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历史的水果:菠萝
伦敦圣保罗大教堂之抽象化菠萝金顶
今日,伦敦市中心最核心的城市地标圣保罗大教堂(St. Paul's Cathedral),此建筑搭配一座巨大圆顶,坐落在其正大门入口两侧的宏伟座塔,塔顶最高处,装饰两颗造形纹饰抽象化、风格化的金饰菠萝果实,视觉效果鲜明。这两座造型抽象化、风格化的菠萝金雕,本身就是一种文化艺术交流的产物;从造形分析,它们更像是菠萝与洋蓟、蓟类果实与五针松果(Pinienzapfen)的融合造形,是欧亚植物的混合体。
这类因艺术造形交流而产生的创意,展现了时代新氛围,凸显对异国风情的浓厚兴趣;艺术家在创作的过程中,或者把欧洲地中海植物洋蓟与异国美果菠萝结合为一体,或是把东方中国与欧洲古代丰饶的造形象征结合一起。这类创作技巧的运用,一是来自17世纪下半期以来,欧洲人对异国风情植物的报导方式,二来是乐于把中国与欧洲古典时代做比较。
这座1666年由雷恩(Christopher Wren, 1632-1723)设计的教堂,左右两座高耸座塔上的风格化菠萝融合洋蓟、松果的金雕,成功塑造伦敦市的现代开放形象。雷恩为天文学家、建筑师与城市规划专家。他以其自然科学家的智慧与认知,将科学理念融入到其建筑与城市设计中。他同时是启蒙时代知识分子的典范,因为对自然科学的兴趣,在其所设计穹顶内加入天文学技术的视觉效果外,更对外来异国、异域文化充满浓厚兴趣,因此把菠萝金雕置放到最明显重要位置。他是当代前卫、先进、开放的化身。
事实上在其原来设计的圣保罗大教堂,中央圆顶与两侧座塔之上,皆设计有菠萝金雕。这坐落在半圆穹顶之上的金雕菠萝设计,刻意被雷恩拉长抽象化,转化成菠萝纹饰的视觉艺术效果。虽然,最后,这座穹顶上拉长的菠萝金雕未被实践,而被圆球十字架取代,但两侧座塔抽象化菠萝金雕仍照原设计完成,展现十七世纪伦敦与英国对异域植物与造形融合的热情与兴趣。
英国建筑师钱伯斯之菠萝建筑
18世纪中期热爱中国园林与东方建筑的英国建筑师钱伯斯,在经过多年对东方中国建筑的研究后,曾为伦敦附近的皇家丘园(Kew Garden in Surry, London)规划园林与设计中国九层宝塔;这之间,钱伯斯也设计过菠萝穹顶的建筑。
这座盖在苏格兰(Scotland)斯德龄郡(Stirlingshire)邓穆尔公园(Dunmore Park)内的「菠萝阁」或「菠萝屋」(e Dunmore Pineapple),最初于1761年,由邓穆尔的伯爵约翰.默里(John Murry)所建造。期间默里伯爵曾到美国出任维吉尼亚州(Virginia)最后一任殖民地总督,回英国后,继续整建菠萝阁。此座「菠萝阁」(或称「菠萝亭」),建筑下半部殿身,为一类似古典希腊罗马式的神殿,但殿身为八角形状,建筑上半部,为一整个菠萝的半椭圆造形;
最底,连结神殿座身的部分,是菠萝果实最底部连结菠萝的长叶茎;其上,为半椭圆形菠萝果实,菠萝本身高约十四公尺,果实表面为一片、一片似鳞片的果瓣彼此连结,这里最特殊之处,为菠萝造形摆脱以二度平面方式呈现,也非只是小型雕像展现,而是以更大型约十四公尺高度的三度空间建筑形式呈现,单就视觉效果而言,更为大型、显着、鲜明及印象深刻。
这座菠萝造形的圆顶,展现设计师与石匠的绝佳工艺技巧,成就这个时代最佳典范。一片一片鳞片型果实果瓣,如此真实精准地被打造出来。为因应季节天然气候灾害,每个弯曲的石头叶瓣部分的功能是排水,以防止霜冻冰雪损害。不管是最低与最顶的菠萝叶片,或果实上坚硬锯齿状果瓣,都被巧妙机智地分成不同区域与层级,让水不会被积聚囤集在任何部位,更确保冰冻被困的水,不会损坏精致雕刻的石头造形。
菠萝阁并非传统欧洲造形,但整体设计却一体成形;菠萝果实建筑体与其下八角亭坐殿皆为同一种石材,凸显视觉效果上的和谐一致性。八角坐亭外围有七面哥德式拱形窗户与同形之歌德式拱门,菠萝本体与坐亭,形成2:1的比例,展现欧洲古典秩序与和谐。
