忆与一种被忽视的疾病——血吸虫病交织在一起。这种由寄生虫引起的疾病，曾是许多非洲农村儿童成长中的隐秘阴影。然而，随着医学的进步和全球健康意识的提高，一种专为学龄前儿童设计的新型治疗药物有望问世，为这些孩子们带来了希望的曙光。

在津巴布韦的童年时光里，艾萨克·奇克万哈医生不幸染上了血吸虫病。他未曾深究这一疾病背后的元凶——血吸虫，这种微小却致命的寄生虫能够穿透皮肤，在血管中悄无声息地“安家”。他忽略了身体发出的警示信号，也未曾预见到忽略治疗可能带来的影响，包括器官损害和学习能力下降。

然而，作为一个年仅7岁的孩子，他将这看作是一种成长的荣耀。“在我们眼中，患上血吸虫病，尿液中出现血迹，是一种成长的必经之路，”奇克万哈回忆道，“这标志着你已经足够成熟，能够勇敢地下水，并安然无恙地回家。”他解释道，当人们在水中游泳或嬉戏时，如果踏入了被寄生虫污染的河流或湖泊，就可能遭受感染。“我相信，几乎所有在非洲农村长大的孩子，都曾在他们的生命中的某个阶段，与血吸虫病有过交集。”

在一些社区，血吸虫病的普遍性甚至被误认为是一种男性的生理现象。“男孩尿液中出现血液，被视为成长的象征，”奇克万哈解释道。“如果你没有经历过，人们会认为你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 尼日利亚纳萨拉瓦的孩子们手里拿着他们的尿液样本。尿液中的血迹是血吸虫病的一个先兆信号，血吸虫是一种微小的寄生虫，如果不治疗，可能会损伤身体器官并导致学习能力下降 / Wes Pope/Chicago Tribune/Tribune News Service via Getty Images

全球超过2亿人受到血吸虫病的困扰，特别是在非洲。自70年代以来，我们有了一种有效的解决方案：吡喹酮。奇克万哈虽记不清楚自己是否服用过这种药，但他相信自己一定服用过，因为他没有出现持续的症状。

作为一名医生，他现在清楚地意识到，在战胜这种疾病的道路上，我们面临着一个重大的挑战：目前的药物只适用于学龄儿童和成人。尽管我们无法确切知道有多少学龄前儿童感染了血吸虫病，但据专家估计，有高达5000万的学龄前儿童处于风险之中，且缺乏合适的治疗方案。

一个常见的解决方法是将药片压碎，以调整剂量。然而，奇克万哈指出，即使将药片分成一半或更小的部分，也不能确保剂量适合学龄前儿童。这增加了治疗的复杂性，且将药片压碎后与水混合，会产生强烈的苦味，可能影响儿童服药的依从性。尽管加入糖浆可以缓解这种情况，但许多年幼的孩子仍然未能得到适当的治疗。

作为全球健康技术振兴基金的高级总监，奇克万哈强调，这些年幼的患者构成了一个被忽视的群体，他们所患的是一种常被世界忽略的热带疾病。

现在，这一局面即将得到改观。经过十多年的不懈研究，一种专为学龄前儿童量身定制的新型吡喹酮即将上市。小儿吡喹酮联盟，这个由公私合作伙伴组成的团队，已经研制出了一种可以在口中溶解、无苦味且剂量适宜的药品。今年5月份，世界卫生组织（WHO）对这种新药给予了认可，将其列入了经过质量、安全性和有效性评估的预认证名单。

尽管如此，我们仍面临两大难题：谁来承担这笔药品费用？我们又该如何确保这一新型工具能够及时援助那些急需它的孩子们？“我们既接近目标，又似乎遥不可及，”世界卫生组织血吸虫病项目官员阿马杜·加尔巴·吉尔迈这样说道。“说接近，是因为我们已经有了这种药物；说遥远，是因为我们还缺乏采购资金和完善的采购体系。”

新模式，新变化

默克公司，这家位于德国达姆施塔特的制药巨头，负责生产吡喹酮，在过去十年中，每年都会慷慨捐赠数亿片药品，用于治疗学龄儿童的血吸虫病。该公司同样参与了针对学龄前儿童的治疗药物的开发。然而，这种新药品将不采用传统的捐赠模式。

