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西晋是华夏历史上比较悲催的一个王朝，拥有很多黑料，比如晋武帝司马炎堂堂一介开国之君，却弄出了“羊车望幸”，晋惠帝司马衷贵为天子，智商却仿如低能儿，竟然能说出“（灾民）何不食肉糜？”这样的君主又咋能固其国？贾后乱政、八王之乱、胡人乱华、永嘉南渡，西晋自灭吴之后的统一局面仅仅维持了三十多年。
公元316年，长安城中的晋愍帝司马邺（司马炎之孙）在汉赵的围攻下被迫投降，西晋灭亡。有人说胡人之所以能摧毁西晋，是因为司马氏内耗太严重。确实，内耗是主要原因，但却不是唯一原因。早在西晋开国之初就有一个胡人在西北搅弄风云，让西晋迟迟无法腾出手来攻灭东吴，他的名字叫秃发树机能。今天我们就一起来看看他的传奇故事。
秃发树机能画像
一、反晋第一人1、生存所需
魏晋承袭两汉之风，多有胡人内迁，东起辽东，西至秦凉，胡人在近塞之处广泛分布。照理来说，中原大地经汉末三国的长期战乱，十室九空，人口锐减，吸纳些胡人补充人口是好事。然而胡汉杂处必有矛盾和冲突，如果朝廷没有比较好的章程来温水煮青蛙，好事就有可能变成坏事，毕竟内附的胡人离中原腹地太近了。
有一说一，西晋想过很多招，也出台过很多针对性的政策。不过再怎么好的制度都需要人去执行，而西晋的吏治情况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再加上汉人在胡人面前的优越感影响，导致内附胡人的日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各级地方官肆意欺压胡人已然成为常态，“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比如并州刺史司马腾常令人掠卖诸胡。
五胡内迁态势图
巧不巧的是西晋又遇到了华夏历史上的第二个小冰河期，而且还是在极点上，各种自然灾害频发。太康元年，“夏四月，河东、高平雨雹”。太康二年，“淮南、丹阳地震”。太康四年，“河南及荆州、扬州大水”。据统计，西晋享国的半个世纪里发生了一百多次严重的自然灾害，平均每年就有两次，这搁哪个王朝身上都难受。
恶劣的自然条件破坏了北方各族百姓的生产秩序，受灾的百姓时刻面临着饥荒和死亡的威胁。泰始年间，秦凉地区连年大旱，数十万灾民急等朝廷救济，可是朝廷派过去的地方官却因其地多胡人而持以高压之态，试图以武力吓住胡人。当生命都没有保障时，这种恫吓只会起反作用。泰始六年，秃发树机能聚众起兵、正式反晋。
小冰河期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气候骤然变冷
2、底气十足
秃发树机能出身于鲜卑秃发部的首领家族，年龄未及弱冠便继承了他祖父秃发寿阗的首领之位。秃发部源自著名的拓跋部，汉末魏初，拓跋部首领拓跋诘汾弃长立幼，将小儿子拓跋力微立为继承人，致使长子拓跋匹孤（后改姓秃发）带着一些部众从今阴山一带西迁至今宁夏北部地区，后来被曹魏镇西将军邓艾安置到地河西一带。
到秃发树机能当首领的时候，秃发部已经发展成一个拥有数万之众的强大部落，实力远超同属河西鲜卑的乙弗和折掘等部，居各部之冠。相较于偌大的西晋，秃发部或许算不了什么，可是在秃发树机能看来，他完全可以鼓动其他胡人部族一道反晋，届时就不是秃发部单打独斗，而是整个河西鲜卑、整个内附胡人群体和西进抗争，实力差距也就不明显了。
西晋早期形势图
秃发树机能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响应自己。首先，晋武帝初登大宝时，“（匈奴）塞泥、黑难等二万余落归化”，其众被安置在河西。后又有匈奴胡都大博及萎沙胡等十万余众主动内附。据不完全统计，晋武帝时期先后发生了十余次胡人大规模内附，人口不下四十万。边地州郡的汉人数量本就不占绝对优势，结果胡人的数量还在不断增长。
再则，内附胡人和西晋朝廷之间的矛盾愈发激烈，朝廷对他们进行“编户为民”，让他们和汉族百姓一样拥有平民的身份。有人说这不挺好的吗？其实有bug，平民有提供赋税徭役的义务，汉族平民尚且常有负担过重之感，更何况性格更野蛮、生产效率更低的胡人？果不其然，秃发树机能竖起反晋大旗后，云集者众。
