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规惯犯”。

上次外界对酱油赛道的大范围关注还是在2022年10月，当时所谓的“双标”“海克斯科技”引发了对酱油添加剂使用的热议。彼时，身处舆论中心的海天味业，尽管一再声明其添加剂满足国家标准、国内外内控标准一致，并未双标等，但股价仍未免于暴跌。与之相对，曾提出中国酱油“零添加”的千禾味业则一度涨停。该轮舆论风波后，酱油又回归到了它在日常生活中普通调味品的角色。

而在焦点之外，另有一家老牌酱油企业加加食品频繁暴露出各种问题，经营状况也不乐观。6月底，加加食品传来消息，该公司控股股东卓越投资以及实控人杨振、杨子江（实控人儿子）、肖赛平（实控人妻子）因个人债务纠纷，被法院列入了失信执行人名单。

这不是加加食品控股股东及实控人首次成为“老赖”。2022年至2024年6月，ST加加已多次披露控股股东、实控人因合同纠纷、债务问题等被列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

加加食品有着“中国酱油第一股”之称，但在近年来经历“戴帽”“摘帽”后，今年4月第二次遭遇ST，市值较百亿元高点也蒸发了八成。该公司背后的杨振家族也曾进入胡润百富榜，但如今却沦为“老赖”，着实令人唏嘘。

语文老师“下海”卖酱油

加加食品的故事起源于湖南宁乡，从一家酱油厂开始，该公司创始人杨振是寒门逆袭的又一个例子。

杨振1962年出生于湖南，生在一个兄弟姐妹5人的贫寒家庭。家庭环境不好，但杨振很争气，凭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湖南益阳师范学校。毕业后，他成为了一名语文老师，端上了“铁饭碗”。但工作两年后，杨振选择了辞职下海。理由是，他想把母亲从乡下接出来，不让她再干农活，让两个哥哥都能讨到老婆。这一决定也改变了杨振家族的命运。

在接触酱油生意前，杨振的创业履历丰富，做过特种养猪、搞过食品加工，还向房地产开发商推广过自制的隐形纱窗……杨振也成为了湖南宁乡最早的一批万元户。

至于做酱油生意则是来自别人不要的机会。杨振发现老式酱油瓶无法控制用量，每次倒出来都会流一手的酱油。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杨振发明了如今广泛使用的带内部易拉环的酱油瓶盖，即打开酱油瓶外盖后直接拉开内盖即可倒出酱油。起初，杨振想把酱油盖以50万的价格卖给湖南的酱油厂，但没有厂家愿意购买。既然没人愿意买，就自己做。在1996年，他在湖南宁乡县正式成立加加酱油厂。

后来回顾创业路时，杨振曾表示，正是因为有着与众不同的思路和想法，才最终获得了一些人生的收获。这些不同的想法，也令加加酱油在成立初期迅速扩张。

加加酱油的一大差异点就体现在价格上，其将酱油的市场售价定为6.5元，而当时湖南市场的酱油售价普遍在1.6元左右。为了让消费者、经销商接受，在营销策略上，杨振选择在报纸上铺设带有悬疑色彩的广告，即一连数期仅发布“小麦+大豆=？”的内容，吊足了大众胃口后，才在露出加加酱油品牌名称，借此，加加酱油也在湖南打响了名气。

此后，加加酱油开始筹划进军全国市场，杨振同样敢想敢做，以4800万的价格拿下了央视两个月的“标王”。这两个月里，加加酱油的广告每天准时在中央一套7点整报时与7点半新闻联播结束时出现。

而4800万元几乎是加加食品那几年的全部利润，从结果看，这场大胆的营销行动不仅提高了加加酱油的知名度，也为其带来了显著的市场回报。2003年5、6月，恰逢SARS肆虐，人们居家时间更长，当时播放加加酱油广告得到了超乎寻常的收视率。借此，加加酱油走出了湖南，从全国打来要求加盟的经销商电话如同潮水。

