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皖战争是民国初年北方北洋军阀直系、皖系的一次大决战,狭义的直皖战争只在北京附近进行了几天,而广义上来讲,牵扯到两个派系长期的勾心斗角,舆论政治交锋,包括序战(南方)和本战(北方)两个战场的大决战。
直皖战争可以说是一段相当冷门的史料,本文对相关史实做一简单考证。因为时间、精力、篇幅有限,着重强调以下3点:
1、聚焦于直皖战争,时代大背景除直接相关均略去,否则过于宏大。
2、主要发力于不为人知的细节,对于已经公开的或大多数人了解的史实不再赘述,否则篇幅过长。
3、侧重于军事领域,如参战军的编成以及以参战军为主力进行的战斗。
一、直系和皖系的由来
北洋军阀的创始人是袁世凯,起自于小站练兵,这些部队被称作北洋新军。北洋新军原本有六镇,因为各种原因,只有袁世凯这一支硕果仅存,决定了清朝的灭亡。袁世凯败亡以后,由这个派系传承下来的军阀就被称作北洋系。
北洋军中分化出了很多派系,其中最大的就是直系、皖系,以及后来的奉系(有些勉强),这三个派系都是曾经主政北洋政府。段祺瑞、冯国璋、曹锟、张作霖都曾任北洋政府的总统、总理、安国军大元帅等职务。其中张作霖属于奉系,跟本文关系不大,咱们不多谈,简单说一说直系跟皖系的由来。
直系与皖系的起源,离不开北洋三杰,被戏称为“龙虎狗”。北洋之龙是北洋元老王士珍,此人名士作风,无意于功名,但因为资格老、品行高洁,被称作北洋之龙。
段祺瑞是安徽合肥人,自然是皖系领袖,被称为北洋之虎。段位高权重,资格老,为人性格憨直,待人粗暴,属于典型的军阀作风。当然,段祺瑞从不贪污腐败,国家大事上也能坚持原则,事迹大多为人所知,不再赘述。
段祺瑞
另一个巨头是河北人冯国璋,自然是直系首领,却被称作北洋之狗,属于对手的蔑称。辛亥革命的时候,冯国璋和段祺瑞分任北洋军第1军、第2军的统帅,袁世凯任内阁总理之后,第一军由段祺瑞接任,把冯国璋调回北京担任禁卫军总统官。这个时候,紫禁城里风起云涌,隆裕太后在袁世凯的威逼利诱之下,已生退意;而禁卫军却大多数旗人担心亡国灭种,准备拼死一搏。
冯国璋担任禁卫军首领,以自身为人质,保证革命成功之后退位诏书一切条款都能执行,还选了两个满人拿着手枪陪伴自己左右,表示如果未遵守协议,他愿意以身殉国。所以说,在辛亥革命及清帝和平退位中,冯国璋是立了大功的。
二、直皖矛盾的产生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虽然冯国璋和段祺瑞都是北洋军老兄弟,在袁世凯死之后,1917年冯国璋接任了有名无实的大总统,段祺瑞担任了总理和陆军部部长。当时北洋政府实行的是总理负责制,段祺瑞掌握了实权。
当时爆发了南北方对抗的护法战争,从国是角度而言,段祺瑞主张武力统一,冯国璋则希望和平解决。不过段祺瑞动作快,北洋军已经一气打到了湖南,总指挥是曹锟,先锋大将就是赫赫有名的吴佩孚。曹锟已经保举吴佩孚担任第3师师长,然而却有人散布谣言,准备谋夺这个位置。吴佩孚不能自安,派人去北京活动。于是,冯国璋力保吴佩孚就任师长,并让他担任第一路司令。自此,吴佩孚与直系首脑心生好感,这个山东人就加入了直系的阵营,并成为头号大将。
吴佩孚没有了后顾之忧,在湖南前线一鼓作气杀到了衡阳。随后,秉承冯国璋的旨意,与南方军队暗中议和,不再奋勇作战。否则,以吴佩孚的指挥才能和军事实力,南方的护法军队根本无可抵挡。随后吴佩孚就在衡阳驻扎,一直到直皖大决战前夕,才像北方开进。
冯国璋
冯国璋与段祺瑞在性格上也非常合不来。段祺瑞为人清廉,不事聚敛;冯国璋却比较贪财,总是做生意。以至于冯国璋担任大总统前夕,段祺瑞还专门托人给他带话,告诫他不要做生意,不要与民争利。据说冯在担任代总统途中一再耽搁,世人还以为是在观政治风向,其实是在上海处理私自购买的1000多箱鸦片。而当了代总统之后,又把中南海中的鱼网捞一空,对外出售。其中有一条30多斤重的大鲤鱼,身上还拴着一块金锁,应该是往年清宫里的放生鱼;据说大鲤鱼被抓住之后流到市面上,被当时的驻华英国公使朱尔典购得,专门派人送回中南海池中再次放生。可以说,洋相出到了国际。以至于冯国璋去世之后。专门有人匿名给他邮寄了一幅挽联:“中南海鱼尽,北洋走狗亡”。
实际上,以冯国璋的地位,照理说也不会如此不堪。所以冯国璋也曾对段直言相告,并非自己贪财,而是担任总统之后,有许多亲朋故旧都来投靠,按照那个时代的道德标准,是不能甩手不管的;而那些人又没办法安排来当官,于是才做了许多生意,只是为了安排故交。
段祺瑞跟冯国璋比起来,更受袁世凯的宠信,始终在北洋系中担任要害职务,还自恃有“再造共和”的功勋,尽管冯国璋是代大总统,任然对他十分鄙视,遑论曹锟吴佩孚之类的“小辈”。所以这些人自然抱团,成了直系的基本盘。
直系以冯国璋为首,后继是曹锟,头号大将吴佩孚。而皖系以段祺瑞为首,手下的干将一为徐树铮,一为吴光新。但两个人都是志大才疏之辈,而且性格特别粗暴,跟段祺瑞一个脾气,非常容易得罪人,其中吴光新还是段祺瑞的小舅子。
皖系的势力主要集中于朝堂,在北洋政府中占据要害,然而地方上的实力确实不广,段祺瑞常年担任执政,对于纵横捭阖搞政治非常擅长,然而军事指挥却不怎么样,可以称得上是“应变将略,非其所长”。而对应之下,冯国璋为代表的直系名将极广,里面最有名的就是吴佩孚,曾经登上美国《时代》杂志的封面。
皖系奉系的冲突
一、劫夺军火:皖系奉系的勾结
1917年7月冯国璋担任代总统后,为了扩大个人实力,绕过段祺瑞与当时北京九门提督李长泰暗中商定成立18个独立团,向日本订购能装备4个师的军火,不料消息泄露被段祺瑞得知。
张作霖
1918年2月,徐树铮策划 截留直系军械,段派自己的亲信前往奉天(沈阳),通过张景惠、杨宇霆等人与张作霖商量共同动手。于是双方在日本军火船抵达秦皇岛之后,马上以陆军部的名义把这批军火装车截流,张作霖分到了大部分。
