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碰到了米文和这样可以交结的朋友,为人坦荡,有什么说什么,甚至从来不避讳自己的隐私,而对于他认为已经是自己兄弟的方靖,也是单刀直入地问了一句:“老方,后来你是咋当上官,发了财的?”

方靖便把自己的历史又给米文和大致讲了一下,并说道:“要说我,比战功、比资历、论学历,在辞公这个序列里,进步还是不快的,以我的资历和战功,不说赶上黄维,但要比胡琏、罗广文、宋瑞珂等人还是强得太多了,他们当年,可都是我的部下。只是我这个人啊,没有太大的抱负,能当上军长已经谢天谢地了,哪儿还会有太多奢求啊。至于发财这种事,不仅想了,也做了,我们第18军经费是充足的,我就一个办法,把经费转存入个人账户,吃利息也就是了。当然,在部队里多吃多占一些,吃个空额,那也是心照不宣的事。”
米文和笑了起来,说道:“我们西北军,是有名的叫花子部队,别说经费充足了,经常连军饷也他娘的发不下来。后来啊,我们和奉系打仗的时候,我就偷偷地跑到张学良那儿去见他,那家伙一听有个国民军的团长来降,当时是喜出望外,便请我大吃大喝一番,还问了我许多有关冯玉祥、孙岳、胡景翼等人的事,我如实相告。小张那家伙有钱,当场送给我一万块大洋,并说,不管你米团长降不降我东北军,这个朋友我们是交定了。而且还让我和他的几个亲近的部下结识了。呵呵,也就是那个时候,兄弟的财路便开了,我从东北往关内贩运大烟、皮货,一下子便发了大财。等到中原大战前,我从北京耀武扬威地回到我们三河镇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难不成你把那个老地主给杀了?”方靖觉得,以米文和的个性,肯定会干出那样的事的。
“NO。”米文和得意起来,竟然说起了英文,不过,恐怕他也只能说上这么一句吧,他接着又得意地说道:“据说,我还没有到家时,那老家伙已经吓得屁滚尿流,要逃跑了。可没有想到的是,我回家时,却给他捎的有馃子匣(旧时的一种甜食礼品),并主动登门致谢,说,如果没有当年你老爷子那顿毒打,焉有我米文和的今天,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能责怪你呢?以后有什么事,找我。”

方靖笑了起来,说道:“米兄真乃性情中人也,这种处理方法,妙不可言啊。其实,这种世态炎凉,又有几个能看得透、躲得过哟。想当初,你我兄弟落难之时,那真是猪狗不如,人人避而嫌之,等我们发迹之后,又趋之若鹜,成了比亲爹都亲的人。我当了旅长、师长之时,也曾回到过江都老家,那个时候,也成了人上之人,宴请可谓是络绎不绝,赞誉之词浮夸如云,亦不知从何处冒出如此多的亲朋来,就连我家长兄,也再度成了老太爷,实在是人间笑话啊。”
米文和感叹一声,说道:“方兄说得好啊,所谓的人生,还不就是这个球样子,管不了许多的,得势之时,能吃则吃,能喝则喝,能玩则玩,能乐则乐,别委屈了自己。当然,能帮人忙时,也要伸一把手出去,能济人贫时,也要舍一斗米出去,我当年回家之后,给村里的贫者分了些钱财,还领着大伙,把我们那个老是跑水(泄洪)的河堤给修了修,也算是米某的一点心意吧。”
方靖默默地点着头,算是认可了米文和的生存态度,其实,他身上,也多有米文和的影子。米文和不无感叹地说道:“你们那些嫡系部队,经费充足,管理得严一些,不能大胆地贩运军火、鸦片烟,我们则是肆无忌惮的。就是抗战打得最艰苦的那二年,我和张绩武他们那个部队,还有李仙洲的部队一同在阜阳、沈丘一带居住,奶奶的,老子照样贩运这些东西,不仅和黄河北边的孙大麻子做生意,还和淮河那边的老日做生意,后来还和豫西的土匪做生意。有一次,汤恩伯的人把老子给告了,汤恩伯找到我,要处理我,我大声质问他,老子带领着弟兄们打老日,你给我多少钱,你们第13军靠着委员长,吃香的喝辣的,我们第69军就该他娘的饿死。后来,那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呵呵,那家伙,居然还让他的副官处长,找我们的人学习部队经商经验呢。”
方靖笑了起来,小声说道:“米兄,实不相瞒,兄弟也干过军需,那里面的门道,多了去。方某曾经说过,国民党的部队,能在团级军需官位置上,干满三年,拉出来枪毙,要是有一个喊冤的,我方靖叫他爹。”

米文和哈哈大笑,说道:“方兄,实话,实话,大实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