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小田，1987年在县供销社当营业员。那是个初秋的下午，一个穿着朴素的姑娘来买暖水壶。她戴着一顶藏青色的贝雷帽，说话带着一股子军人特有的干脆劲。

"要一个红色的暖水壶。"她敲了敲柜台上的展示品。我注意到她右手中指上有一道茧，那是常年握枪形成的。"你是退伍的？我也是前年退伍的。"我脱口而出。

她点点头，露出会意的微笑："通信连的，刚退伍一个月。"我赶紧挑了个最好的暖水壶，还特意给她检查了一遍。她道了声谢，匆匆转身就走。

我正准备收拾柜台，突然发现柜台上没有水壶的钱。"同志，你还没付钱呢！"我大喊一声，可她已经走远了。那时候，一个暖水壶要十八块钱，差不多是我半个月的工资。

想都没想，我就追了出去。她走得很快，我跑了足足两里地才追上。她正站在一个路口等公交车，看见我满头大汗地跑来，先是一愣，随后脸唰地红了。

"对不起，我走得太急，把付钱的事给忘了。"她急忙从挎包里掏出钱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让你跑这么远。"

"没事，我也正好活动活动。"我接过钱，这才留意到她的名字，叫李晓燕。她不好意思地说："让我请你喝杯水吧，就当赔罪了。"

小店里，她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原来她是邻县人，退伍后分配到县医院当护士。"前几天刚分到宿舍，想买个暖水壶备用。结果一着急，竟然忘了付钱。"她低着头，耳根红红的。

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多小时，天都快黑了。临走时，她说："改天我请你吃饭，就当感谢你放心把水壶给我拿走。"我笑着说："那我可得把营业执照带着，免得你又忘了付钱。"

她被我逗得笑出声来，那笑容像秋天的阳光一样温暖。回去的路上，我的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个背着暖水壶的身影，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二天，我就去医院找她。谁知她正好值夜班，我在医院门口站了半天，就为看她一眼。就这样，我开始了每天都要"路过"医院的日子。有时候能遇到她，有时候扑个空。但我乐此不疲。

一个月后的一天，她突然来到供销社。"你天天来医院转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她笑着问我。原来，她早就发现了我的"巡逻"。我有些窘迫，她却说："今天请你吃饭，还记得上次的约定吗？"

饭桌上，我终于鼓起勇气："晓燕，我对你..."还没说完，她就打断了我："等等，让我先说。"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我写的检讨，关于那天忘记付钱的事。"

我打开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信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兹因本人于1987年9月15日在县供销社购买暖水壶一个，因一时疏忽未付款项，给营业员林小田同志造成困扰，特此检讨..."

"你这是写检讨还是写结婚申请啊？"我打趣道。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谁要跟你结婚了！再说，你还没追我呢！"这句话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我们开始约会。每次下班，我就骑着自行车去医院接她。有时候赶上她值夜班，我就在医院门口等着，就为送她一个热乎的包子。慢慢地，她的同事们都认识了我，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暖水壶男友"。

1988年春节，我第一次去她家。让我惊讶的是，那个"忘记"付钱的暖水壶就放在她家的柜子上，擦得锃亮。她父亲告诉我："这丫头第一天带回来这个暖水壶就说，这是她未来对象帮她选的。"

听到这话，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原来，她一直记着我。那天的"忘记"付钱，或许就是她给我的一个特别的暗示。

1989年初，我们结婚了。婚礼上，那个暖水壶被她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多年后她告诉我，其实那天她根本没忘记付钱，就是想看看我会不会追上来。"如果你不追来，那就证明你不是我要等的人。"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个暖水壶早已不能用了，但我们一直把它收藏着。每次看到它，就会想起那个秋天，想起那个追了两里地的下午，想起她红着脸交钱的模样。

去年，我们的儿子也参了军。临走前，他指着那个老暖水壶问我们这是什么。我笑着说："这是你妈妈和我的定情信物。"儿子一脸不解："暖水壶也能当定情信物？"

晓燕走过来，轻轻擦了擦那个褪了色的暖水壶："因为它见证了你爸爸的真心。如果不是他追出那两里地，我们就不会有今天的幸福。"

前几天，我们又去供销社买东西。看着柜台上摆着的暖水壶，晓燕突然说："要不，咱们再买一个？"我明白她的心思，点点头："好啊，就买红色的，还得是你来付钱。"她笑着打我："这次我一定记得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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