张作霖得到这批大量军械之后,将原有的第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3个师,扩编为7个混成旅,每个混成旅有:步兵3团、炮兵1营、骑兵1营、工兵1连、辎重兵1连(装备大车),共计装备步枪4000枝以上,火炮18门。
张作霖十分开心, 3月派兵入关以支持段祺瑞对南方用兵,按照北京政府的计划,奉军先出兵两个混成旅编成支队,称为“湘东支队”,并在天津設立奉军总司令部,总司令由张作霖自兼,副司令由徐树铮充任,以杨宇霆任参謀长具体负责(都是分赃军火的老伙计)。
二、徐树铮画蛇添足挖墙角
原来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不料徐树铮野心太大,暗中勾结杨宇霆利用奉军名义私自扩招4个步兵旅、1个炮兵旅,均以徐树錚的日本士官学校同学担任旅长。当时北洋军人大多出身于保定军校,而且以同学关系互为奥援。徐树铮刚愎自用,性格清高,内心深处还是个文学青年,看不起这些大老粗们,所以总是和自己的日本士官同学搞小团伙。
这件事安排不密被张景惠所知,这也是当年瓜分军火小队的一员,可能是没捞着好处,十分妒忌,于是密告张作霖。5个旅不是小数目,又牵扯军火,又勾结对方的亲信,对军阀而言,简直是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张作霖得知勃然大怒,马上免去徐树铮的副司令,而且将杨宇霆免职以示惩罚。自此,张作霖与段祺瑞的关系原本因为共同劫夺军火十分融洽,却因为徐树铮生出了嫌隙,且对徐树铮恨之入骨。
注意:1918年3月起,奉军已经有了2个旅驻扎在天津,称为“湘东支队”,后来改编成奉军第1师,师长就是揭露徐树铮阴谋的张景惠!
三、徐树铮彻底得罪张作霖
同年9月,皖系安福系国会选举徐世昌为大总统,冯国璋担任副总统。并特任张作霖为东三省巡阅使,掌握了东北三省的军事大权。
徐树铮因为没有地盘,也想给自己谋夺一块根据地。想到西北地大物博,且没有势力染指,准备先下手为强。而且当时徐树铮还有一个便利,就是他利用段祺瑞组织的参战军收复了外蒙,让外蒙王公取消了独立。此时,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结束,参战军遂改名边防军。参战军的事情我在下文详述。
当时段祺瑞控制的北洋政府因为他收复外蒙有功,对于徐想要经营西北自然支持,遂提名徐树铮出任西北筹边使,控制当时的绥远,察哈尔,内蒙等地,就是今天的河北北部及内蒙一带。
徐树铮
西北筹边使官制案一提出,马上招各派之疑忌,首先直系恨之刺骨自不待言,东北的张作霖对此也极为不满(早有旧怨)。直系便从中挑拨说徐经营西北,是为井吞东北做准备。张作霖原本就对徐树铮挖墙脚一事极为不满,马上授意东三省议员投票反对。这个官制案虽然最终勉強通过,可是皖奉两系磨擦从此日益加剧,段张之关系从此疏远,为今后直皖战争中的奉系立场埋下伏笔。
其实说起来,张作霖跟段祺瑞个人关系还是过得去的,奉系跟皖系失和主要在于徐树铮搞小动作挖了张作霖墙角,张作霖自然恨之入骨。徐树铮本人也是到处结下对头,不但直系恨他,皖系也没人帮他,最后被冯玉祥枪杀。这个角度讲,段祺瑞的这员心腹爱将,可谓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段祺瑞组织参战军
一、参战军与西原借款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已近尾声,(当时自然意识不到),身处远东的中国也不能独善其身。起初,日本为了独占山东权益,反对中国参战。后来又因各种原因,同英美一起怂恿中国参战。
客观地说,在参战这个问题上段祺瑞的判断非常准确!段祺瑞是留德的,但是他认为此时尽管沙俄溃败,但美国生力军参战,德国败局已定,为了中国战后的地位,一定要加入协约国一方参战!而以曹锟为首的直系反而对此不太热衷,想坚守中立。原因很难说,也许是判断失误,也许是不愿意段祺瑞出风头。段祺瑞之所以热衷参战,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第一借机扩充实力,第二是日本在幕后的支持与参与。
段祺瑞于1918年秋季开始筹組参战军,首先就要有财政支持。那时的中国自己没有能力生产武器,北洋政府的财政也是入不敷出,全靠借款度日。因此段祺瑞就与日本商议成立了参战借款,时称“西原借款”。西原龟三郎本是满铁总督的一个随从,从中穿针引线,准备给中国提供2亿日元的贷款,在当时已经是一笔巨额援助。实际上,前后提供的根本不止2亿,达到5亿之巨,其中有相当大的款项被指定用于组织一支参战军,段祺瑞希望把这参战军作为个人直属的武装力量来压制直系。
二、参战军的指挥序列及组训
参战军最高統帅为参战督办,由段祺瑞自兼。
下設参战军训练处,处理指挥、訓练、经理、卫生和补给等,主官称参战军督练,由当时的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靳云鵬兼任。
在训练处之下, 在成师之前,先成立了参战军教导团,还分为军官教导团和军士教导团,目的是通过訓练造成师生关系,以便成为与段祺瑞有直接关系的派系势力。
军官教导团内分步兵、炮兵、工兵和劈刺等科,训练方式完全按照日本军校办理。步兵、炮兵和工兵各科是抽调参战军各师的军官进行轮训。
军士教导团主要操练劈刺体操科是抽调各师的军官和军士进行轮训。
设立顾问团一个,团长为坂西利八郎。各科目的教官都聘请日本军官担任,助敎由日本军士担任。所有枪械武器均购自日本。
训练处直辖炮兵一营,装备150mm口径的日式榴弹炮,驮马进口日本的,当时本土马匹瘦小不堪用。还计划购买装备105mm的加农炮,未及完成直皖战争已经失败。
军官教导团团长为陈文运,设立在北京安定门外黄寺,以保定军校毕业生以及接近皖系的初級军官加为主,訓练时间3个月,自1918年9月开始,12月即分派到三个师中充任初級军官。