小儿吡喹酮联盟计划以成本价销售这种新药品。这并不是要患者承担费用，而是希望通过卫生部门、国际组织和非政府组织的资助来覆盖成本。药品的生产将由当地的制造商承担——目前，巴西和肯尼亚各有一家制造商——他们将负责药品的销售。尽管最终的定价仍在确定中，但联盟承诺，价格将尽可能低廉，仅包含生产成本。参与新配方研发和临床测试的制药公司，包括默克在内，已经将其他成本作以捐赠的形式免除，并且在向当地公司转让技术时没有收取任何费用。

捐赠模式意味着国家必须依赖于制造商或捐赠者的承诺，而捐赠药品可能无法完全满足特定国家的需求，而且捐赠优先事项也可能出现变动。小儿吡喹酮联盟称这种新模式是一种革命性的改变。奇克万哈医生所在的全球健康技术振兴基金支持了适用于学龄前儿童的吡喹酮的研发，并有力支持了这种新模式的成型。奇克万哈认为这种模式会吸引更多用于开发新药的投资。他说，公司可以销售而不是捐赠药品的想法就像是“隧道尽头的一束光”。

“这是一个极具意义的时刻，”他指出，通常针对被忽视的热带病的药物都是由制药公司捐赠给需要的国家。尽管如此，他也承认，这种新模式的具体细节以及支付问题仍在讨论之中。他期望各国能够集结必要的资源来购买这些药物。他也提到，小儿吡喹酮联盟正在努力说服国际组织和地方慈善机构来承担费用。“这是一种‘典范转移’，而任何转换都需要时间，”他说道。

然而，世界卫生组织的阿马杜·加尔巴·吉尔迈表达了他的担忧。世界卫生组织正在努力组织资金方会议，“但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承诺，”他说。“确保学龄前儿童能够获得药物是一个真正的挑战。”

他指出，成人血吸虫病治疗并非依赖捐赠，政府和慈善机构也未全面采购所需药物。“实际上，需要治疗的成年人中只有不到30%能够获得药物，”他说道，并担心学龄前儿童可能会面临同样的情况。

而默克全球健康研究所的负责人贝亚特丽斯·格雷科则持较为乐观的态度。她相信，各国会筹集资金来应对这一挑战，因为抗击血吸虫病是保障儿童健康的关键。这种疾病不仅可能加剧贫血和营养不良，还可能降低学习能力和疫苗的免疫反应。解决血吸虫病问题，有助于应对更广泛的健康问题。

新挑战，新征程

在学校，治疗药物的分发是无差别的。所有学生都会收到药片，不管他们是否感染了寄生虫。这是因为寄生虫的检测不易，且治疗的副作用通常较轻。

■ 孩子们在池塘里捕鱼。他们可能会因接触受污染的水而感染血吸虫病 / Schistosomiasis Control Initiative

弗朗西斯卡·穆塔皮教授，一位在全球健康感染与免疫领域有着深厚见解的学者，描述了在学校进行药物分发的场景：“你走进学校，让所有孩子排队，然后免费提供药物。”学生们只需一杯水和一颗药片，便能轻松完成服药。

但在非洲的许多农村地区，学龄前儿童并不常去托儿所或幼儿园，这让药物分发变得更加困难。穆塔皮教授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即考虑在常规的疫苗接种日中加入儿童血吸虫病的药品分发。

然而，一些非洲国家的官员对此表示了担忧，他们认为现有的疫苗接种计划已经十分繁重，无法再承担额外的治疗任务。这就需要穆塔皮教授和小儿吡喹酮联盟在非洲的几个国家进行更多研究，探索更有效的方法来帮助这些儿童。

奇克万哈医生对全面推出这种新药持“谨慎的”的乐观态度，他认为虽然产品开发已经完成，但真正的挑战在于如何将药品送达需要它的孩子们手中。他预计，这一过程可能还需要几年时间。

本文译自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官网健康专栏的文章：A new pill cures preschoolers of a parasitic worm. Delivering it could be a challen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