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屠杀到地区霸主,现代卢旺达缔造者卡加梅掀起非陆风云

邱泽宇来了 2025-03-28 16:12:58

每一轮世界秩序的变动,对于处于不同历史阶段的地区有着不同的意义。

当国际舆论的焦点都被中东、俄乌两个热点地区所吸引,大国们将更多资源和精力投入到彼此之间直接和间接的博弈,古老的非洲大陆也在酝酿着一场剧烈的变动。

西方殖民者简单粗暴地用鹅毛笔和尺子将这片大陆上划分成了若干个“国家”,但是,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许多非洲国家如今仍然停留在松散的部落联盟状态。

不过,也有少部分国家依靠着历史机遇,再加上积极地对外学习、模仿,率先成功实现了从部落联盟向现代国家的转变。位于非洲中东部的卢旺达便是其中之一。

卢旺达,国土面积仅2.6万平方公里,与我国广西省南宁市相当,人口仅有一千四百万,却能凭借着现代国家的组织度优势,屡次将拥有其90倍领土、7倍人口的刚果(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美国总统特朗普带头宣称要吞并格陵兰岛和加拿大的同时,卢旺达总统卡加梅再次瞄准了资源丰富的刚果(金)。

卢旺达支持刚果(金)境内的反叛武装M23运动,在其东部建立了一个武装割据势力,控制了该地的采矿、贸易等活动,而且其控制的范围还在急速扩张。

刚果(金)和卢旺达之间的冲突,吸引了周围的国家为了各自的利益,不断加入到这场资源争夺赛。西方殖民者留下的边界正在变得越来越松动。

在单极霸权秩序面临崩溃的国际大背景下,非洲正在走进一段类似于200年前欧洲各国形成民族国家并争霸大陆的历史。

卢旺达依靠率先完成现代民族国家建构的红利,已经在这场“非陆争霸赛”中拔得头筹。疑问在于,为什么卢旺达能够做到这一点?我们又该如何评价这场即将到来的“非陆风云”?

第一章 殖民之祸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正面战场节节败退的比利时在非洲获得了一场难得的胜利,比属刚果攻下了当时的德国殖民地卢旺达-乌隆迪地区。

这一偶然的事件,开启了当地人接近一个世纪的种族仇恨历史。

对于当时的比利时来说,卢旺达资源匮乏,缺少经济价值。殖民者为了降低管理成本,选择了“以卢治卢”的策略。

比利时按照当时流行的种族学说和优生学对当地人进行甄别,强行制造了两个民族。那些个子高且拥有十头牛以上的,划归图西族;个子矮且没有十头牛以上资产的,则定为胡图族。每个种族的后代只能继承父辈的种族,通婚和种族转化则被完全禁止。

同时,比利时对图西族在教育、经济以及政治权利上全方面倾斜。受到优待的“图西族”很快接受了这套叙事。他们没收了胡图族的土地,开发成咖啡种植园,并强迫大量的胡图人为他们提供劳动。

就这样,被虚构出来的历史,在财富和特权的诱惑之下竟然成为了现实。仇恨的种子也就此埋下。

到了1950年代,独立浪潮席卷非洲,作为统治者的图西族精英开始寻求从比利时手中独立。

感受到威胁的比利时转而开始支持人口更多的胡图族,以对抗图西族精英的独立倾向。

比利时政府授意当地的最高殖民官员纪尧姆·洛吉斯特上校,煽动胡图族起义。在动乱中,大量图西人的房屋被烧毁,超过三十万图西人沦为难民。

一名2岁的男孩也因为这场动乱,跟随家人逃到了邻国乌干达,他的名字叫做卡加梅。他长大之后将彻底终结这场民族悲剧,并成为现代卢旺达的缔造者。

1962年,卢旺达宣布独立,新上任的胡图族总统大肆宣扬种族主义意识形态。图西人不仅无法担任公职,也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利。

在种族主义者所编撰的小学数学教材中,甚至有“20个图西人,杀死10个还剩几个”这样的算术题。

此时,国力弱小的比利时影响力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想要打造“法兰西非洲”的法国人。