军士教导团团长为曲同丰。设立在北京北苑,由皖系各师择优选择,共編为6个营,每营辖4个连,每连平均約130人,共計約3200人。时间也是3个月,自1918年9月开始,12月即分发到三个师内充任军士。
教育科目以灌输服从命令、遵守纪律以及个人前途等PUA思想为主,也讲解军事条令和战术。
军士教导团在训练开始时,还举行了一个隆重的开学典礼。总理段祺瑞和陆军部长靳云鹏,还有全体内阁成员,以及北京各界代表。
三、参战军的编制
参战军共成立了3个师,第1师成立于1919年1月1日,师长曲同丰,驻北京北苑。随后又成立了第2师,师长马良, 驻山东济南。第3师师长陈文运,驻北京南苑。编制基本相同,以第1师为例。
全师共辖步兵2个旅,每旅辖步兵2个团,每团辖3个营,每营辖4个連,每连战斗兵126人。全师共计2旅,4团,12营,48连,编制战斗兵员额6048人步枪全部为日本三八式
师直属
骑兵1个团(侦察营)
这个所谓骑兵团,其实就是一个侦察营,下属骑兵4个连,
炮兵1团
炮兵团下属3个营,每营3个连,每连火炮4门,第一、二两营为野战炮,第三营为山炮,口径都是75毫米,均为日式。
共计野战炮24门,山炮12门
工兵1营:
下属4个连,分任通信、架桥和筑城作业。(旧中国当时技术条件所限,没有专门的通讯营,由工兵包办。)
辎重兵1营:
下属4个连,运输工具全部是大车
机枪1营:
下属4个连,每连有水冷重机枪6挺,共计24挺。
全师共计:
步兵48连,
炮兵9连,机枪4连,骑兵4连,
工兵4连,辎重兵4连
总员额1万余人。
其中战斗部队、支援部队、后勤部队的比例约为48:13:8
3个参战师成立以后,德国已经投降。但成立参战师的目的原本就不在于参战,就是要发动内战,于是改名为边防军。直皖战争已经一触即发。
四、参战军简评:
从参战军的编制及装备来看,大体相当于一战爆发初期欧洲二流列强的水平,而在北洋政府时期的中国,则是首屈一指。在整个民国期间,陆军装备分别有3次巅峰。第一次就是段祺瑞的参战军;第二次是抗战爆发前民国的德式教导师;第三次就是抗战中在印度装备的远征军美械部队。
段祺瑞虽然是留德的军事背景,然而目光敏锐,认识到德国必败,坚定的对德宣战。因此在组织参战军的时候,也就顺理成章选择了日式的装备及训练。从表面来看,参战军编制合理,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似乎具有极强的战斗力。然而,这支匆忙组成的参战军却有几个致命的弱点:
1、因为组成极为仓促,段祺瑞所指定的军官往往缺少一线实战经验,在军事指挥上面远远不能和直系的将领(如吴佩孚)相比。
2、缺少战斗精神和意志。表面上看,这支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然而仍然是一支军阀部队,也全然没有政治工作的概念,从本质上讲,和明代的家丁没有什么区别。因此,在战斗中一旦遇到挫折,往往就会一溃千里,战斗意志绝不能同后来的北伐军相比,这是所有北洋军阀部队的通病。
3、日式训练并不适合当时军阀混战的中国军队。当时的日本军人训练有素,意志极为顽强,但他们受到军国主义洗脑的。而这一点,在旧中国任何军阀部队的官兵都不可能具备。即便有再好的装备和训练,缺乏战斗意志也无法发挥。比如二战期间,日本在冲绳在硫磺岛都可以抵抗到最后一人,把这条命令不折不扣的执行,而在北洋军阀部队中,这是不可想象的。也就是说,日式训练实际上并不适合这支以中国农民为主的参战军
题外话,在当时北洋系军阀中,训练体系相对最适合当年中国国情的应该是西北军冯玉祥的部队。西北军完全立足于大多数士兵是农民的现实,既没有政治觉悟,也没有荣誉、纪律等观念,而且完全立足于武器装备落后,全拼体力为主。比如西北军就专门练体操、练大刀。冯玉祥这套务实的做法,让西北军官兵尤其是基层部队,在战斗中有非常强大的战斗力。
直皖战争南线序幕战
一般来讲,直皖战争狭义的认为,直皖战争在河北进行了短短几天,而实际上这两个遍及中国的军阀大派系的战场是非常辽阔的,不可能只拘泥一隅。正式宣战之前,南线吴佩孚突围北上,实际上是直皖战争南线的序幕战。
一、直系布局长江三督
直系跟皖系的布局有一个怪现象,皖系首领都是南方人,地盘和军队却在北方,这跟段祺瑞控制了北京的北洋政府有关。而所谓的直系督军团都是北方人,在北方势力却不大。
辛亥革命的时候,满清政府派北洋新军南下镇压,直系的几员大将冲锋在前。南北议和之后,自然也就停留在前线驻地附近。其中王占元、李纯、陈光远,分别占据了长江沿线的湖南、湖北、江西三个省份并担任督军,被称作“长江三督”,也就是说,号称皖系的军事力量大多部署在华北,而号称直系的军事力量却主要分布在长江一带,呈现倒挂的态势。
1920年,冯国璋代理总统期间,李纯调任江苏督军,李纯是天津人,毕业于北洋武备学堂。陈光远接任江西督军。湖北督军王占元是山东人,早期加入淮军,后加入北洋新军,他在袁世凯死后被黎元洪任命为湖北督军。
“长江三督”地盘相邻,且占据的是长江流域的中段,交通便利,经济发达,可以说是核心所在。“长江三督”也是直系的核心力量基本盘,比如直系最精锐的大将吴佩孚当时就驻扎在湖南衡阳。
吴佩孚
二、皖系的南线布局“小舅子”
皖系领袖段祺瑞资格老,在袁世凯时期就当陆军总长。北洋政府是总理负责制他这个总理兼陆军部长才是有实权的。段祺瑞本人性格耿直,刚愎自用。对冯国璋都不放在眼里,面对曹锟、吴佩孚等人更是盛气凌人,不在话下。段祺瑞虽然长年把持北京政府,然而地方上督军团却是直系更为强大,而且南北倒挂。段祺瑞自然心里有数,因此做了两手准备。
一方面就是成立了华北方面的参战军。另一方面就是成立了华南方面的长江上游总司令部,派自己的小舅子吴光新为总司令。吴光新是皖系军人中的主要人物之一,在日本士官毕业学校,回国后就追随他的姐夫段祺瑞做了两次陆军总长,虽说有裙带关系,但本人也有一定的军事才能和资历,与其说靠姐夫上位,还不说自身也是皖系中的重要军人,因此两家才有意结亲。
