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秋天，午夜的乡村格外的寂静，在哈尔滨西南部的榆树镇一个小村子一间屋子里，闪烁着灯光，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佳丽，熟练地打开电脑和手机开始工作。

36岁的佳丽是一位全职太太，她每天的工作除了看孩子就是做家务。丈夫在城里打工，她居家也想赚点钱。一次偶然的上网聊天，使她加入到陪玩这个行业里来。

白天，佳丽需要做好一个农村留守妻子的一切职责。丈夫不在家，她要一个人料理家中的所有事务。

每天一早，她都要骑着电瓶车把两个孩子送到镇里上学，然后回家收拾家务。她家里养了30只下蛋的母鸡，每天除了喂食、清理垃圾，还要去卖鸡蛋。

在村里，多数女性除做饭、照料家人之外，还要喂猪下地，有时还得干重体力劳动。等到孩子放学，佳丽得忙着接送、做饭，看孩子做功课。

午后和夜里等孩子睡去，佳丽就开始上线工作了。

7年前，她和丈夫结婚借钱盖了房子，却没钱装修，四面都是水泥墙，色调灰暗。房间里只有客厅有信号，座位是300多块钱淘来的二手沙发。

佳丽打开手机，屏幕里上的语聊厅界面花哨绚丽，是整个房间里最鲜明的亮点。

她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美姑，这是她第一次工作、恋爱、玩狼人杀都在语聊厅的头像。

那是个一头波浪卷发，穿着明黄色长裙，身材纤长的风韵女人。

而现实生活中的她个子矮小，眼角因年轻时长粉刺痘痘留下了痕迹。她觉得自己身材不够苗条，因此总穿黑灰色的衣服。

偶尔佳丽也会尝试在孩子旁边工作，但效果不佳。别的陪玩主播会用精致撩人的嗓音呼唤金主“哥哥”，而她却要一边制止小儿子的玩闹叫嚷，另一边切换辽西方言督促大儿子写作业。

因此，很多粉丝都知道她已婚且有小孩，这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她的收入。

陪玩们都要求鼓励金主消费，给语聊厅带来流水。佳丽平常只在语聊厅陪金主聊天，类似真心话大冒险，又或者是玩狼人杀的游戏。

平台规定，达不到流水任务会拿不到基本工资。佳丽在流水上不占优势，就尽力增加工时，一个月能赚3000多元。

业绩一般的佳丽时常被排到深夜值班。凌晨2点，孩子在身侧睡得正香，闹铃一响佳丽就把它按掉，她准时上线，在空荡的客厅里对着一个个深夜点进语聊厅的用户说着“欢迎回家”。

一开始，金主给她发红包，她不好意思接收这些转账，都退回了。资历老的陪玩姐姐劝她把钱收下，如果一直不接，以后就收不到钱了。

被说动的佳丽第一次试着去按下收款按钮时，依旧满心忐忑。钱到账的那一刻，心底涌起快乐。之后快乐反复出现，逐渐掩埋了不安。

她渐渐开始与金主搞暧昧。金主在电话里让她撒娇，她推脱不了，就硬着头皮叫男人“乖乖”。

当时有一个资深陪玩。帮助教佳丽一些“圈老板”的技巧。佳丽也时常观察揣摩女人的行为，也在短视频网站上学习，逐渐把圈钱的技术内化于心。

佳丽刚进入社会时曾到哈尔滨打拼。16岁那年，她在道里透宠市场做销售，卖鞋、卖服装。但不幸的是，一场车祸切割了她的人生。有天下班后她坐着男友的摩托车去玩，在路上出了车祸。摔伤了她的左腿，从此留下了后遗症。

出院后，她发现男友与她断了联系。原本性格飞扬的她变得沉默自卑。她回到农村，20岁刚过就和没有多少感情基础的现在丈夫结了婚，婚后接连生下两个孩子。

村里住着的几乎都是留守老人，他们白天干农活，傍晚在院子里闲聊。佳丽与他们没有共同话题，她习惯了长时间独自在家，偶尔出门赶集。

网络给生活闭塞的佳丽注入了活力。疫情开始后，她在网上看到一个语音交友软件的广告，好奇地下载后却不会使用。过了段时间，生活在大庆的表弟在微信里聊天，告诉她那个软件叫“狼人杀”的游戏。

表弟告诉她怎么玩，而后，她就在平台做起了狼人杀陪玩。

在外打工的丈夫不理解这份工作，觉得她整天抱着手机不务正业。

有天晚上九点多，佳丽独自在卧房主持语聊厅的活动，丈夫在客厅喝酒，孩子在一旁哭闹。男人嫌她没有出来哄孩子，砸坏门锁冲进房间，掐住她的脖子。

整个语聊厅的人都听到了这场暴力。这样的事，后来还发生过几次。

疫情期间，丈夫隔离在省城回不来，这倒让佳丽松了口气。与丈夫共处一室时她感到压抑，照顾两个顽皮的孩子时常令她烦躁，做陪玩成了唯一让她觉得轻松快乐的事。

有段时间解封，丈夫回家，两人坐在一张桌前不说话，她做着她的陪玩，把丈夫当空气。

每个月语聊厅要组织“拍卖”活动，各个陪玩轮流上场，提供的“拍卖品”往往是一些浪漫承诺，比如做一天金主的“小跟班”，随叫随到。金主们竞价，有时为抢一句虚无缥缈的情话都能出价上千。

佳丽不喜欢这个活动。她的金主很少，万一流拍，头像杵在页面上，她觉得尴尬。去年双十一拍卖，她当晚给一个相熟小半年的金主发去消息：“快来拍我”，男人原本在忙，还是抽出时间捧场，给她刷了一千多块钱。

她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多钱，她明白这里面暗藏着涉性的骚扰，有时金主会向她讨要泳装照，她知道与金主见面，就意味着要发生性关系。所以她尽力躲避。

佳丽不想拿自己的婚姻冒险，她只想赚取一份工资，至于能走多久，她自己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