2012年1月6日，加加食品成功上市，被誉为“中国酱油第一股”，也是其所在地本土首家上市公司。彼时，海天味业才刚刚启动上市工作，千禾味业还尚未走出四川。

登陆A股后的几年，加加食品的市值一度超百亿，随着该公司的股价上升，杨振及其家族的身价也水涨船高。2014年杨振以20亿财富现身胡润百富榜，2015年杨振家族财富增至37亿元。

然而，上市即巅峰。“营销鬼才”杨振此后在投资上想法“太多”，以及将家族成员安排进上市公司的做法一定程度也影响了加加食品的发展。资料显示，2017年杨振家族财富缩水至31亿元，2018年之后，未再出现在胡润百富榜。

创始人投资被套

从收入上看，加加食品在2012年上市后年度营收达到16亿元，此后连续几年，加加食品的收入都在该水平上下徘徊。2019年、2020年，加加食品营收突破20亿元后，又持续下滑。净利润更是连续三年亏损，2021年-2023年累计亏损超3.5亿元。

对于企业上市后发展缓慢，在2020年底的一份投资者调研中，杨振曾给出回答，“主要是因为2013年以来我个人投资套进去了，然后恶性循环，不断地搞投资，没有聚焦主业，所以错过了发展时机，这个我责无旁贷。”

过去几年，杨振在推动加加食品主业发展的过程中，进行了一些尝试，但多数项目未能如愿以偿地取得成功。

2015年5月，加加食品通过增资方式投资长沙云厨电子商务有限公司（下称“云厨电商”），投资金额共计5000万元，投资完成后加加食品持有云厨电商51%股权。投资的目的在于，延伸加加食品在电商领域的布局，拓展新渠道，提供新的盈利增长点。

资料显示，云厨电商由陈光辉于2015年3月在湖南长沙创立，以“社区网格化O2O+端口加盟”为运营模式，解决最后一公里的配送难题。

理想美好，现实残酷。加加食品入股云厨电商后，后者的业绩表现并不理想。截至2017年10月31日，云厨电商营收仅250.56万元，净亏损达748.98万元；2016年，云厨电商营收903.95万元，净亏损1886.54万元。进一步分析云厨电商的资产负债情况，截至2017年10月31日，云厨电商资产总额148万元，负债总额3284万元，已严重资不抵债。2017年，加加食品以0元的价格把云厨电商51%的股权还给了陈光辉，这笔5000万的投资最终打了水漂。

这一投资受挫之后，加加食品并未放弃拓展新的增长点。2017年，公司又将目光投向了辣妹子食品股份有限公司（下称“辣妹子”）。辣妹子成立于1998年11月6日，主要从事罐头、豆制品、食品用塑料包装容器工具等业务。

为此，加加食品还因涉及重大资产重组令停牌5个月。但因加加食品的控股股东、实控人家族与辣妹子关联密切，市场一度质疑其“左手倒右手”。最终由于重组相关各方利益诉求不尽相同，加加食品与交易对方无法就交易事项部分核心条款达成一致，交易终止。

到此，杨振的对外“折腾”之路仍未停止。2018年，加加食品公告，拟收购大连远洋渔业金枪鱼钓有限公司（下称“金枪鱼钓”）100%股权。据公告，金枪鱼钓从事金枪鱼的远洋捕捞和销售，是较早进入中国超低温金枪鱼延绳钓渔业的企业之一，主要产品为超低温金枪鱼。

对于收购金枪鱼钓，加加食品表示，随着国内消费的升级，高端食品的市场发展空间巨大。金枪鱼钓属于稀缺行业，且面向高端消费市场，与加加食品布局大食品领域、实现高端定位的初衷都极为吻合。据加加食品公布的资产重组方案，该公司拟以47亿元代价收购金枪鱼钓全部股权。鉴于加加食品账上货币现金只有1.52亿元，总资产仅27.02亿元，故此次收购将以发行股份的方式购买金枪鱼钓的全部资产。

金枪鱼钓的确盈利能力十足，其还有一颗登陆二级市场的雄心。2017年，金枪鱼钓营业收入为7.59亿元，净利润达到3.44亿元。此前，金枪鱼钓还一直试图登陆资本市场，并先后尝试过独立IPO和借壳方式，但均只差临门一脚。