1918年春,长江上游总司令部成立,吴光新为总司令,总部驻于荆州,就是今天的襄阳。所辖部队有第8师、第20师、第2混成旅、第13混成旅等部队。吴光新认为手下官兵都是北洋军旧部,籍贯往往是河南、河北、山东等地,与直系部队多是同乡,因此还想成立一些嫡系的安徽部队,觉得还是自己的老乡靠谱。况且,历史上安徽处于四战之地,向来与燕赵、荆楚并称。想一想中国近代军阀的派系,最早崛起的是湘军,后来是淮军,然后北洋军的直系和皖系,来回来去也是这几个地方的人。再说安徽士兵吃苦耐劳,能征惯战。
这个想法自然得到段祺瑞的大力支持,专门从陆军部给他拨款购买日式枪炮,又前往合肥招募了万余名壮丁。以此为基础,又成立了长江上游总司令部直辖的4个旅,分别驻扎在宜昌、宜都、沙市、枝江等地。湖北西部的地盘儿全被吴光新的部队所占据,用意全在于牵制湖北的王占元以及驻扎在湖南衡阳的吴佩孚。
吴光新虽然大肆扩充军备,然而本人却性情粗暴,贪污腐败,多次欠发部下军饷,以至于手下都是离心离德。
三、吴佩孚自衡阳北上中原
1920年春,段祺瑞调动了参战军的3个师以及2个旅进行演习,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直皖两军的决战已经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曹锟
直系首领曹锟对局势十分担心,连忙召唤手下的头号大将吴佩孚增援。当时,吴佩孚正驻扎在湖南衡阳。护法战争期间,吴佩孚做为北洋军主力大将,一气杀到衡阳,然后就以此为地盘驻扎下来。要想到华北增援,必定要经过湖北的地盘。而此时,湖北已经不完全是王占元的势力了,鄂西全为吴光新所有,必须要从他的地盘通过。以旧中国当时的交通条件,从别的地方绕路不可行,时间也不允许
吴佩孚决定以换防名义由衡阳北上,但担心湖南张敬尧拦截,于是先派旅长闇相文到长探听张敬尧口气顺便侦察虚实。张敬尧表现异常殷勤,声称绝不阻拦,并会在吴北上后派军队接防。但吴佩孚对此将信将疑,做好了武装通过的两手准备。
1920年5月中旬,吴佩孚率领5万大军由衡阳北上。
四、皖系直系南线应对
段祺瑞自然不允许吴轻易北上,与亲信徐树錚密谋决定:一面密电张敬尧迎头截击,一面急令吴光新火速南下。长江上游所属部队分途急行军集中岳阳,准备将吳佩孚部队拦截于洞庭湖中。
长江上游司令部所属第一旅赵云龙、第二十师范国璋、第二混成旅刘海门等部已先赶驻岳州。其余駐沙市、宜昌、宜都等地的上游第二、第三、第四等旅也分途开拔。任命长江上游第二旅长刘文明为前敌军事参赞,先到长沙与张敬尧联系夹击事宜。
直系湖北督军王占元得知长江上游总部所属各部队粉粉东来,认为要袭击武汉,急调所部北洋第二师、第十八师朱大霈、湖北第三旅卢金山、第二十一混成旅孙传芳及寇英杰等部队沿长江两岸及襄樊一带布防堵击。
皖系部队长江上游第二旅三、四两团正渡襄河,被襄阳所属部队迎击,死伤惨重溃退沙市,三、四两旅也无法前进,退守宜都,宜昌等地。
五、吴佩孚势如破竹
1、吴佩孚通过长沙
吴佩孚率領全军自衡阳北上,5月下旬开抵长沙,张敬尧在城内外及岳麓山密布阵地,但自认兵力单薄,吴光新援军又未到,不敢单独冒险截击。吳佩孚部随即将附近的所有船只征集一空,开动小轮船数十只、民船数百只抢渡洞庭湖。
2、吴佩孚通过岳阳
在吴佩孚北上时,刘文明、赵云龙、范国璋、刘海门等部队已经先期抵达岳阳,在第一旅部开紧急会议,认为时机紧迫,联名用十万火急密电北京吴光新赶到岳阳指挥,未得回复;次日又发两电同样石沉大海,推测是在汉口电报局被截留。那个时候通讯不发达,他们发的电报要经过汉口。武汉控制在直系手里,自然把电报截留。
吴佩孚还没有到岳阳的时候,皖系早有部队到达,如果此时刘文明带头截击,还是大有可为的,但刘不敢挺身负责。后吴佩孚船队到来,虽然岸边枪炮林立,但皖系官兵坐视吴佩孚部队经过不敢开枪,怒目相送而已。
3、吴佩孚抵达武汉
吴佩孚的部队兵不血刃过了两道拦截线安全渡过洞庭,在蒲圻、嘉魚等地留下一旅兵力防守后路,主力直驱直督王占元控制的武汉。吴佩孚到达武汉后,王占元向武汉三镇商会“借款”六十万元,全军发饷三个月鼓舞士气。随即派部队北上控制了黄河铁桥,截断了皖系部队南北通路。
4、吴佩孚解决皖系边防军抵达洛阳
吴佩孚随后进军河南,马上急行军包围了边防军驻扎在河南的朱逸翠、张亚威两旅,在强大军事压力下勒令繳械遣散。随后吴佩孚驻扎洛阳。
吴佩孚部是直系主力,自然不能以占领河南为满足,下一步必然是北上北京。至此,直皖两军势力消长一目了然:皖系南方的吴光新不堪一击,而直军的精锐主力吴佩孚已经抵达中原战场,自此华北战局再无悬念。
吴佩孚北上路线
六、吴光新自投罗网
因为电报被封锁,吴光新始终不知道战局发展,一直到吴佩孚渡过洞庭湖,才来到汉口。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之下,吴广新仍然趾高气扬,对直系督军王占元丝毫不加防备。王占元得知吴光新到来,马上发帖宴请請吴光新次日到武昌赴宴,假惺惺表示接风洗尘。这无非是一个简单的鸿门宴伎俩,王占元自己恐怕都不指望成功,只是装模作样客气礼貌一下。吴光新的亲信自然是极力劝阻,谁想到吴光新刚愎自用,反而指责他们胆小,坚持赴会拦都拦不住。
次日,王占元再次用电话催请,吴光新毫不怀疑,带了副官和马弁16人,做楚材号小舰过江到汉阳登岸,直入两湖巡阅使官署(督军府),此时已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王占元见面后也不再伪装,当即质问:“长江上游各地你的部队为什么分批东开武汉?”吴光新硬着头皮回答:“这是奉陆军部命令,你管不着。”王占元马上仰天冷笑入内,卫兵一拥而上,吴光新束手就擒,随即关押在军法处。
七、长江上游司令部部队被解决
