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小米

如果《歌手2024》没有请来黄宣，会是一场多么寡淡又让制作单位头痛的音综。

选曲大多打安全牌，初期出圈的原因又完全与音乐无外，各路歌手「请战」的热情让人错觉这是流行乐界的奥运会预选。

黄宣带给《歌手》的不仅是丰富多元的音乐风格，还有敏锐的综艺感，完全够格担任主持人。他不拘一格的舞台表演让观众的焦点又回到了节目内容本身，对于一部分人来说，黄宣是支撑他们一路追下来的唯一动力。

音综如果有教育意义，就是告诉观众音乐表演有更内行的欣赏方式，超越好听或难听等主观感受。

不管评价是否准确，起码观众已经很习惯从音准、气息、节奏感、情感表达等方面来评判。对表演的评论也不限于歌手本身的表现，编曲和选曲的适配度也同样被检视。

《歌手》作为同类型音综里的代表，本季大胆采用直播，让观众又对乐队演奏、音响配置、收音效果有了更深的认识。

不过在黄宣不敌海来阿木被淘汰后，大部分关于他的讨论又回到了好不好听上。因为黄宣的演唱技巧和舞台呈现没有硬伤 ，不好此道者只能评价「虽然很厉害但是不好听」或「真的get不到」。

这类表达往往带着拒绝被「教育」的情绪：我先承认我听歌口味单一，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什么是NeoSoul和Funk。

华语乐坛的听众从前的确get不到灵魂乐和爵士风格，歌手偶一为之犹可接受。二十多年前一张不算太硬核爵士的《绝世名伶》曾让范晓萱成功从主流歌手行列退役。

这些年来我们虽然有了方大同、袁娅维和9m 88，但从黄宣和救场的袁娅维双双无缘决赛来看，起码这类音乐迄今为止还是不算广受欢迎，甚至可以说偏离主流审美情趣。就连黄宣的欣赏者要向路人推荐他，首选可能也是比较「像」一般华语流行音乐的那类，比如电视剧《想见你》轻快的插曲《一天》。

黄宣听D'Angelo、Robin Thicke、方大同长大，有的观众对流行音乐的认识来自孙楠、那英、抖音神曲，这本无比较性。也是《歌手》这档节目的戏剧效果所在，历来爱让观众为对撞的风格打分。

好在黄宣光是靠极富表现力的舞台呈现就能抓住观众，第一场揭榜赛带来的《独上C楼》不仅是他本人此次参赛的亮点，也是这一季《歌手》的高光时刻。

《独上C楼》之前，节目充斥着华洋争霸的剑拔弩张。在黄宣上台后扔掉牛仔帽的那一刻，观众就完全忘了这是一场比赛。对于初次认识他的观众来说，这个从音乐到发型都如此有想法的歌手像一场及时雨。黄宣用四分钟告诉大家他就是来玩的，直播竞演也不必如此煞有介事。学Prince的人很多，但在华语音综的舞台上，很少有非唱跳歌手能随音乐律动，且具有观赏性。

松弛随意甚至带点即兴不仅体现的是歌手本身的心态，也是爵士和R&B音乐必须传达的氛围。松弛的氛围不代表技术方面的散漫，相反要做出丰富的节奏变化和大量转音，首先要知道正常的节奏和音准在哪里。

同样，摇滚乐的潇洒不羁，嘻哈的街头酷炫并不代表技术层面可以含混。和黄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本季的二手玫瑰和C-BLOCK，他们可以说浪费了呈现摇滚乐和嘻哈音乐的机会。当然这两种音乐类型都已经因为专门的音综拥有了更多乐迷。

在接下来的节目中，黄宣每次都能带来不一样的东西。他玩了爵士、雷鬼、R&B、吉他弹唱、电子、摇滚，投票观众的品味也跟着难以捉摸，跟原曲是不是耳熟能详也关系不大。《小镇姑娘》和《Lemon Tree》名次靠前，《印第安老斑鸠》和《我要的幸福》混搭《Hey, Jude》取得的名次则不高，当然观众对原唱的熟悉程度也不能一概而论，有人不太清楚陶喆和苏慧伦唱过哪些歌，认为孙燕姿和披头士都是冷门歌手。

黄宣一再强调他只不过是「提供一种选择，我只是一个概念」，《歌手》的舞台对于他来说是难能可贵被更多人看见的平台，但他的这种认知并不完全出于自谦。他以制作人和歌手身份出道多年，也许早就认清了自己的曲风和表演方式偏边缘。会坚持做自己理想的音乐，以自己舒服的方式表演，无疑是因为更清楚自己的独特性。

华语流行乐坛至今仍旧缺乏多样性，但独特的音乐人才有机会吸引忠实听众。在传统唱片业操作模式瓦解后更是如此，新一辈的音乐人几乎都依靠竞技类音综和网络平台以更快速地被看见。反而全民皆知的流行音乐人几乎已经成了过往云烟，听众的小圈子之间壁垒分明。

从出道以来，黄宣一直被有意无意称为鬼才或怪人，不仅指他的音乐不好消化，也因为他不吝和大家分享自己独特的想法。比如他习惯通过音乐来认识自己，「而在你死之前，你怎么看待自己，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但音乐只是他的表达方式之一，未来他未必会继续当歌手。在多个平行宇宙里，他过着包括棒球选手之内很多不一样的人生。

黄宣每次引起讨论都有种横空出世的感觉，也都不仅仅和他的音乐有关。两年前他在「金曲奖」大放异彩，他的专辑《BEANSTALK》入围最佳专辑奖。他自己入围最佳编曲和男歌手，据他统计，「获得过这两个奖的只有周杰伦和方大同」）。

他在颁奖典礼星光大道的直播主持引起了更大关注，在I人E人之说还没有烂大街之前，他就已经示范了如何有效和任何人沟通而不是尬聊。每位嘉宾就像对手发来的球，他都一一巧妙接球。

黄宣能说会道，难得的是言之有物，给予他人应有的尊重，只要你听过他任何采访就会发现这一点，就连他从《歌手》毕业后写下的话「喜欢也好 讨厌也罢，你有你的 我有我的 方向」都化用了徐志摩的《偶然》。

想必我们很快就有机会在演唱会、音乐节或其他综艺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