不过，这一蛇吞象式并购仍以失败告终。加加食品表示，基于本次重组方案较为复杂，公司尚未被撤销其他风险警示以及目前市场环境等原因，现阶段继续推行重大资产重组条件尚不成熟，经公司审慎研究，决定终止本次重大资产重组事项。

杨振的商业活动不仅限于加加食品的业务范围，其个人的投资版图同样广泛。而其所使用的资金部分来自对上市公司的非经营性占用资金。比如在2018年2月9日、12日，加加食品向杨振指定人刘胜渝及卓越投资控制的湖南派仔食品有限公司提供2400万元、3000万元借款，用于卓越投资及杨振的资金周转。

此外，杨振及卓越投资以上市公司名义违规为自身债务提供担保、以上市公司名义违规开具商业票据。也正是因为涉嫌违规担保，且未能及时解决违规担保事宜，加加食品在2020年成为ST股票。

转型效果不明显

在加加食品对外搞投资不见效的几年中，酱油行业的市场格局也在悄然发生变化。海天味业、中炬高新和千禾味业这三家公司逐渐确立了行业前三的地位。无论是从股价表现还是业绩增长来看，加加食品与这些行业领头羊的差距正在扩大。

截至2023年，加加食品营收14.54亿，同比下滑13.78%；净亏损1.91亿元，亏损同比扩大140.6%。同期，海天味业营收245.59亿元，净利润56.27亿元；中炬高新营收51.39亿元，净利润16.97亿元；千禾味业营收32.07亿元，净利润5.3亿元。

眼下调味品行业增速趋于放缓，艾媒咨询数据显示，2024年我国调味品市场规模将达6871亿元，同比增速正在放缓。

在这样的市场环境下，加加食品正积极调整其战略。在2023年年报中，加加食品表示，以“零添加”战略单品为主要发力点，同时，继续推进“减盐零添加”、“原酿造”、“面条鲜”等大单品运作。加大味极鲜、金标生抽、草菇老抽等酱油品类的市场推广，加快食醋、蚝油、料酒、鸡精等行业集中度低、成长性大的产品的市场开拓，推进复合调味料、凉拌汁、酱料、汤料、高鲜鸡精五大类产品的研发和市场布局；盘中餐以“菜籽油”、“玉米油”、“茶油”为重点产品，向中高端食用油市场发展。

但从2023年的财务数据来看，实际的业绩表现仍有待提升。2023年，加加食品酱油产品营收7.24亿元，同比下滑16.96%；食醋类实现营收5754.25万元，同比下滑24.13%；鸡精类产品营收5313.31万元，同比下滑28.37%；食用植物油营收2.61亿元，同比下滑41.35%。

主营业务不给力的情况下，加加食品内部再次出现问题。2024年4月底，加加食品宣布公司股票被实施其他风险警示，证券简称变更为“ST加加”。加加食品再次被实施“ST”的原因是中审华会计师事务所对加加食品2023年度内部控制出具了否定意见的审计报告，发现公司在关联方交易内控、投资管理等方面存在重大缺陷。

一手做大加加食品的杨振家族，与公司目前所面临的种种问题紧密相关。2023年，杨振一家三口直接或间接持有上市公司的股份达到了42.29%。早前还有媒体报道，除杨振一家三口身居要职外，加加食品财务和销售的核心负责人也均为杨振亲戚。更令人担忧的是，这一家三口拥有的股权几乎全部被质押。

此外，加加食品第一大股东卓越投资此前被申请破产。据公告，截至5月31日，万向信托对卓越投资的破产申请移送至湖南省宁乡市人民法院审查，仍在湖南省宁乡人民法院审查程序中，法院是否受理该申请尚不确定。卓越投资与杨振一家三口为一致行动人，2023年卓越投资持有加加食品18.79%股份。卓越投资的未来走向，包括其对加加食品控制权的影响，均存在不确定性。

对加加食品而言，主营业务表现不佳，同时公司内部也存在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在调味品行业，尤其是酱油市场，竞争日趋激烈，市场资源正在向行业领先企业集中。在这样的背景下，加加食品要想实现突破，面临的挑战更为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