王占元扣押吴光新之后,分别致电长江上游所属各师旅长,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声称:“本人与吴总司令系多年袍泽,久共患难,本可推诚相见。但近日武汉谣言太炽,不得已请吴总司令在敝处多住几日,以息谣言,并无他意。希望各位原地驻防,不要发生误会”云云。
亲信刘文明在沙市得知后放声大哭,其余诸将在岳州、宜昌闻讯也都是顿足捶胸,但大家都拿不出办法,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王占元决定进一步解决吴光新的嫡系部队,派部队对上述各师旅采取分別包围,各个击破的办法。首先将逃出岳阳的长江上游第一旅赵云龙部包围,勒令缴械遣散。随后将驻宜昌各地的第三旅陶云鹤、第四旅费国祥等部用同样的手法包围辙械加以遣散。皖系部队都是一枪不发。
驻扎沙市的长江上游第二.旅刘文明部插翅难飞,决定向四川靖国军投降,于7月初密令三、四两团乘夜渡江向公安退走。当时北洋第八师王汝勤部也驻扎在沙市,态度突然转变,设计把刘文明扣押,逼迫刘文明亲写手书,将第二旅官兵一律遣散,送回安徽原籍。
轶事:王占元在小站练兵时,曾在刘文明的父亲刘钦臣部下任职,于是电令王汝勤将刘文明释放并聘为少将参议。刘文明厚着脸皮接受聘请,其实是不忘旧主,借机潜入王占元的督军府;后来又利用职务之便,想方设法把吴光新营救出险。其实说起来,这也是王占元故意送的人情,否则哪有那么轻易逃脱。据说,抓住吴光新之后,曹锟马上来电,要求王占元就地把吴光新枪决,但王占元不以为然,甚至故意装傻放走,保持了北洋军阀之间“温情”的底线。
八、岳阳胜负关键处的谜团
吴佩孚经过岳阳的时候,皖系部队竟然不敢截击,这是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照理说,这正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些部队聚在一起,可以按照军衔高低推举一人挑头;如果军衔相同,也不妨论资排辈;再说不是任命刘文明为前敌军事参赞了吗?事情过了100年,现在只能推测。
其一,此时双方毕竟没有正式撕破脸皮,贸然开战兹体事大,刘文明不敢负责。一定要等吴光新亲自发令。
其二,吴佩孚威名素重,称得上北洋系头号大将,又率领了5万大军。皖系集结的这些部队也不敢贸然出手。
其三,吴光新的用人风格以忠诚服从为准则,所以手下将领不敢越雷池一步。比如刘文明,忠诚是没得说的,能力、魄力,当机立断是肯定没有的。
其四,更说明在现代战争中军事通讯的重要性。在那个年代,皖系军队竟然不具备独立的通讯系统,要靠民用线路转发军事密电,实在太扯了。
这固然有当时中国贫穷落后的因素,更有皖系旧军阀现代意识思维不到位的地方。我们不妨对比一下后来的常凯申的部队,不光中央军嫡系部队,甚至中统、军统都是自己独立的通信系统。中统大将徐恩曾更是美国海归无线电专业,建立了中国第一个电台。而军统核心功能之一就是监督国民党各部队的忠诚度,甚至在每支师级以上的部队中,都有自己的电台和联络站。
八、南线总结
直系、皖系南线的博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可以称之为序战。双方都是北洋军,虽没有撕破脸皮动手,但都已经开始抢占各种身位,推推搡搡是免不了的。
从战略层面来讲,段祺瑞早早安排了吴光新做棋子,在吴佩孚准备北上之前,发出命令让他们拦截,可以说是比较到位的。而在双方战略意图的执行过程中,吴光新与吴佩孚的交锋中高下立判。
首先,兵贵神速。吴佩孚亲自随着大部队前锋指挥,可以第一时间当机立断。现代战争中以天,以小时为单位,讲究的就是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而吴光新拖拖拉拉,以至于在吴佩孚部最脆弱的时候,他都不在战场,错失战机。
其次,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用现代军事术语讲,这是一个指挥链、指挥权限的问题。当战机出现的时候,吴光新虽然不在,但部队已经到位了,现场这么多将领就没有一人挺身而出负责,白白错过这大好机会。
另外就是通讯问题。没有自己的通讯线路,军事密电竟然要通过对手控制的电报局来转发,这是失败的重要根源之一。
如果说直系、皖系以前大体势均力敌,在参战军组成之后,皖系甚至稍占上风。那么经过南线吴佩孚突围北上之后,顺便解决了皖系吴光新的部队,皖系已经被打断了一条手臂。吴佩孚从衡阳一路杀到洛阳,显然志在中原,在这种情况下,直系只希望在吴到达河北之前抢先动手,拼死一搏,攻占直系的大本营保定。与其说是为了争胜,还不如只是以求一逞。
从实力对比上来讲,直皖双方此消彼长,胜负已无悬念。
直皖战争北线决战
1920年6月间,直系吴佩孚将部队从衡阳突破湖北至河南,继续向北移动。如果吴部集中至河北,则皖系毫无胜望,于是准备趁吴部未至主动攻击拼死一搏。
双方虽然都是军阀混战,但也都想占据道义上的制高点,况且吴佩孚本来就是秀才出身,于是双方大打口水战,而且幕后进行了各种合纵连横。鉴于跟战斗主题关系不大,一笔略过。
鉴于是皖系主动开战,而且战争开始的时候,直系主力吴佩孚还在河南,也谈不上有周密计划。所以主要从皖系视角,尤其是主要战斗经历者参战军第1师的角度。
一、皖系西路军计划和部署
皖系1920年6月中旬制定了作战计划,以参战军的3个师部队为主,分为东西两路。
总指挥段芝贵, 指挥部驻扎琉璃河车站。
1、参战军第1师曲同丰部:
(1)、全师进军线路在京汉铁路以西,沿京汉线进攻,目标保定
(2)、右侧支队:另由参战军第1师的步兵第1团为基干編成一个右侧支队,由京汉铁路以西的山区,经过房山县向保定前进,掩护西路的右侧背。
山地作战对部队素质要求很高,这个支队在后来山区里被直军精锐部队穿插渗透,造成了后方崩盘。
(3)、教导团重炮1营(150mm榴弹炮):