由于地处英语非洲与法语非洲的交界地带,卢旺达受到了法国的重视。法国希望通过支持说法语的卢旺达,将这里打造成一个对抗周边英语非洲的桥头堡。

于是,法国一直为胡图族政府提供武器,防止那些逃往乌干达等英语国家的图西族人返回家园。

另一边,在乌干达流亡的图西族人为了生存和获取影响力,加入了当地的反对派武装。

1979年,24岁的卡加梅加入了由穆塞韦尼组建的抵抗军,意图推翻当时的乌干达暴君伊迪·阿明(Idi Amin)。

卡加梅成为了一名军事情报员,为游击队在农村地区收集信息。在7年的情报生涯中,卡加梅不仅在流亡的图西族人中建立起了威望,还得到了穆塞韦尼的赏识和认可。

1986年,穆塞韦尼成为了乌干达总统,并任命卡加梅为乌干达情报机构的首脑。

不过,卡加梅真正的理想是率领流亡的图西人重返卢旺达。1987年12月,流亡的卢旺达难民在乌干达成立了“卢旺达爱国阵线”。

法国则继续支持胡图族政府,向其提供了超过1亿美元的军事援助,使胡图族掌控的政府军在3个月的时间内扩军了3倍。

1994年4月6日,时任卢旺达总统比亚利马纳与邻国布隆迪商讨完事务后乘飞机回国,途中遭遇袭击死亡。

极端胡图族分子立刻将这次袭击归咎于图西族叛军。几个小时后,卢旺达大屠杀开始了。

第二章 卢旺达奇迹

在卢旺达大屠杀发生之前,卡加梅领导的“卢旺达爱国阵线”已经在国内开展了数年的游击战,并在北部建立起了根据地。

大屠杀爆发后,卡加梅立刻命令部队向首都基加利推进。

尽管政府军有着明显的人数和武器装备上的优势,但是“卢旺达爱国阵线”的部队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严密的组织度,综合素质上更像一支现代化的武装。

100天后,卢旺达爱国阵线便夺取了首都的控制权,平息了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然而,军事上的胜利仅仅是第一步,而且是最容易的一步。

大屠杀之后,卢旺达的社会互信严重崩坏,公共服务体系荡然无存。大量难民逃离,留下来的则人人自危,相互敌视。

在这种情况下,要如何重建和治理卢旺达才是真正的难题。

最容易的做法当然是借着图西族对极端胡图族分子的仇恨,建立一个以图西族为中心,反过来压迫胡图族的政权。但是,这无疑会让卢旺达陷入悲剧的轮回。

卡加梅选择了困难的那条路:他要取消掉殖民者虚构出来的两个民族的划分。

军事上取得胜利之后,卡加梅虽然已经是卢旺达事实上的统治者,但为了展现民族和解的姿态,他推举胡图族人比齐蒙古担任新总统。

随后,新政府邀请历史学家重新修订历史教学大纲,并且取消了身份证上的种族一栏,规定从此以后,没有图西族和胡图族之分,所有人都是卢旺达人。

不过,制定和颁布政策容易,难的是如何将政策落实到基层,做到令行禁止。

在当时的卢旺达,大约七分之一的人都以各种形式参与了大屠杀。激烈的社会对立情绪对卢旺达来说无异于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此时,卡加梅长期担任情报系统官员的经验起到了作用。

卡加梅在军队中拥有崇高的威望。这里有他最信赖、对自己最忠诚的人员班底。于是,他将“卢旺达爱国阵线”的退役士兵和军官纳入到基层警察系统和地方政府。

以这些人员为核心,“卢旺达爱国阵线”开始在地方一级组织公民和地方代表,组成执行委员会作为临时政府。

大屠杀结束后的初期,这些委员会对制止族群冲突、解决基层纠纷、恢复基本公共服务起到了关键作用,并充当了为中央政府收集和传达信息,以及分配资源、落实政策的双向渠道。

同时,卡加梅政府还制定了对腐败的零容忍政策,对从军队转化成为的核心地方官员进行严格约束。官员的违法行为将产生严重后果。

在这个过程中,卡加梅在军队中的声望开始转化为受到普遍认可的社会威望,以及政府的公信力。

与此同时,卡加梅还借鉴了卢旺达传统的“加卡卡法庭”制度:当一个村庄的人出现冲突时,一般由德高望重的长者出面裁决,并由全村人集体参加、评判并见证。矛盾解决之后,冲突双方还会交换食物,以示和解。