西晋北方各族分布图
二、威名传天下1、连战连捷
晋武帝得知小小秃发部敢触自己的霉头，忙令以勇悍著称的秦州刺史胡烈（曾主导灭了钟会，系灭蜀功臣）率军平乱。秃发树机能知道这是自己反晋的第一战，不容有失，于是在各个方面都做了充分准备，仅用了一场战斗就让胡烈马革裹尸还。秃发大军随后趁势攻打高平，负责都督雍凉军事的宗王司马亮第一时间派出援军，不料统兵的将军是个胆小鬼，坐视高平丢失而不顾。
晋武帝简直肺都要气炸了，直接给那个将军判了死罪，同时令素有知兵之能的尚书石鉴充任主帅，主持平乱事宜，并为其配备了堪称豪华的班底，比如曾在灭蜀之战中表现不错的大将田章和有武库之称的全才杜预等。晋军来势汹汹，秃发树机稳如泰山，他合理利用了晋军内部的矛盾，让石鉴久战而无攻。
晋武帝画像
双方来来回回打了大半年，秃发树机能的势力不仅没有被削弱，还越来越强。眼看晋军也没有那么强大，分布在雍梁地区的鲜卑、匈奴、氐、羌等的内附胡人纷纷站出来加入秃发树机能的阵营，其中尤以北地胡（以北地郡匈奴人为主）最为悍勇，大家伙组成联军和晋军对抗。期间一些小部落甚至直接融入到秃发部中，使秃发树机能可以调用的军力不减反增。
新任凉州刺史牵弘（曹魏名将牵招之子，系灭蜀功臣）为断秃发树机能臂膀，率军征讨北地胡，结果其麾下的一些胡人兵士在秃发树机能的鼓召下阵前倒戈，致使其部陷入了秃发-北地胡联军构建的包围圈，最终兵败身亡。这是秃发树机能打败的第三位灭蜀功臣、第二位凉州刺史，足见其谋略之深、战术之高。
秃发树机能举行誓师活动
2、攻占凉州
西晋对河西地区的控制力日渐薄弱，连连丧师失地。秃发树机能则有如日中天之势，地盘越来越大，继攻克金城（今甘肃兰州一带）后又戮力向西，就连西域高昌一带的鲜卑各部都被他拉入到自己领头的反晋阵营。新任凉州刺史苏愉（曹魏名臣苏则之子）迫于形势，也只能率军往西边打，没有意外，他和前面两任刺史的命运一模一样，其部军队在今张掖一带被秃发树机能所灭。
晋武帝问讯后再也不敢小瞧了秃发树机能，他言道，“虽复吴蜀之寇，未尝至此”，意思是说秃发叛军的危害比早前的蜀汉和当时的东吴还要大。为了应对愈发糜烂的河西局势，他接着委派名将文鸯（曹魏名将文钦之子）赴前线担任主帅。这一次，秃发树机能吃瘪了，其阵营中的一些胡人被文鸯成功分化，据说先后有近二十万人降晋。
西晋各州分布
西晋朝廷对秃发树机能起事以来的头一次胜利大感振奋，各种嘉奖活动接踵而来。殊不知秃发树机能的根基压根就没什么损失，不到一年，他就派军在今武威一带攻灭了新任凉州刺史杨欣（系灭蜀功臣），这是他灭的第四位凉州一把手，以至于西晋朝廷谈凉州而色变，人皆不敢到凉州任职。晋武帝一筹莫展，秃发树机能则加速扩张，很快就拿下了凉州，威震天下。
到达人生巅峰的秃发树机能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名将收割机接着会被一个后生上了一堂关于骄兵必败的人生大课。秃发树机能纵横西北近十年，西晋比较有名的统兵大将大半都过去和他交过手，晋武帝一度生出无人可用的感慨，没曾想一个毛遂自荐的马隆却能终结秃发树机能。史载马隆在平凉期间研制了很多新型战法，比如用磁石干扰身穿铁甲的秃发军，自己的兵士则提前穿好藤甲。
马隆在平凉期间研制的偏箱车
结语秃发树机能死后，诸胡反晋联盟因失去领军人物而迅速瓦解，西晋终于在损耗大量人力、物力之后平定了秦凉之乱，可以一门心思集中力量灭吴了。秃发树机能以一己之力扰动了西晋的全局，迟滞了西晋的统一大业，正所谓“不信晋朝开国日，已闻叛贼树西方”。后世对他不吝赞誉，甚至有人借他的名字而称他为机甲人。
站在西晋的立场，秃发树机能不应简单定义为叛胡，不管怎么说，他在西晋建立之初就提前预演了一遍胡人乱华，只是西晋上下没有意识到而已。如果西晋能借着此次教训，及时调整应付内附胡人的办法，未尝没有可能消弥日后的胡人乱华之患。可惜历史没有如果，西晋终究沦为大一统王朝之耻。
参考文献：
《晋书》
《资治通鉴》
《十六国春秋》