在参战军第1师之后跟进,用于火力支援。这个重炮营在后来对付直军先头小部队时,牛刀杀鸡,大发神威。
2、陆军第16师刘询部:
(1)、全师进军线路在京汉铁路以东,和参战军第1师齐头并进,目标保定。
(2)、临时编成骑兵1旅,由第1师第1旅旅长苑尚品指挥,掩护第16师左侧。
这个旅由参战军1、3两师的骑兵团(实际营规模)组成,实际规模骑兵团。
3、参战军第3师陈文运部:
总预备队,跟在参战军第1师和陆军16师后面行进。名为预备队,实则监视第16师刘询部。刘询曾经是直系曹锟的部下,兼之军心不稳,因此对他既要使用又要怀疑。另外作为预备队,还有防范奉系驻扎在天津的张景惠指挥的奉军第一师湘东支队。(事后看来,两个目的一个都没达到,这个主力师未发挥任何作用)。
计划:先用铁道运输集结北京房山琉璃河车站,沿京汉铁路线由琉璃河向南进攻,第一目标为保定,是作战的主攻方向。
二、直军部署
直军在战争开始的时候,河北的军事力量处于下风,主要只有高碑店一个旅,旅长萧耀南。其他的部队就是还在河南洛阳的吴佩孚部,不过,吴部是北洋军主力,身经百战。所以直军相应的部署主要就是在河北拖延时间,静待吴佩孚主力登场。
另外,因为段祺瑞为人刚愎自用,得罪了很多势力。而手下的徐树铮更是扫把星一样的人物,人见人恨。反之,直系曹锟颇有御人之术,提前做了许多联络工作,比如跟奉系暗中订立了攻守同盟,还提前联络了陆军第16师师长刘询。
也就是说,除了初期的局部兵力,其他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在直系手中。
三、参战军第1师的战斗(唯一主要战斗!)
西路的部队,于1920年7月开始向琉璃河车站集结。参战军第1师用铁路运输,每营一列车,由北京德胜门和安定门车站出发,在琉璃河车站下车,約一周全师集中完毕。两地都在北京,直线距离大约60公里,用脚行军慢慢走3天也到了,急行军2天的事,竟然用了1星期!
1、进军涿州
7月15日的中午集结完毕,开始向涿县(现涿州)以南推进,于正午12时出发,行至涿县城以北,参战军第1师和陆军第16师的部队行进线路发生交叉发生混乱(应该是16师故意扰乱行军路线)。日落后大雨,临时改变计划在涿县城关以北地区宿营,炮兵停于涿县城内道路上。
7月16日下午,涿县城关以南的下坡店已到有直系先头部队約一个连到达。因皖系部队情报失误兼缺少实战经验,因此宿营地未按原則来分配,也没有派警戒部队,也没有前敌侦察, 对下坡店的敌军毫不知情。
2、激战下坡店
7月17日晨,部队以行军的态势继续向高碑店(保定的高碑店)前进,前卫部队行至下坡店遭遇直军先头部队的伏击,战斗开始。参战年第1师的先头部队发生战斗后,由于指挥官严重缺乏实战经验,完全无法对敌情做出正确判断。
当时直系部队在保定只有一个混成旅,主力在高碑店附近,在下坡店的伏击部队不过一个连,采用逐步抵抗的办法以迟滞皖系部队的推进。而皖系误认是敌人主力,不敢放手进攻,将部队逐次展开添油式加入战斗,并布置师属炮兵团在涿县城南关附近,重炮兵营在涿县城以北地区,均进入阵地开始射击,入夜探照灯队也协助战斗。
第一师的主力已全部展开,当日夜间,参战军第1师终于集全师之力把这个连完全驱逐(实际上是直军小部队已经完成了迟滞任务,主动撤退),将下坡店彻底占领。
3、对峙
7月18日拂晓,全线官兵准备乘胜直趋高碑店,但始終沒有接到前进的命令,反而拂晓后却通令各部队就在下坡店以南之线构筑野战工事,形成防御态势。当时官兵均感詫异,认为应迅速前进直取保定。
步兵第3团第1营请求独立进攻,保证将高碑店攻下,并立下军令状。但师长、旅长均不允許,却通令各部队严守待命,并說如果刘询的部队不前进,我们绝不能独立进攻,免得腹背受敌!此时,师长曲同丰仍然跟部队在一起,因为有更高的层级,掌握了更多的情报,恐怕已经得知奉军袭击后方以及刘询军心不稳的事情。
直系利用皖系的部队停止不前的机会陆续向前增兵,双方形成对峙状态。
4、奇袭琉璃河
7月18日夜间,直系的精锐小部队由京汉铁路以西的山区中打垮了右侧支队,秘密渗透至琉璃河车站,袭击了西路总指挥部,段芝贵惊慌失措马上逃走。随即打后方发生混乱,通信联络指挥完全断绝,全军人心惶惶。
5、停战
7月19日的拂晓,听到由刘询部队对面的直系部队方向吹奏停战的号声,不久两方面第一线的部队都发出了同样的号音,随后枪炮声均停止,拂晓后接到了原线停战的命令。
7月19日上午9时,接到停战返回北苑驻地的命令,并规定以营为单位自行选择路线立即出发。10时各营开始行动,行进路旁已有直系部队(直系戴紅色臂章,皖系戴白色中間有一条紅的臂章)监视,至此战事結束。
参战军第1师由于战斗的时间很短,且无激烈战况发生,因此伤亡的人员很少,武器装备基本没有损失。
参战军第一师于7月19日自战线撤退, 7月21日回到北苑驻地。师长曲同丰在停战的当日应直系邀請到高碑店进行停战谈判,随后被扣押软禁。一周之后,直军进入北京,参战军全部遣散。
参战军1师战斗简图
红色参战军1师,蓝色直军,绿色陆军第16师
红色圆圈半坡店
四、陆军第16师的战斗
7月15日集结完毕,在京汉铁路和参战军第一师齐头并进。向南进发途中,部队故意占用道路发生交叉。随后第16师以此为借口,主动和参战军第1师保持距离,实际上是脱离部队。
7月17日,直趋高碑店。因刘询部本无战心,早已跟直军取得谅解,董政国旅不战而退,反而根据刘询的情报,派出小部队,对京汉线西路参战军第1师进行阻击。
7月18日开始,刘询已逐渐脱离了皖系的队伍,静待停战。
五、山东方向的作战
兵力:参战军第2师马良部,兼山东总指挥。
计划:在济南集结,沿津浦铁路线由济南向天津进攻,第一目标为天津,是作战的助攻方向。
山东方面的参战军第2师,配合西路方面同时动作,在山东方面进展顺利,一路几乎未受抵抗,已进至桑园附近,但因西路军失败,也只有停止战斗。
六、奉军决定性一击