一年时间里,卢旺达就建立起了9000多个加卡卡法庭。法庭的法官由当地居民选出,同时还要接受地方政府的培训。审判的核心不是惩罚,而是坦白、认错以及促进和解。那些坦白和认罪的人将得到减刑,并且可以通过社区劳动的方式对受害者进行弥补。

2012年,加卡卡法庭结束了历史使命。它在十余年间审理了190万起案件,不仅效率突出,还解决了困扰卢旺达的百年种族难题。

通过这些政策,卡加梅政府不仅建立起了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还让政府的权威深入到了每一个村子,每一个部落,改变了地方政府松散的状态。

就这样,一个现代国家在非洲腹地诞生了,并很快在这片大陆上崭露头角。

第三章 崭露头角

我们说卢旺达已经是一个按照现代标准组织起来的国家。这句话背后有非常丰富的含义,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对于一个非洲国家来说更是殊为不易。

正是有了现代化的治理能力,卢旺达在短短的20多年时间将成人识字率提高到了90%以上,光纤网络覆盖了全国90%以上的地区,人均GDP从1994年的111美元增长到2024年的1010美元。

卡加梅也因此在国内获得了崇高的威望,从中央到地方做到了如臂使指,令行禁止。

例如,2018年,为了保护环境,卢旺达实行了全面的“禁塑令”。政策颁布以来,首都基加利的大街上,商家和顾客都主动改用可重复使用的布袋,全国的塑料垃圾减少了80%以上。

这种政策执行力比起许多欧美国家都毫不逊色。

与此同时,其他许多非洲国家还处在政令不出中央,军阀割据,部落各自为政的状态,例如卢旺达的邻国,刚果(金)。

这个非洲国土面积第二大国,人口第四大国,国内的矿产资源极为丰富。

铜矿储量高达7500万吨,占全球份额的15%,是全球第二大产铜国。钴储量达到450万吨,占全球的50%,产量占全球的68%。此外,刚果(金)还拥有丰富的煤、天然气和石油资源,以及锡、铌、铁、锰等其他矿产资源。

然而,刚果(金)却是非洲最贫穷、最动荡的国家之一,使得这个资源丰富的国家变成了各大武装团体眼中的肥肉。

在刚果(金)矿产资源丰富的东部和东北部,活跃着120至140个反政府武装。这些势力背后都有不同国家的支持。

地方政府和这些武装组织勾结,将当地矿产收益的90%通过走私流向境外。本地居民也几乎完全依托于部族生存,不知中央政府为何物。

在卢旺达大屠杀期间,数十万的极端民族分子逃到了刚果(金)境内,成了卢旺达与刚果(金)冲突的导火索。面对已经完成现代民族国家建构的卢旺达,仍然处于前现代社会的刚果(金)在多次冲突中都毫无还手之力。

在2012年的那一轮冲突中,联合国派遣了维和部队稳定刚果(金)的局势,卢旺达支持的M23运动被迫撤出,宣告了冲突暂时结束。

但是,这种外部援助治标不治本。9年后,卢旺达支持下的M23运动卷土重来,对刚果(金)的领土和矿产进行了新一轮的占领。

这一次,国际社会的反应要小得多,除了口头谴责之外,卢旺达甚至没有受到过制裁的威胁。根本原因在于,随着俄乌冲突的爆发以及中东局势的愈发紧张,域外大国的主要精力被锁死在了这两个地区。

卢旺达抓住了西方影响力退潮的真空时期,卢旺达国防军也从暗中支持M23运动转变为直接派遣部队。

根据联合国安理会委托的一份报告估计,M23运动有3,000至4,000名卢旺达国防军(RDF)士兵,数量甚至超过了组织本身的战斗人员。

2025年1月29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呼吁卢旺达停止支持M23叛军并从刚果撤出所有军队。

但是,在国际社会无法派遣武装力量直接干预的情况下,口头施压几乎是无效的。

刚果(金)的问题也并不是来自卢旺达一个国家,乌干达、布隆迪、南非、安哥拉、肯尼亚等非洲国家在该地区都存在大量的经济利益。

从某个角度看,这是非洲各国真正走向独立自主必须经历的一个阶段。非洲如果总是依赖域外大国提供安全秩序,也就逃不掉被支配的命运。

卢旺达作为率先建立现代国家的非洲国家之一,它的强势崛起会倒逼周围国家完成自己的现代民族国家建构。

在这个过程中肯定会产生混乱和苦难,但其中也蕴含着非洲大陆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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