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庵被戏称作“馒头庵”,作者游戏笔墨,说这是因为它庙里的馒头做得好。
你如果把这话当了真,那我要恭喜你,还保留着童年的纯真无邪。
试想一下,那净虚老尼可是净搞虚的,成日家保媒拉纤、拿钱消灾,何曾有一日做过馒头?再者说了,即便是做过馒头,她们又不开馒头铺,外人怎么会她们馒头做得好?
可知,这是作者有些太污的话不方便直接说,才用这样的文字来打趣我们。
“馒头庵”这个名字有两层含义:
第一层,出自范成大的那句诗,用来比喻坟堆儿,唐代诗僧王梵志有诗曰:
“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
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
人生一世,不管贤愚贵贱,最后都要埋进土堆儿里,所以谁都逃不了要成为“馒头馅”的结局。
馒头庵又名“水月庵”,“水月”二字,是比喻人生的风月繁华,到头来都如水月镜花,终究是一场空。
馒头庵离着铁槛寺不远,同样也是这个寓意,所谓“方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这是在扣题,呼应小说的主旨。
除此以外,馒头庵还是“风月宝鉴”的另一种写法。照正面,是赤裸的美人在招手;照反面,是一具骇人的骷髅。风月与骷髅只在反复之间,和馒头庵与铁槛寺做邻居的寓意是一样的。
第二层意思,既然有“土馒头”,自然也就有“肉馒头”,二者是相互对应的。
“肉馒头”的背面就是“土馒头”,这是和小说主旨一脉相承的,不得不说,作者对游戏文字的功力实在是炉火纯青。
所谓的“肉馒头”,当然指的就是女性的乳房。
这一层隐喻,揭示了馒头庵最肮脏的一面。
妙玉的判曲《世难容》,其中有几句话,就是对馒头庵最真实的写照。
“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
馒头庵青灯古殿的背后,隐藏的是“风尘肮脏违心愿”,满嘴的“阿弥陀佛”,一肚子男盗女娼。脑袋上六根清净,心里面杂草丛生。
“违心愿”的代表人物,自然就是小尼姑智善、智能,这两个法号当然都是反话。智能儿小小的年纪,已经对风月之事烂熟于心,当着佛祖菩萨的面,就敢干那种事情。
这个真是“那话儿穿身过,佛主心中坐”,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智能儿也有难言之苦,她对秦钟说道:
“你想怎样?除非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才依你。”
馒头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牢坑”?不是六根清净的牢坑,而是肉色风月的牢坑,因为类似的话贾元春也说过:“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
皇宫是“不得见人的去处”,馒头庵是“见不得人的去处”,其指向性是一致的。
试想一下,净虚老尼带着一帮子年轻的女徒弟,整日家出入于公侯富贵之家,这些女徒弟到底是去干嘛的?
馒头庵不卖面馒头,但是馒头庵却卖“肉馒头”。
其中的大调侃处、大隐喻处、大讽刺处,唯有会读书的人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