单就本建筑的菠萝造形,虽看似古怪奇异,违反欧洲古典建筑秩序与精神,但对18世纪的不列颠人及欧洲人来说,却充满了冒险犯难、惊险刺激的异国风情。尤其此时在欧洲贵族名流间,引发菠萝热潮,菠萝同时也象征奢华、权力、财富与声望。
建筑师钱伯斯在他的丘园设计中,已大力借用各类型建筑风格展现世界大同、天下一家、全球公民、地球村的理念与理想。为苏格兰邓穆尔庭园设计一座菠萝建筑,是他世界一家理想的再度展现与对异域文化扎实认知的体现,再度证实18世纪启蒙运动中,艺术家所强调对外来文化的开放与多元精神的提倡。
农业技术革新:欧洲菠萝园暖房
自15世纪末,1492年哥伦布到达美洲以来,菠萝已渐渐成为欧洲上流社会珍贵罕见美食。17世纪,又因为与远东、东亚、东南亚的密集接触,认识到中华大帝国的伟大文明,在欧洲菁英分子与上流社会之间引爆菠萝艺术热潮。
除设计创造各类菠萝艺术造形,如在版画、绘画、家具、挂毯、窗帘、壁纸、瓷器、石刻、雕像、玻璃工艺、建筑等大量使用菠萝图像外,欧洲人也开始尝试利用人为的努力与实验,在欧洲本地种植菠萝果树。事实上,钱伯斯在苏格兰的邓穆尔设计的菠萝建筑,就是一座在当时算先进前卫的温室暖房,建筑内部装有炉子加热系统,可提供暖房额外热量。
系统的设计,可使热空气在温室墙壁结构之间的空腔循环流通,促使整个温室温度提升,以种植亚热带植物。正因为钱伯斯智慧的设计,开始暖房内菠萝的种植,邓穆尔园林内的菠萝建筑,事实上是一座暖房式菠萝园。它克服了北方寒温带气候所无法培育热带植物的困境,是植物培育实验场与自然科学研究上的一大突破。
不只菠萝艺术创作,这类菠萝园的兴建,在17、18世纪的欧洲,渐渐成为新热潮,菠萝园、菠萝暖房不只是先进技术的象征,更是财富与声望的代表。英国国王查尔斯二世(Charles II.)于1677年在英国种植第一株菠萝,欧洲各地君主与贵族也开始在其统辖领地建造暖房菠萝园,进行种植菠萝果树的实验。
在一幅约1676年完成的油画中,英国皇家园艺师罗斯(John Rose)手中正拿着一颗菠萝,屈膝向国王查尔斯二世敬奉本地栽植仙果的成果。1723年,伦敦切尔西花园(Chelsea Gardens of London)建造一座「菠萝炉」(pineapple stove),用以加热暖房及培育热带植物。1733年法国国王路易十五(Louis XV.)于凡尔赛市建造一座温室种植菠萝。俄罗斯凯瑟琳大帝(Catherine the Great of Russia)曾经品尝在其自家庄园种植的菠萝。至此,整个欧洲上流社会引爆菠萝热潮,菠萝成为改变历史与艺术史的水果与艺术品。
因受亚洲、美洲影响的欧洲,在欧洲象征富饶、繁茂、温暖的菠萝艺术、菠萝暖房、菠萝园开始在欧洲各地蔓延传播开来,与此同时,它们又反过来影响到亚洲与美洲对艺术的创造。在亚洲地区,菠萝非中国传统图像艺术,藉由欧洲影响,清朝宫廷与民间也间接引发菠萝艺术之创作。
在美洲新世界是菠萝的发源地,而美国殖民地与欧洲一样,对菠萝予以高度评价。18世纪从加勒比海与南美洲进口到美国的菠萝非常昂贵,显示其高贵身份。1751年,乔治.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 1732-1799)在巴贝多(Barbados)品尝菠萝,更建造一座暖房菠萝园。这类菠萝园暖房成为18世纪时代工程奇迹,因为当代进步技术设计,提供恒温与日照,也因此可以在全球温带地区种植热带水果。这些加热的温室果园,成为西方人炫耀个人财富与地位的好方法,不只菠萝,芒果、橘子皆成为受欢迎的作物,尤其菠萝,更在艺术创作中扮演重要角色。
时至21世纪的今日,菠萝对于西方世界而言,仍充满南亚、南美富庶温暖的异国风情。从全球化的视野观察,菠萝艺术已从区域性的植物图像变成国际化、世界性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