前文已经说了,张作霖以支持南方用兵为条件,先出兵两个混成旅驻扎在天津,徐树铮还一度充任副司令。在直皖双方战斗之前,张作霖先宣布中立,实际上是以观风向。以张作霖的老道恐怕一眼就能看穿胜负,只不过故意保持中立,以引诱皖系主动出兵自导败局而已。
在双方战斗开始之后,张作霖看准时机认定皖系必败,马上通电加入直系一方,随后派出天津的部队两个旅直插皖军后方涿县。这两个旅就是前面提到的湘东支队,此时已经改编成奉军第一师,师长张景惠。
理论上,参战军第2师陈文运是预备队,但此时可以说是焦头烂额。前方刘询军心不稳,后方指挥部被袭击失去联络,再加上奉军两个旅来袭,自然知道大势已去,基本上未作抵抗,土崩瓦解。
许多网络资料都声称张作霖在时机成熟宣布派兵入关。以当时的交通条件,又没有快速反应部队,一共5天就打完了,从辽宁派兵,怎么可能在5天之内赶得及参战?事实上是把先期入关的一直驻扎在天津的两个旅临阵倒戈而已。也只有这种情况,才可能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来得及参战,毕竟从天津到涿州不过100多公里的距离,这样才来得及参战。
七、徐树铮及杨村大战的疑点
很多材料都声称徐树铮在杨村及廊坊一带同直军发生激烈战斗,以及日本进行干涉云云,基本上不太可能。前文一再强调,当时的天津驻军主要是奉系部队,在这种情况之下,且奉军最初保持中立,徐树铮如何通过奉军驻地去进攻直军呢?
况且传说中发生大战的廊坊杨村等地都在京津之间,假如直军部队已经前进到这么近的地方,段祺瑞怎么会把参战军的两个主力师都派到西线呢?廊坊杨村离北京近在咫尺,这不是心腹大患吗?
再说,双方兵力都不很雄厚,皖系在京津一带的主力部队大概3万人左右,参战军的2个师都派到西线去了,哪有部队给徐树铮指挥?而且东路军马良的目标才是天津,注意,只是地点,不是来和奉军开战。再说,徐树铮以文人自居,也不以一线指挥见长,是不可能派他作为军队主官独当一面的。
而且,直皖战争爆发的时机是皖系自认为在河北占优,而直军的部队主力还在河南,在河北只有一个旅,也不可能分兵在廊坊或杨村与徐树铮交战。
所以传说中的杨村大战基本是子虚乌有。
北线战斗示意图
红色皖系部队,蓝色直军,绿色奉军
八、吴佩孚生俘曲同丰之谜
许多网络资料都绘声绘色的描述吴佩孚用兵如神,生俘曲同丰传奇性的结束了直皖战争。实际上,这也是以讹传讹的事情。
前文已经说明,直皖战争实际上是皖系主动发动,准备利用自己在河北的局部优势直趋保定。这个时候,吴佩孚的部队还在河南洛阳,战斗开始之后,直系部队才逐步增援,当时在高碑店的主要是董政国旅,指挥官萧耀南。
传说中的夜袭松林店原型确有其事,战斗的真相是直军组织了精锐小部队,具体番号不明。从京汉线西侧的山地中穿插渗透,打败了皖军的左侧支队,随后直接进攻了于琉璃河车站的西路军总指挥部。段芝贵见势不妙,马上逃走,以至于指挥部的通讯联络完全中断,群龙无主。
也就是说,被突袭的是段芝贵的西路军总指挥部,而不是曲同丰的师部。另外,虽然段芝贵逃亡,但也并没有被生俘。曲同丰在战斗结束之前,始终跟部队在一起,一直到大势已去,是先停战,才去了高碑店和直军进行谈判。至于遭到扣押也好软禁也好,无非是意料中的事情,已经谈不上俘虏了。
另外,无论是半坡店的阻击战,还是后来的夜袭琉璃河,综合情况来判断,指挥官是萧耀南,而不是吴佩孚。重要的证据就在于战争结束之后,曹锟力保萧耀南担任湖北督军,原因是他在保卫保定大本营之战中立了大功。那么很显然,半坡店阻击战也好,夜袭琉璃河也好,都是在北线保定战役的范围之内,所以说指挥官是萧耀南。
九、诸多传奇及谜团的成因
这个发生在100多年前的短期战争,因为历史久远,资料又少,原本就有许多战场迷雾。而且,当时的中国军人普遍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写日记、写回忆录的习惯。自直皖战争之后,旧中国经历了常年的军阀混战,后来又是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参战的老兵恐怕也是十不存一。而在这种情况之下,关于徐树铮,关于吴佩孚,这么多绘声绘色的传说是怎么出来的呢?现在只能简单推测
1、当时民国文人写的各种笔记体小说。这种小说就类似于《三国演义》跟《三国志》的关系,里面各种张冠李戴,以讹传讹,违背现代军事常识的事情少不了。
2、直系宣传战的需要。直系的领袖吴佩孚是个秀才,本人颇有文化功底,而且也很重视舆论及宣传战。在他的授意之下,指使许多文人写出这类战争软文,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比如夸大自己的功劳,宣传自己用兵如神等等。
3、死无对证。当事人之一的主角徐树铮几年后被冯玉祥所杀,所以,亲身的许多事情已不可考。后人随便怎么写他,甩锅给他,都已没法辨明。比如,为了表示他是罪魁祸首,文人在小说里安排他亲自参加直皖战争,这是一种可能。又比如徐树铮自称差点俘虏对方主帅,也不排除是信口吹牛掩饰失败之举。总而言之,无风不起浪,但已不可考了。
简要复盘直皖战争
自吴佩孚北上中原之后,段祺瑞认为势必一战,准备在吴佩孚未到河北之前抢先动手,所以主动发起战争。开战之前,皖系自认为人员装备都占优势,而且奉系是保持中立的,所以在天津方向毫不设防,将所有的主力都压到了西线。至于其他地区,除了山东属于参战军系统进行了配合,基本毫无动作。
开战之后,3个师的分配是很有问题的。参战军第1师曲同丰毕竟是主力部队,在下坡店打了唯一一场硬仗,尽管有牛刀杀鸡之感。
陆军第16师刘询早已军心不稳与直系勾结,实际上整场战争都在划水。先是故意搅乱行军队伍,以便为双方部队脱离寻找借口。后是互通声气,双方在高碑店避免交战。然后就是全程观望等待停战。
陈文运的参战军第3师几乎毫无作用。既起不到监视刘询的作用,也无力对抗奉系的反戈一击,在琉璃河遇袭的时候,也拿不出应变之策。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当先锋,和第一师齐头并进。
奉系的两个旅(湘东支队)一直驻扎在天津,待形势明朗之后,直插涿州,打在7寸上,完全是张作霖老谋深算的风格。
直系的战斗及指挥可圈可点,前期在下坡店的精彩指挥,用一个连迟滞了一个师的战斗。后期在京汉线西侧山区中穿插的精锐部队,打垮了皖系的右侧支队,并且突袭琉璃河,端掉了对方的指挥部。虽然没有生俘段芝贵,但也是神来之笔。
皖系部队失败的原因
皖系部队失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问题如下:
1、战略上失策。徐树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得罪了奉系张作霖。如果说直皖两系基本相当,那么奉军加入之后,形势立刻倾倒。
2、任人唯亲。长江上游的吴光新全无指挥才能,坐视吴佩孚北上,自己的部队也全被解决。开战之前,皖系实力已经崩塌。
3、部署失策。北京一共有参战军2个师,再加一个16师,实际上,当时人也认为应该把第一师、第三师齐头并进,当做主力直插保定。一旦攻占保定,也许16师就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张作霖的奉系部队也未必反戈一击,此说非常有道理。
4、临场指挥失机。半坡店阻击战时,因为敌情不明,全师压上牛刀杀鸡,耽误了进军时间。右侧支队不熟悉山区战斗,被对方完全打垮渗透,以至于端掉了总指挥部。整个战争只有参战军第1师进行了战斗
5、缺少经验纸上谈兵。表面上看,参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编制合理。而实际上,参战军的军官、士官有许多都只是军校学员,严重缺少实战经验。完全是一只很新的、没有形成战斗力的部队。与之对照的直军部队,也许装备训练上有所不足,但可以说身经百战,历练十足。
架空历史:皖系有胜机么
假设皖系避免了上述的错误,由参战军第1师、第3师齐头并进,迅速直插保定。能否扭转局势呢?
我以为可以延缓失败,但大概率不能翻盘。比如说第一师、第三师迅速打垮了当面的一个旅,占领了大本营保定,那么这个时候,刘询肯定不敢反水,以张作霖的老谋
深算,奉军也未必会在后面出兵,但仍然只是坐观成败。
往下在保定之后要遭遇吴佩孚北上的直军主力部队了,才是真正的boss战!
以参战军的兵力、指挥以及双方部队的经验,将领的素质。即便是齐装满员,面对吴佩孚也毫无胜算,只不过延缓失败而已。早晚刘询还是要投敌,奉系看准时机之后还是一样会反戈一击。
直皖战争的后果
1、皖系参战军:直皖战争失败之后,参战军全部繳械遣散。武器在库房点交,人员在长辛店车站按人遣散,士官每人10元,士兵每人5元,军官均改为陆军部差遣员,士兵即时登车送回原籍遣散。
2、奉系:在直皖战争中,奉军倒戈发挥了很大作用。而且直皖战争为期很短,几乎没有激烈战斗,双方损失很小。停战之后,参战军3个师的装备几乎全为直军所得,奉军只获得了教导团的重炮,奉系大为不满。由于以上的原因,就种下了1922年第一次奉直战爭的种子。
3、段祺瑞:战争失败之后,段祺瑞只好辞职下野。不过此人性情固执,依然留在北京不肯走,直军对此也不加为难。毕竟只是一次内讧,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4、徐树铮:可以说是此次战争爆发的祸首之一,自然受到军政府的通缉,连夜潜逃至天津,惶惶不能终日。一直到数年后被冯玉祥所擒并杀害。
5、曹锟:直军得势之后,曹锟随后准备贿选总统。
6、吴佩孚:吴大帅无心从政,从此长期以河南作为基本地盘,在洛阳修建了兵营,可以屯兵10多万人,准备武力统一中国。因为长期驻扎在中原洛阳,吴佩孚50岁生日时康有为还特地给他做了一副寿联:“牧野鹰扬,百岁勋名垂一半;洛阳虎踞,八方风雨会中州”。这最后一句引用极广,但许多人已经不知道出处了。
7、直系动向:直系对皖系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怨恨,毕竟以前都是同僚,抢到这个位置也就心满意足了,他们当务之急还是要对付南方的革命党。因此全部心思都在“援鄂”上面,也就是要支援湖北北洋军。此时,湖北已成了北洋军阀同革命军交战的第一线。
8、萧耀南:曹锟认为萧耀南在保卫保定大本营的战斗中立了大功,准备把湖北督军让他来做。当然,这也是一个风口浪尖的位置,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9、张作霖:因为分赃不均,对此结果大为不满,但暂时军事实力不占优势,也不敢翻脸,但暗自积蓄力量。
10、皖系残军:树倒猢狲散,直系胜利之后,皖系残军也不敢抵抗,大多被直系吞并或遣散。
11、直系的扩张:在战争胜利之后,直系主要是控制了河北及北京的北洋政府,并没有增加太多地盘。南线的战场重点是湖北,此时已成为北洋军同革命军交战的第一线。河南的一些残余部队早在吴佩孚北上中原的时候就已经解决。
12、某些人事变动:在这个大背景下,虽然没有地盘的扩张,但内部的换血是免不了的,与军事形势无关,不再赘述。
总结:
至此,直皖战争落下帷幕。这场战争前后的勾心斗角,政治斗争持续了却很长时间,而军事战斗只有短短几天。与其说是一场战争,更像是北洋军阀一场内讧,即控制中央的皖系跟地方实力派直系的内讧;换汤不换药,对整个中国的形势几乎没有改观。
直系在把段祺瑞赶下台之后,继承的其实也是武力统一中国的政策,继续准备同南方的革命党开战。如果说有什么后果,无非是直系得罪了奉系,埋下了直奉战争的种子。
今后几年,直系、奉系还会展开两场大战,一直到直系这个北洋军阀的嫡系主力崩溃之后,北伐军才会取得最大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